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總製,阮總製!”不想就在這時,迎珠街東首竟傳來了匆匆的腳步之聲,緊接著,幾個武官打扮之人相繼奔到了阮元麵前,為首之人卻是韓慶,韓慶見了阮元,當即上前拜道:“阮總製,下官今夜正在粵海關一帶巡防,聽聞總製突然迴到廣州,還抓捕了許多走私鴉片之人,這……這是下官失職了。下官一直負責清查走私奸人,這之後的事,就不勞總製操心了,隻將這些人交給下官審訊便是,下官對付他們有的是經驗,保管讓他們吐出一切真相!”


    “好啊,韓副將,今日本是我親自出馬,難得你還能主動前來援助於我,這件事……”阮元眼看韓慶如此三更時分尚能主動前來相助自己,一時也是頗為感激。可也就在這時,一個在他平日看來絕無可能的想法,突然湧上了自己心頭。


    “左右……左右聽令,將韓慶拿下!”一刹那間,阮元竟然做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決定!


    阮元身旁兩名親兵聽阮元突然說起捉拿韓慶,也當即吃了一驚,可阮元之言清楚準確,如何能夠有假?疑惑半晌,二人方才上前,左右按住了韓慶。


    “阮總製,阮總製!這……您抓下官做什麽啊?下官一直勤於捕拿走私鴉片之人,您為什麽要抓下官啊?”韓慶突然被阮元親兵抓住,也是驚慌失措,連忙向阮元辯道。


    “韓慶,我……我也不相信你會是那個勾連葉恆澍的綠營軍官。可是……你今日既然出現在這裏,那這個綠營內鬼除了你,還會有別人嗎?”聽著阮元之言,似乎他也不願意承認自己這個勤於剿捕煙販的愛將竟會是葉恆澍的同夥,可阮元還是將自己的理由說了出來:“葉恆澍在這附近卸貨走私,少說已經做了一年時間,可入港洋船卻從未被查出夾帶鴉片,那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些洋船卸貨之際,其實早就得到了綠營的庇護!那麽今日出現在這附近的,我沒有調度的綠營,多半就是葉恆澍埋伏在綠營中的暗線了。而你方才之言,足見你並非巡防,粵海關如今還是我代理監督之職,達三今天才迴到廣州,我還沒跟他交接關防呢。這些時日,粵海關緝查事務,其實都是我在負責,用人調度如何,我心裏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你再來巡防!你言辭之間,畫蛇添足,又出現在你根本不應該出現的地方,那麽,除了你本身就是葉恆澍同黨,在此庇護於他這一種可能,這件事還有其他可能嗎?既然你站在了這個隻有幫兇才能站上來的位置,那我……我也隻能不留情麵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在這時,葉恆澍卻又一次突然大笑了起來,肆無忌憚的笑聲之中,卻也暗含著一絲絕望之情。看來,他已經默認了韓慶就是自己的內線,這個阮元前來之際尚未發現的事實。


    “將這一行人全部帶迴督院,等我明日發落!”阮元號令之下,一行督標營兵便將韓慶幾個下屬盡數按住,同葉恆澍一夥綁在一起,一道押送向督院而來。


    次日的督院大堂,還真的讓上一個晚上仍然盛氣淩人的葉恆澍吃了一驚。這時的葉恆澍放眼望去,隻見自己身旁已然跪滿了之前被自己派去運送鴉片之人,以陳奐為首,數十人竟被阮元一網打盡。看來,自己三個儲存鴉片的據點,竟是一夜之間全然失守。


    “你就是葉恆澍吧,看起來,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們究竟是如何抓住你這些同夥的吧?”就在這時,一個一品武官打扮之人也走進了大堂,坐在阮元之側,正是許鬆年。看著葉恆澍疑惑之狀,許鬆年便也向他說道:“你應該能夠猜出,我們隻要準備好足夠探子,並且知道你何時將要行事,那探出你所有窩點,並非難事,可你還是很自信,因為除了雙山寺就在城北以外,你另兩個據點一個在西北司馬廟,一個在城西德華坊,若是我們集結標營,前往搜捕,從太平門出城,到這兩處據點少說也要一個時辰,那時候你早就將鴉片轉移了。可是……我們為什麽要按照你的猜想,從太平門出兵呢?其實昨天下午,我們的人就已經跟城西的廣州將軍府聯係過了,入夜之後,西門對我們放行,從西門到這兩個地方,兩刻鍾的工夫足夠了!你的人行動確實很快,幾個地方我們都是將將趕到,可惜啊,照我說,你最後還是敗在了你自己的貪欲之上啊。”原來,由於阮元和孟住早就定下了密約,隻要阮元是因為緝查鴉片出兵,孟住就幫阮元在西門放行,這樣一來,許鬆年的標營出擊時間就減少了一半。葉恆澍的手下就算速度再快,也已經逃不出阮元和許鬆年的追擊了。


    “哼!”眼看自己的計劃全盤敗露,葉恆澍也已經無話可說。


    “阮部堂、許軍門,十三行的伍總商到了。”就在這時,阮元督標麾下的一名千總走上前來,向阮元和許鬆年稟報道:“十三行伍總商聽聞這葉恆澍被部堂抓獲,說是這葉恆澍與他乃是舊識,他這次前來,也是主動請罪的。阮部堂,咱們要不要見他?”


