「不會吧,大姊又派你來當信差啊?」桑思棠促狹道,她這個姊夫堪稱是怕某一族的酋長,隻要大姊一句話,要他上刀山下油鍋都成。


    「答對了。」


    他一副知我莫若某的表情,惹得她嬌笑連連,待笑夠了,她收起笑意,邊收拾東西邊隨口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還不是打電話去花藝廊問的。你啊,手機都忘了帶出門,所以我隻好親自來接你嘍!」他也順手幫她收拾。


    「哦,這麽急著找我有什麽事?」桑思棠明知故問。


    「還不是為了那兩個小家夥,一進門沒見著你,便哇哇大哭,怎麽哄都沒用,隻好……」邵提亞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


    她意會地點了點頭。「大姊也真是的,沒事跑迴娘家做什麽,前天不是才剛迴來過嗎?」她心口不一地抱怨著,此時收拾完畢,她闓上所費不貲的百寶箱。


    「唉,這就說來話長了,還不是我老爸老媽害的,他們一時興起想出國玩,他們自個兒想去就去嘛,沒事還拉著超級奶公奶嬤一起去,說什麽是慰勞他們這幾十年來替邵家做事的辛勞,不知是故意找碴還是真的那麽有心,一早就不見蹤影,你想,這會兒那兩個小家夥不吵翻天,所以……」


    他紅著臉胡亂抓著頭發,看起來像極了一個青澀的大男孩,不知情的齊藤羽桓看了,立時醋意橫生,而齊藤雪舞也看出他們的感情匪淺。


    「就會找借口,真不知你們夫妻倆是怎麽當人爸媽的,這麽小的事都搞不定,說出去豈不笑掉人家大牙。」桑思棠笑罵著,背起了皮包,提起百寶箱,挽著他的手臂往外走去。


    「話不能這麽說啊,那兩個小霸王發起飆來,除了你誰搞得定啊,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對他們下了什麽降頭,否則他們怎麽會那麽聽你的話?」邵提亞邊走邊抱怨。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神經,快走啦,不然待會兒你老婆打電話來催,你的麻煩就大了。」


    「臭思棠,就隻會拿你大姊來壓我,存心讓我難看是不是?」


    兩人有說有笑的步出大門,視線一路跟隨著他們的齊藤羽桓頓時悵然若失。他們的感情想必很好吧,瞧她,笑得多甜蜜啊!


    齊藤雪舞也因為這個男人的出現,放下的心又飄了起來。他們看起來真登對,但若他們真的是情侶,那麽羽桓不就無望了嗎?唉,眼看著那雙閃亮的眸子,逐漸失去光澤終至黯沉,她的心也跟著跌入無底的深淵。


    少頃,她站起身投入他的懷抱,給他無聲的安慰與支援。


    齊藤羽桓並不明白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所為何來,他摟著她,暫且拋下對桑思棠的記憶,卻掩不住愁悶的失落感,於是,他低下頭,將頭埋在她的發絲間,試圖借此淡化那股不該升起的眷戀。


    【第五章】


    安撫了兩個小霸王午睡之後,桑思棠按照往年,在華媽媽忌日當天,帶著一束秋海棠前去靈前祭拜。


    凝視著華媽媽的遺照,桑思棠細數往事,至今她仍難以將華健吾忘懷,也不知當年他為何會不告而別。她會前往歐洲留學,是為了暫時遠離傷心地,會想轉行寄情花卉則為思念,然而在對華媽媽的思念中,依然暗藏著他的身影。


    憶起他留下的六個字,她不禁落下淚來,是的,他走得瀟灑極了,七年來杳無音信,但要她忘了他,談何容易,而他,是否如他離開時那般灑脫,已將她徹底遺忘?


    如今她仍一心盼著他歸來,究竟是她太癡情,還是他太絕情?


    一場車禍奪走了見他一麵的機會,卻滋生了對他的思念,她也知道自己傻得可以,但她就是無法不想他,更無心再接納另一個男人。


    如果將自己比喻成一隻愛花如命的彩蝶,那麽圍繞在她身旁試圖張網捕捉的人,則多到有如過江之鯽。但她從不抬眼,也從不佇留,任他們一個個無功而返、黯然放棄,因為她的愛、她的情、她的心,已隨他而去。


    她不怕被笑是癡心女,但她卻怕夢難圓,父親有意無意的探詢,大姊逐年倍增的關懷,都令她無所遁逃。他們彷佛都知道她在等,等一個曾經有過的美夢,若說這幾年的分離是種淬煉,那麽七年的時間該足夠成鋼了吧。


    如今,沒有人會說他們不合適,他也該迴到她身邊了,但是他在哪裏?為什麽還不迴來?


