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過去,行宮之外的血跡還未能徹底幹透。臨淄城外的京觀,更是足足有數裏長。


    一個個驚恐的麵容,仿佛是在訴說著死亡之前的恐懼。刺骨的初冬寒風,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便已經徹底風化了這些頭顱。


    而樂氏父子,還有一眾被樂氏所聯合的中小貴胄,幾乎是無一幸免。具皆被嬴政,不,應該說是扶蘇,實行了車裂之刑。


    “自古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如此暴政,日後秦國必亡!”


    臨死之前的樂懷,在成千上萬的觀刑人麵前,聲嘶力竭地高唿著。然而,換來的卻是冷冰冰的眼神。


    已經殺了三萬多人的扶蘇不怕,千萬被叛軍為禍的臨淄庶民更是流露出了濃濃的怨恨之情。


    唯獨,那些隱藏在角落裏的人們,微微發抖的同時,卻是又將樂懷的話,記在了心中。


    叛亂還在繼續,王賁帥著三萬騎兵,長驅直下,進入楚地。


    嬴政的命令,以及扶蘇的無情終歸是嚇到了那些叛軍。也使得楚地尚未來得及叛變的人,立刻偃旗息鼓。


    加上農家的根本勢力終歸還是在舊齊的幾郡,因此,楚地的叛亂,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嚴重。


    不過,相比於楚地,東郡的叛亂卻可謂是聲勢浩大。


    幾近十萬的叛軍之中,幾乎四成的人,都是農家弟子。可以說,農家高層嚴格地控製了整個叛軍。


    而且,由於嬴政的必殺令。也使得這些叛亂之人失去了最後的退路,因此,戰鬥起來,更為勇猛。


    然而,不論此刻這些叛軍是多麽能戰。相對於嬴政而言,這些都隻不過是一個數字而已,一個可以提升君威的數字。


    同時,這些人,也是扶蘇賺取軍功的大好機會。也是為何大將軍王賁沒有前往東郡,反倒是南下的原因。


    隻不過令人費解的是,這次太子扶蘇在帶走關中精銳平叛的同時,竟然還在齊郡各地擴招了不少人,充入平叛的隊伍之中。


    這也是為什麽,從東郡叛亂爆發後這麽長時間,扶蘇依舊留在臨淄的原因。


    天氣愈發寒冷,臨淄城的街道之上,也因兵禍,而顯得有些蕭條。


    “吱,吱,吱”


    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行駛在寬闊的街道之上。周圍,更是有著黑甲秦軍護衛著。


    “公子,到了……”


    馬車外,駕車的太監恭敬地站在馬車邊,聲音略顯低沉,仿佛生怕驚了車中的人一般。


    “蹬,蹬!”


    一道略顯稚嫩的身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大哥終於是去了東郡,不過,想來應該不會太過順利吧……”跳下車的胡亥,低著頭,輕聲地說道。


    “快去稟報,十八公子來了!”先前的太監未等胡亥吩咐,便立刻興衝衝地跑到了門前,趾高氣昂地對著守門人說道。


    “遵命!遵命!”


    守門人早就注意到了那輛華麗的馬車,一聽聞乃是十八公子,臉上更是露出了一絲獻媚的神情。


    雖然扶蘇殺光了所有的叛軍,令城中的庶民百姓拍手稱快。然而,他的對樂懷等貴族的處理方式,卻是又使得其他貴族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情。


    反倒是那日在朝堂之上,主張隻除惡首,重罪餘人的胡亥,更惹齊郡貴胄們的偏愛。畢竟,重罪受責,也好過家破人亡。


    加上胡亥隻有八歲的年齡,更是被一眾齊郡的貴胄們暗中稱讚,有聖賢之君的天賦。


    “吱!”


    沉重的朱紅大門被緩緩打開,為首的人,竟然是再度被恢複成了郡守的陳道笑意盈盈地走了出來。


    “臣,齊郡郡守陳道,拜見公子殿下!”陳道說著,便欲顫巍巍地下跪行禮。


    一旁的胡亥連忙走上去,恭敬地扶起了陳道,受寵若驚地說道:“陳老乃是帝國忠臣,胡亥當不得如此大禮!”


    “公子當得!當得!若非公子在陛下麵前說起老臣,老臣不知何時才能官複原職啊!”陳道說著說著,聲音盡是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胡亥笑眯眯地看著陳道說道:“也多虧了陳老高風亮節,不願投靠樂氏叛逆,否則,胡亥哪怕有宛如張相一般的口才,也絕不可能令大人官複原職。”


    陳道也是微微點點頭,顯得頗為受用。


    然而,事實上卻是一個月前,樂氏叛亂的時候,他擔心樂懷記恨自己曾經刁難過他,會找借口殺了他。所以,這才咬牙入宮避難,未曾加入叛亂之中。


    之後的結果,就不言而喻了。陳道不經逃過了叛逆的兵災,更是逃過了之後扶蘇的清洗,成了為數不多未受多大損失的齊郡世家。


    胡亥與陳道又互相抬舉了幾句,一時之間,門口倒是頗有一副君明臣忠的味道。


    隨即,陳道更是恭敬地將胡亥迎入了府邸之中。


    兩人略微又客套了幾句之後,胡亥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輕歎一聲卻又故作無意地說道:“郡守大人是知道的,我一向是反對大哥和父皇的決定的。不單單是如今城門外的三萬京觀,要知道,東郡的人,更多啊!”


    “確實,太子殿下如此做,恐怕會失了人心。”陳道神色不變,點了點頭說道。


    “所以,胡亥希望能請郡守大人,能聯合一些齊郡世家,一同再向父皇請奏一番,收迴成命!”胡亥憂心忡忡地說道。


    混跡官場多年的陳道,一眼便察覺出其中的陰謀味道,隨即搖搖頭說道:“這恐怕有些難啊!老臣畢竟人輕言微……”


    “郡守大人放心,胡亥已經勸說了不少有名之士,到時會一同和大人上奏父皇。”胡亥笑了笑,再度勸說道。


    陳道故作好奇地問道:“敢問公子,都有何人?”


    “仆射淳於越,魯地大儒孔鮒……”胡亥也不顧及,逐一將不少人的姓名說了出來。


    “確實都是些有名之人……”陳道一邊點頭附和,一邊卻又在思索著胡亥究竟想要幹什麽。


    看著陳道思索的模樣,胡亥也不著急,等了片刻之後,方才故作不悅地說道:“郡守大人,以為如何?”


    “公子仁義,願為蒙蔽之人請命,老臣固然不敢拒絕……”陳道思索再三之後說道。隻是,他也同時在“蒙蔽”二字之上加重了口氣。


    顯然,陳道實在提醒胡亥,那些農家的高層,是絕對不能碰的。隻有底層的一些小卒,興許還能救一救。


    雖然如此做可能會招致嬴政不悅,但是,陳道也自信,嬴政不會在這人心浮動的時候對他有所懲治。


    何況,在他前麵,還有那麽多名家大儒呢。法不責眾的道理,自古以來都極為受用。


    “郡守大人放心,胡亥當然知曉分寸。”胡亥露出了滿意地神情,點點頭說道。


    “嗯……”陳道輕唿一口氣,再度笑著說道:“公子小小年紀卻有心懷萬民之心,當真是仁義君子,乃帝國之福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聖秦霸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顏夫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顏夫子並收藏聖秦霸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