    “讓他進來。”阮元當即答道。


    不過片刻,伍秉鑒便即走入正堂,這日既是商議公事,他便也穿上了自己的三品官服,方才見到阮元,伍秉鑒便即跪倒,向阮元道:“稟告阮部堂,在下聽聞昨日部堂抓捕走私鴉片之人,其中一位便是這葉恆澍。其實這葉恆澍乃是澳門的一名總頭,從來與在下有些關係,他在澳門營商,大半商貨也是從在下這裏轉手,這樣說來,這葉恆澍如今有私售鴉片之罪,在下也不能脫了幹係,還請阮部堂明察,將在下一並嚴懲。”


    “伍總商,你且起來吧,即便你今日是以官員之身前來見我,卻也無須如此,下官見上官,本無跪拜之製。”阮元此時言語卻是一如既往,而且相較往日看來更為親切:“話說迴來,我倒是還要謝謝伍總商呢,若不是伍總商為我們家帶來這隻貓,這清剿走私商販之事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我還不知如何去辦呢。這次能夠將這葉恆澍一夥一網打盡,這隻貓立了大功啊?”


    “阮部堂,我……”伍秉鑒看著阮元神色如常,甚至比往日更為平靜,反倒是冷汗淋漓,不知如何是好。


    “伍總商,你很誠實,這葉恆澍的底細我查過,確實和你有關,若是你知情不報,那以後定是要罪加一等了。”阮元說到這裏,才終於切入正題:“這葉恆澍是從何時起私售鴉片,與他交結的英吉利洋人,竟有何人?還有,這葉恆澍既是你商號之下的澳門散商總頭,那……他走私鴉片之事,你是否知情啊?”


    “這……在下確實不知這葉恆澍私售鴉片之事,也……也自然不知他竟是何時,竟與洋人有了聯絡。還有,阮部堂所言罪加一等,是……”伍秉鑒自然清楚,這時他隻有如實迴答,才能把自己的損失降到最低,可葉恆澍雖然與他多有來往,他也多次懷疑葉恆澍已經有了不軌之行,但其中關要,二人卻從未點透,這樣說來,自己即便說出這一句“確實不知”,想來阮元也不會找到證據。隻是聽阮元之言,或許自己的問題尚不隻於此。


    “是啊,葉恆澍私售鴉片,你知情與否,我總是找不到證據,也不可能因為我抓了葉恆澍,就給你也定一個私售鴉片之罪。可是伍總商,這兩艘英吉利洋船,你要如何解釋?!”說到這裏,阮元終於不再客氣,向伍秉鑒質問道:“昨日我們剿捕葉恆澍,除了將他這些下屬一網打盡,也扣押了那兩艘和他做鴉片買賣的英吉利船隻。這兩艘船的船長,一個叫霍格,一個叫羅布森,我讓他們出具了保商文書,果然啊,為他二人承保的保商,都是你伍敦元!你自己承保的洋船,有夾帶鴉片之弊,那你且說說,朝廷對你,應該作何處分呢?”


    “這……在下甘受處罰。”伍秉鑒自然清楚霍格與羅布森都有夾帶鴉片之事,但他既不敢主動去問,也不敢直接與二人向抗衡,便隻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冀求二人能夠蒙混過關。可是這時阮元卻已經將二人船隻扣押,那自己能做的,也隻有認罪一途了。


    “伍總商,我也再問你一句,這霍格與羅布森走私鴉片,你是否知情?葉恆澍與洋人勾結私售鴉片,你先前也確實一概不知嗎?”阮元再一次向伍秉鑒質問道。


    “在下……在下不知。”伍秉鑒這時已是雙手顫抖不止,不敢再多言一句。


    “伍總商,你今日是認定了我沒有其他證據,不能將你從重治罪,是嗎?可僅就如今我所知、所得證據,定你徇隱之罪,其實毫不為過!”阮元當即向伍秉鑒斥道:“的確,霍格和羅布森也沒說你有徇隱包庇之情,但他們早在三年之前,就已經開始在廣州經營。而且,至少兩年之前,他們就已經得到了你的承保,這些他們都已經供認不諱,這是其一。葉恆澍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私販鴉片,我不清楚,可至少在一年以前,我督院就已經盯上了他們這些人,如今我們收繳的鴉片之數,已有不下萬斤!那兩個英吉利船長,更是最遲在一年以前,就已經跟葉恆澍做上了這見不得人的生意,這是其二。換言之,這些證據足以證明,葉恆澍和霍格、羅布森二人,私販鴉片時間最少一年,數量加上昨天那次,已經達到了兩萬斤,而麵對這樣長的走私時間,這樣龐大的走私數量,你覺得我隻定你一個失察之罪,皇上會同意我的判決嗎?如此之狀,即便我從寬處斷,也隻能定你徇隱之事成立,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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