    隱約聽見漸近的腳步聲,桑思棠連忙收迴心神,拭去臉上的淚水,未料腳步卻在她的身後消了聲。


    她深唿吸了幾口氣,好奇的迴頭望,映入眼簾的竟是她思念極深的男人。


    華健吾的樣貌幾乎未變,特有的氣質依舊,但散發出來的魅力卻更勝從前,歲月似乎對他恩寵有加,然而濃濃的思念和驚喜馬上被驚愕所取代,因為她看見他輕柔地放下原本抱著的女人,下一秒又從他們身後跑出一個像極了他模樣的小男孩,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做何反應,他們是一家人?


    「爸爸,奶奶在哪裏啊?」齊藤龍矢的疑問劃破了凝結的空氣,他扯著父親的衣袖不斷的四處張望,滿臉狐疑。


    小男孩純真的話語印證了桑思棠心中所想,令她不自覺的蹙緊了眉頭。他結婚了,而且還有孩子了?!果然,這些年來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


    克製著幾乎要再次奪眶而出的淚水,她打起精神,盡可能平靜地道:「健吾,你迴來啦,來看華媽媽啊?」


    齊藤羽桓深深望著她,她的臉色蒼白,看得教他好心疼。


    「羽桓,你認識這位小姐啊?」望向一句話都說不出口的老公,齊藤雪舞適時替他解圍,她知道他尚未改名之前的中文名字,另外,為了怕他不承認,她隻得先下手為強。


    這下子他想逃也逃不了了,隻好硬著頭皮介紹,「這位是桑思棠小姐,這是我的妻子,雪舞。」他的眼神東飄西飄,就是不飄向桑思棠。


    「桑小姐,你好。」齊藤雪舞主動示好。


    桑思棠則被動地迴禮。


    為了不讓她借故告辭,齊藤雪舞拜托她暫時替她照顧一下兒子,以便他們祭拜母親,儀式完畢之後,齊藤雪舞又拉著她到涼亭談天,就是不讓她走,一冷一熱的一答一問,終也讓齊藤雪舞問出了個大概。


    而心神紛亂的齊藤羽桓,根本沒有察覺妻子不同以往的熱絡,怕自己把持不住泄露出不變的深情,他帶著兒子去池塘看魚,帶著兒子玩蕩秋千,帶著兒子……離她們遠遠的。


    「思棠,他已經不是你所熟知的華健吾,而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商界名人齊藤羽桓。」齊藤雪舞寓意深遠地道。


    「齊藤夫人,你這麽說是想暗示我什麽嗎?」桑思棠略帶著怒意直覺反問,不管他的名字為何,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有家室的人,這才是她在乎的。


    「思棠,還是叫我雪舞吧。沒有,我隻是要告訴你,他的身分變了,性格也變了,如此而已。」齊藤雪舞迴道,但她的言下之意卻是——他的心未變。


    但此時的桑思棠根本無法冷靜,也不明白齊藤雪舞究竟想表達什麽,她緊咬著牙,不懂對方為何一直提醒她,先不論對方是否知情她曾經與他的一段情,齊藤雪舞都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勝出的人又苦苦死纏著敗北的她不放,心裏不甚好受的她,別過頭並不願正視對方。


    她會錯意了,這是她的情緒所透露出來的訊息,此時齊藤雪舞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但為了探知更多有關她的事情,於是將錯就錯,友好地撫上她的手。


    「思棠,別怪我,同是女人,相信你懂我的心情。」齊藤雪舞刻意裝出一臉憂慮。


    轉迴頭的桑思棠見狀,憤懣銳減,馬上堅定道:「我是個潔身自愛的女人,你大可放心。」


    「謝謝,那麽……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看著齊藤雪舞期期艾艾地望著自己,搖頭之念因心中陡升的不忍而阻絕,於是她輕輕地點頭。


    雪舞,人如其名,她長得確實如天空中飄舞的雪,那麽沁人心脾,卻又那麽令人難以抗拒,就連自己也忍不住升起了保護她的念頭,深怕一個嗬護不周,她便融化得無影無蹤,消散在空氣之中。


    雖然是初次見麵,但自己心知肚明,她比不上齊藤雪舞,沒有一點比得上她,他會選擇她是個明智之舉,自己無話可說,唯有獻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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