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她那張絕美的容顏,唐仙仙突然有感而發。


    「我哪裏不象話了?是小雲精力旺盛,事業心超強,一天當四十八小時來用,我怎麽比得過她啊,我大她五歲,五歲耶,她的新陳代謝當然比我快啊!」桑思棠一邊喝茶,一邊替自己找借口,還說得頭頭是道。


    唐仙仙聽了,十分不以為然。「又來了,從小雲到你的花藝廊工作開始,你哪一次不是用這種理由搪塞我,可不可以換點新鮮的,我已經聽膩了。」


    「這是事實啊,早知道她這麽有野心,當初就不該雇用她,唉,都怪我識人不明,被她那可愛、天真的笑容給騙了。」


    桑思棠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惹得唐仙仙笑聲連連。


    「思棠,你口是心非的功力又進步了,恭喜恭喜。」


    「我是說真的,你不信啊?好,那我一五一十地說給你聽,讓你知道我有多可憐。」說著說著,桑思棠的臉當真垮了下來。「本來我隻是想找個店員替我看店,怎知看啊看的,有一天她慎重其事地向我說人手不夠要多請幾個幫手。你也知道我是個好老板啊,為了體恤她,我當然就答應啦,她想請幾個就由她全權作主。可我怎麽知道她愈請愈多,後來還自動躍升為店長,掌管店裏的一切事務。」


    「嗯,再來呢?!」


    「再來就更慘了,在那之後,她就幫我安排了一張行程表,從一個星期一張逐漸演變成到現在一個月一張,讓我一刻也不得閑,日以繼夜地壓榨我,所以我才會找機會逃難,唐姊你憑良心說,我是不是很可憐?」


    「可憐,好——可憐,來,唐姊惜惜喔!」唐仙仙陪著她演戲,張開雙手將她擁入懷中。


    桑思棠也配合著劇情,像在啜泣般抖動著雙肩,情比姊妹深的戲碼又再一次重演。


    這樣的姿勢維持了十幾秒,唐仙仙再也忍不住破功,推開了她,重重捶了一下她的頭。「可憐個鬼啦,小雲有你這種老板才可憐呢!」


    「哎呀,你怎麽下手愈來愈重,很痛耶!」桑思棠撫著頭,不滿的抱怨道。


    唐仙仙嘔得翻了個大白眼。「你是有完沒完啊?不認錯就算了,還每次都來上這麽一段好減輕自己的罪惡感,你丟不丟臉啊?」


    她雙手叉腰,眼看一場批判大會即將如火如荼的展開,但就在這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店裏的電話倏地響起,嚇得兩人立刻化敵為友的緊擁在一起。


    「你去接。」桑思棠首先發難。


    「不要,你去接。」唐仙仙才不願意去送死。


    「這裏是你的管轄區,當然是你去接。」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那通電話是找你的,當然你去接!」


    兩人互相推托,此時從廚房裏走出來一名員工。


    「小敏,你接!」兩人的唿聲就像即將溺斃時發現一塊浮板那般急切。


    小敏一聽,立刻怔住,定在原地不敢動。


    她是為了接聽電話才走出來的沒錯,但她們怪異的舉動登時點醒了她是誰打來的,這令她害怕得頭皮發麻,隻想落跑。上一次的慘痛經驗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呢,她們就行行好,別再讓她當炮灰了。


    「我不敢,唐姊,你來接啦!」小敏抖著迴話。


    三人麵麵相覷,沒有人願意舍身去接聽,響個不停的電話鈴聲,就像是在訴說小雲精明幹練、敢作敢為的性格,令三人的額頭猛冒冷汗。


    恐懼的心情隨著鈴聲不斷快速蔓延開來,三人的臉色都是一片慘綠,也意會到不接聽它便不停響的企圖。在響了n聲,受盡煎熬後,桑思棠懷著視死如歸的心,


    很無奈地上前接聽。果不其然,來電者就是小雲,她隻能是、是、是地乖乖領罵,完全不敢反駁,就像個被婆婆苦荼的小媳婦。


    掛上電話,桑思棠垂著頭,拖著沉重的步伐迴到位子拿了皮包後,便往大門走去,還不忘幽默地開玩笑道:「我要迴去了,死定了,記得來替我收屍。」


    「我會的,拜托小雲給你個全屍,這樣我收的時候比較方便。」


    「好,謝謝,永別了。」


    隨著桑思棠頹然離去,這一場鬧劇也宣告落幕,站在一旁看戲的小敏不解地看著兩人。這出戲她已看了不下數十迴,但她愈看愈迷糊,她們的情感是如何建立起來的,是透過各種形形色色的鬧劇嗎?


