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五國伐秦的失敗,肴東諸國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給秦國的可乘之機也同樣越來越大。


    沒過多久,趙伐燕,奪三十餘城,而後趙王贈秦十城,以示友好之意。


    次年,秦國五穀豐登,倉廩充足。在秦王嬴政的命令之下,霸上大營十餘萬大軍東出函穀,枕兵於三川榮陽。


    一時間,韓魏趙,具皆膽戰心驚。


    恰巧,此時齊王贈秦黃金千溢,美人上百,以為善秦之舉。


    而韓魏趙三國頓時也仿佛嗅到了機遇一般,連番在自己國內選出美人,帶著各種奇珍異寶,和成車成車的黃金,前往鹹陽宮。


    楚國一處華麗異常的府邸內,躺著一個病怏怏的老人。


    老人麵色蒼白,顯然已經是並入膏肓之中了。然而,盡管如此,他一雙幾乎已經睜不開的渾濁目光之中,還是帶著一絲精光。


    “公子,大人已經等你很久了……”房門外,曾經的楚係二號人物任俞恭敬地對著一個少年行禮道。


    熊啟輕輕點點頭,走進這再熟悉不過的房間。


    “大人,公子啟已經帶到了……”任俞對著床上的老人輕聲說道。


    老人緩緩睜開半閉著的雙眼,將視線對準熊啟。


    “叔祖。”熊啟彎腰,行了個晚輩禮。


    “任俞啊,扶我起來……”老人虛弱的聲音在任俞耳邊響起。


    “大人,您還是躺著說話吧,您的身體實在是不能再有絲毫損傷了啊!”任俞帶著一絲哭腔地說道。


    是的,眼前這個已經行將就木的老人,正是曾經叱吒秦國朝堂的楚係第一號人物——楚國公子熊權。


    “我自知時間不多了,有些話,再不說,就晚了……”


    “喏!”任俞輕摸眼淚,點頭道。


    “咳!咳!咳!”


    剛剛坐起身子的熊權劇烈地咳嗽起來,蒼白的嘴角滲出一絲嫣紅的鮮血出來。


    “啟兒啊……”熊權嘶啞著聲音,開口道。


    熊啟彎腰拱手,對著熊權說道:“叔祖有何吩咐?”


    “我這一身的願望,便是能正大光明地迴到楚國。咳咳!可惜啊,天不遂人願啊!”熊權雙眼有些迷離地說道。


    “所以叔祖就害死了我的父親嗎?”


    熊啟看著熊權,目光之中,看不到絲毫怨恨,同樣的,也看不出絲毫同情親密之感。有的,反倒是令人發毛的平常心。


    “嗬嗬,我知道,你恨我!你們兄妹三人都恨我!”熊權慘笑一聲,“熊安之死,是和我有關,不過,那也隻怪他自身實力與野心不匹配罷了!”


    “我知道。父親雖然天資聰穎,但同樣好高騖遠。這些,我都知道。”熊啟依舊一副平常態。


    “但,連我都知道這些,你會不知道嗎?可你最終,還是選擇了激發他的野心。讓他被權力蒙蔽了雙眼……”


    “因為我沒得選!”


    一聲怒喝響徹在偌大的房間之中,熊權微微喘著氣,臉色漲得通紅。雙眼之間,甚至也染上了一絲血絲。


    任俞看到這一幕,心頭猛然湧現出一絲悲意。他知道,這算得上是迴光返照了,熊權的生命真正進入倒計時了。


    “他是楚國王孫,是我在秦國唯一的子侄後輩!我沒得選,隻能選擇他!”熊權依舊燃燒著自己的生命,怒吼著,發泄著。


    “也是唯一有資格繼承楚國王位,迎你迴國的人!”熊啟忽然插口道。


    熊權語氣為之一止,隨後笑著說道:“不錯……”


    “而我也一樣,不過是你想要迴國的工具而已!”


    “不是迴國,是迴家……”


    “……”


    熊啟的目光微微一震,臉上卻是依舊保持著先前的那副姿態。


    熊權沒有看到熊啟的這點變化,依舊自言自語著。


    “那個女人!那個自私自利的女人!那個目光短淺的女人!為了自己的地位,將宣太後幾十年來的心血付之一炬!”


