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軍門,若是你,又或邱鎮台做了福建水師提督,你二人能否在會剿蔡逆之時,親自帶兵參戰?”阮元忽然問道。


    “中丞的意思是……”王邱二人一時也頗為不解。


    “不瞞二位,其實最近有些事,我一直在聯係福建的張中丞。”阮元對二人說道:“張中丞那邊偶然與我提及,眼下福建的水師提督,又出了缺,正好需要補任。既然你二人在霍山洋也有大捷,那不如我和張中丞合力幫你們一個忙,張中丞向皇上稟明出缺之事,同時,我將你二人戰功上報皇上,這樣皇上連續看到閩浙奏章,多半便會念及你二人戰功,在你二人中選一個,去擔任福建水師提督。即便去的是王軍門,邱鎮台戰功在這裏,多半皇上也會補任你做浙江提督。這樣下次蔡逆再有進犯之事,你二人便可合力應戰。有你二人親臨戰場,這閩浙合兵之舉,卻是西岩兄生前,都求之不得的了。”隻是阮元想起李長庚故事,也不覺有些悵然。


    “中丞,這……若是我二人一掌福建,一掌浙江,我二人定然通力合作,蔡逆再來進犯,我二人也必然親自征剿,到時候,我二人一定不負中丞提拔之恩!”王得祿想著如果阮元之議可行,那麽未來決戰蔡牽,便可以穩操勝券,當即同意了阮元的建議。


    隻是邱良功卻仍有一重疑慮,又向阮元問道:“中丞,我想法與玉峰兄一樣,可眼下還有一個人,也不得不考慮啊?閩浙總督阿林保,我聽忠毅公說根本就不是果於剿賊之人,若是我等有了行動,阿林保不僅不幫我們,反而在後麵掣肘可怎麽辦呢?畢竟當年玉德在福州,可也給忠毅公多添了許多麻煩啊?”


    “是啊,我聯係張中丞,一半也是為了支開這阿林保啊。”阮元想著福建之事,也不覺歎道:“眼下,張中丞還有一件要事,若是辦成了,後麵阿林保便再不能阻攔我們,隻是不知道,張中丞那邊辦得如何了啊……”


    王邱二人一時尚不知阮元所謂何事,但之後不久,阮元和張師誠果然一並向嘉慶上了奏表,張師誠言明福建水師提督暫時空缺,阮元則盛讚王邱二人之功。嘉慶看著王邱二將均堪大用,果然將王得祿改了福建水師提督,並加封邱良功浙江提督。自此閩浙兩省水師,俱在阮元信任之人麾下。


    而為了應對阿林保,阮元最關鍵的一步棋,這時也已經就位了。


    阮元在寧波交代完海防事宜之後,便即迴了杭州。而這時,楊吉的信也送到了撫院之內,楊吉向阮元告知,張阿治時常派遣手下幫眾,向一個叫虎窯村的村莊運送糧食、油鹽等日常之物,經過自己兩個月的探察,這裏也果然住著一對平日與外人多無關聯的母子。阮元聽聞,自然大喜,當即給楊吉和張師誠再次去信,讓楊吉主動聯係張師誠,為之帶路,張師誠則親自帶了福建撫院衛兵,前來虎窯村探訪張家母子。


    張師誠是文官,是以一路之上,隻是坐轎,楊吉在山東時便和阮元一同騎過馬,這次便騎馬同行。一路下來,楊吉也漸漸清楚,這位福建巡撫張師誠,本也是勤於撫民,有誌於清剿海盜之人,自然對他多了不少好感。這日眼看虎窯村近在眼前,張師誠也不禁向楊吉問道:“楊吉啊,眼前這村子,你確定就是虎窯村嗎?不想我到福建做了三年巡撫,這裏景色,還是第一次見啊。”


    “張中丞,這您就放心吧,這條路我走了三次,那張阿治的弟弟張伊作何模樣,我都遣人一同畫了出來,還能有假不成?”楊吉也自信地對張師誠道。


    “是嗎?哈哈,這張伊我先前也有耳聞,若不是張阿治想著讓他照看老母,多半也一並投海盜去了,與他交涉,可要小心才是啊。”張師誠感歎道。


    “張中丞,像您這樣的好官,我看現在真是不多了。”楊吉想著張師誠竟果然答應了自己,主動前來勸降張伊,自是對他讚許有加,道:“都不說別人,就你們福建這個阿林保,我在湖南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是東西,沒想到這麽多年下來,他還在做總督,倒是張中丞,您跟這樣的人一同主持福建之事,還能做得這麽好,我家大人聽了,都自愧不如呢。唉,您說這天下巡撫,不就十五個人嗎?您一個,我家阮大人一個,再找十三個,天下不就太平了嗎?可是為什麽,這十三個人,都這樣難找呢?”


    “哈哈,話也不能這樣說啊,不說別人,眼下廣東韓中丞、河南清中丞、陝西方中丞,你說那個做得不好啊?”張師誠看著楊吉想法這般樂觀,卻也不覺多了幾分感慨,道:“可是你以為咱們做巡撫的,隻要盡職盡責,這天下事,就能事事如意了嗎?哪裏有那麽簡單啊,不說別的,就說這虎窯村,這幾日我們打探張家情報,我方才得知,惠安縣和南安縣之間還有這樣一個兩不管的村子。這樣想來,福建十府二州,幾十個縣,裏麵有多少你我未曾耳聞的村子呢?這張家的事,若不是你我悉心查訪,多半眼下還不知情,如此推算,這福建我們知道的事,也不過十分之一二,不知道的,才是那十之八九啊。就算我盡心竭力,這福建境內,隻怕也多有不公之事,是我未能發覺的啊。”楊吉聽他這樣一說,隻覺即便為官之人盡心民事,寬以待民,天下百姓如此之多,卻也總會有官府照顧不到的窮苦之人。更何況還有很多官吏,本就是貪殘害民之輩,自也多了幾分惆悵。


    之後又走了不過片刻,虎窯村便即出現在眾人眼前。張師誠也下了轎子,看著眼前村落,向下屬官兵喝令道:“你等入村之後,不得驚擾外人,隻將張家圍住,剩下的,由我來辦就是了。”號令已畢,也對楊吉問道:“楊吉,張家是其中哪一戶?”