    看著小敏眼底閃爍的問號,唐仙仙用笑容迴答她,她與桑思棠的情誼確實令人費解,就連她自己也無法說個明白。偶爾說說笑、演演劇、談談天,就這麽一路走來,說深不深,說淺不淺,是一種惺惺相惜的感受,很難用言語形容。


    自己比思棠年長許多,認識她也已超過十年,說自己是看她長大的也不為過,但自己還是猜不透她的心思,尤其是她發生了那一場車禍之後。就因為自己並不清楚當時的狀況,所以更難理解思棠的心境轉變。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當思棠傷痊愈之後,再次踏足聊園時所說出的第一句話——她要辦休學。這句話害自己好幾天都心不在焉,每天就隻想著該如何勸思棠打消念頭,但就在這個時候她又告訴她,她要出國深造,這下子要自己不魂飛魄散也難了,因為她接下來的話是學習花藝。


    她問過她原因,但思棠隻是笑笑說興趣……拜托,一個從小就立誌要成為醫生的思棠,竟然突然把這股熱忱轉移到花草上,這教人如何相信?


    不過,反對歸反對,思棠的歐洲行依然如期前往,如今,她也算是小有一番作為,自己也就沒話說了,但是哪有人像她這樣,三天兩頭蹺班,每次都被逮到還屢試不爽,該不會是車禍遺留下來的後遺症吧,否則她怎麽會變得這般無所謂,她的個性原本不是這樣的。


    唐仙仙趴在窗戶邊,思緒一直繞著桑思棠打轉,除了感情,其它的話題她們兩人皆是無所不談……感情?對了,思棠會有這麽巨大的轉變,難不成是因為那個叫華……什麽的男人?!


    說到他,她有滿腹的疑竇待解,從思棠出車禍後,她就沒看過他了,他不是思棠的男朋友嗎?雖然思棠曾經否認過,但在那之後就默認了啊,仔細算算,他們交往的時間隻有短短的兩、三個月,夠讓人刻骨銘心嗎?


    有可能喔,要不然為何思棠從不提起他,就連問她,她也當作沒聽見,顧左右而言他,尤其在她學成歸國後,她更是隻字不提,而他也像人間蒸發一樣,從此銷聲匿跡,太奇怪了,嗯,改天非找她談談不可。


    一個無聊的午後、一個無聊的女人,想著一件看似無聊卻是有得聊的情史,但正當唐仙仙想得欲罷不能之時,一大群客人光顧她的茶坊,迫使她隻得暫且放下滿腦子的綺麗幻想,熱情地開始招唿。


    「雪舞,你還好嗎?」齊藤羽桓抱起坐在輪椅上的妻子,將她移至床上。


    「很好,你不用擔心。」她張著有些發白的嘴唇輕聲說道。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小矢。」


    「嗯。」


    齊藤羽桓向隨行的護士吩咐了幾句後,才開啟相通的另一道門,來到兒子的房間,見兒子仍在熟睡,他便轉身離開,往書房走去。


    他一個人靜靜地待在書房中,望著窗外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地,心中感慨萬千。


    會再度踏上這塊出生的土地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想迴來,但他還是禁不住心頭的蠢動迴來了,這間屋子是他迴來前先買好的,不知為何,他有種預感他會在台灣待上好長一段時間。


    過幾天就是母親的忌日,這七年來,每當這一天來臨時,他都會思念不已,相對的也就更加責怪自己,他實在太不應該了,當初他要離開的時候,怎麽沒將母親帶走,害她孤單單的一個人在這裏待了七年,都是他的錯。


    這一年來,他的親人一一離他而去,如今隻剩下妻兒相伴,沒想到妻子竟也在三個月前檢查出罹患血癌,將不久於人世,太淒涼了,為何與他有關係的人命都不長呢,難道他的存在是個詛咒?


    他悲哀地想著,或許他該看破,幸福是不屬於他的,不然為何在他擁有了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後,愛對他而言依然是一項奢侈品,他無分擁有。


    這些年,為了鞏固自己在齊藤家的地位,他將所有心思放在卡位的爭奪戰中,因而忽略了身旁的人,讓親情在指縫中流逝。是的,當他登至事業的最頂端時,驀然迴首,才發覺自己失去了什麽,然而想挽迴卻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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