    “啟兒!隻有你!隻有你!隻有你才有能力,帶著我們楚人,再次在秦國這個異國他鄉,振奮起來!”


    “這次我不會錯的!我不會錯的!你的才智遠勝你父親,甚至,比起鹹陽宮內的那個小子也不差多少!你一定可以的!”


    “我心中清楚,嬴政有著比嬴稷更恐怖的才能。但,我心中更清楚,他的野心是自古以來最大的!他想滅六國,他想亡我社稷!哈哈哈!”


    “啟兒,你會答應的,你會迴到楚國的。我比誰都清楚,你心裏的魔障!也比誰都了解你的執著。你有機會,成為楚國的王!”


    熊權的聲音戛然而止,神情,動作,一切具皆被定格在了這最後如瘋似魔一般的一刻。


    “公子……”任俞輕輕抹去淚水,看著熊啟道。


    熊啟靜靜地佇立在原地,看著熊權那最後一刻的神態,沉默不語。


    熊啟承認,在秦國,不,應該說是在全天下。最了解他的,不是他的父親,不是他的弟妹。而是眼前這個,害死了他父親的熊權。


    熊啟更要承認,十年來,熊權對他的教導不可謂不嚴厲,甚至幾近苛刻的地步。


    但,不知道為什麽,熊權越是如此,熊啟心中卻越是不恨熊權。是熊權對他造成的身體上的疼痛,遮掩了心中失去雙親的疼痛嗎?


    直到此刻,熊啟才算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自己,果然做不到一個無情無義的人。熊權越是嚴厲,反倒是正好替代了熊啟心中嚴父的地位。


    “你說對了,我會接手楚係。”熊啟緩緩走到熊權的麵前,雙手輕輕替熊權抹上雙眼,讓其瞑目。


    “但,你也錯了。”熊啟毫無留戀地轉過身,向著門外走去。


    “嬴政不是天下最有野心的人!”


    ……


    熊權的葬禮,辦的很簡單,悼唁者寥寥。也不過是楚係熊權一脈所僅剩的幾名死忠之人罷了。


    而熊啟,披上麻衣,帶上麻節,以熊權之子的身份,主持著熊權的葬禮。


    “兄長,你決定了?”熊啟背後,熊桓輕聲問道。


    “嗯。”熊啟看著緩緩遠去的棺槨,輕聲點頭應道。


    “可是,我還是擔心小妹她……”熊桓剛剛開口,便被熊啟一個冰冷的眼神所打斷了。熊桓不得不說,他從未見過熊啟有過如此冰冷的眼神。在他的印象之中,熊啟,不論何時何事,從來都不喜形於色。永遠隻有一副嘴臉。


    但,熊桓咬咬牙,繼續開口道:“小妹心性簡單,如今送來的六國女人,不知有多少乃是心狠手辣的毒婦,而且她們若是互相聯手……我都怕小妹入宮後,是否能撐過一個月!”


    “沒有心計,就練!別人狠毒,就比她更狠!”熊啟開口說道,一下子將熊桓堵得無話可說。


    “哎,都怪我!早知道,真應該早些將小妹送入宮中,說不定能乘著後宮人少時先得到大王的獨寵……”熊桓有些懊悔的說道。


    “先到又如何?若是不能誕下男嬰,先到不過是死得更早些罷了!”熊啟開口,說出了甚至令熊桓目瞪口呆的話來。


    “從今往後起,你我,要開始承擔起楚係的大梁了!”熊啟說完,轉過身,開始往迴走。


    “喏!”熊桓咬咬牙,應聲道。


    “桓弟!”熊啟忽然停住腳步開口道。


    “兄長?”


    “若是小妹在宮中孤苦無依,那我們,就在宮外,給她一個依靠!”


    熊桓聽了熊啟的話,心頭微熱,點頭道:“喏!兄長!”


    熊啟緩緩登上馬車,閉上眼睛,心中呢喃道:“我是不是這就開始變得和你一樣了呢?”


    “連弟弟妹妹的感情也能利用,嗬嗬……”


    ps:熊啟就是後來的昌平君,熊桓是昌文君,羋鄭是扶蘇他娘,免得大家再去百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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