    “最東北角那處便是,大人,咱們都來了,動作可就要快了。”楊吉指著東北方向一處小院,對張師誠道。


    “好,全體出動!”得了張師誠命令,隨行幾十名官兵當即一擁而上,很快便將那處小院圍得水泄不通。張師誠和楊吉也快步而上,走到小院門前,張師誠便對院裏喝道:“這院子之內,現在可還有人,巡撫部院接密報,前來查訪,若是無人應答,我等便要進去了!”


    “這位大老爺,您這帶了許多……許多軍爺來我們家,是要做什麽啊?”就在這時,小院房門裏走出一個漢子來,看著張師誠等人嚴陣以待之狀,頓覺不解,但張師誠看著那漢子麵相,卻是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該找之人一般。


    “下麵那人,你可是叫做張伊?我是本省巡撫張師誠,本部院今日來到你家,是因為你兄長張治,也就是平日自稱張阿治之人,在沿海做了海盜,劫掠鄉裏,不肯歸附朝廷。所以今日本部院找到你,想讓你為他寫一封信,告訴他你母子二人均被朝廷妥善安置,若是主動投降,本部院可以向皇上請命,讓皇上免去你兄長罪責,怎麽樣,你可願意幫本部院寫這封信啊?”張師誠也不再賣關子,一開口便單刀直入道。


    “大……大人,您……您是不是認錯人了啊?小人姓吳,排行老三,大人說的什麽張伊,小人也不認識啊?”那人一臉茫然地對張師誠說道。


    “張伊,本部院看著你這畫像,都快一個月了,你麵相如何,還想瞞騙本部院不成?”張師誠這邊卻也早有準備,一句句話說得出來,隻將那人驚得冷汗淋漓:“我們為了調查張阿治運送糧米之事,以前早就遣人來過你這裏不下三次,你麵相如何,我所請畫工也早就畫了下來,這畫上之人與你一般無二,你還有何說法?”說著,張師誠也取出一幅畫來,畫上男子麵貌,正是這漢子模樣:“海盜張治,原本家在惠安縣峰尾鎮,我帶著這畫像遣人到峰尾鎮問過當地之人,那裏的人對你可還有印象呢,說五年之前,你還住在那裏,問起畫像中人名字,他們也都說就是張伊,再沒有錯!你若不信,本部院自可再去峰尾鎮,找幾個人來辨認你身份。怎麽樣,還想和本部院狡辯下去嗎?”


    “大老爺,這……我……”這漢子聽得張師誠這一番話,再也按捺不住,看著小院周圍矮牆,便想著躍將出去。可他方一挪動,便看著矮牆外,早已站滿了撫院兵士,他也當即清楚,這次自己是逃不掉了。無奈之下,隻好倚在房門之側,對張師誠驚道:“我……我……”


    不用說,這漢子便是張師誠和楊吉想找的張伊了。


    “張伊,你且不要衝動,本部院這次來找你們,絕無加害之意!”張伊卻萬萬沒有想到,這時張師誠態度竟和緩了下來,繼續對張伊道:“你兄長張阿治,官名張治,原本和你一樣,都在惠安縣牢房裏做衙役。可不想有一日,你惠安牢房之內,有個地痞無賴,為了出獄,竟賄賂了惠安知縣,那知縣趁你二人不備,讓其他衙役帶了那犯人出去,還把走失人犯之事都賴在你們頭上,你哥哥就因為這件事,被那知縣打得皮開肉綻,之後一日,你哥哥忽然聽到那知縣親信醉酒失言,方才得知自己是無辜受過,所以他一時氣不過那知縣荒唐,竟逃了出去做了海盜。但這張治,我看來卻也是孝子,他在海上得勢之後,曾經給你來過信,商討是否要將你和你母親都接上船去,隻是你母親年事已高,走不動了,所以你母子隻得留在陸上。幾年來,為了避風頭,你二人東躲西藏,最後來到了這幾十裏外的虎窯村。張伊,本官跟你說這些,也是想告訴你,張治當年入海為盜,本有他不得已之處,況且這幾年下來,張治之事本官也都清楚,他為惡不深,並非十惡不赦之輩!本部院也已經上報了皇上,將你一家之事如實上達天聽,皇上也給本部院來了上諭,說隻要張治前來降順,他下海為盜之罪,一律既往不咎!你母親也可由福建官府照料,你若還想為朝廷效力,也自可和你兄長一道去綠營,到時候,朝廷也會酌情授你兄長把總,授你外委之職,你一家衣食起居,自是再不必多慮了!現下,本部院隻需你書信一封,送到你哥哥手裏,隻要你哥哥願意前來投誠,本部院可以對你立誓定約,以本部院這身官袍,保你一家性命生計!”其實張師誠所言把總不過七品,外委更是九品小官,可張治兄弟先前所任衙役,隻是縣吏,不僅不算正式官員,若沒有有力大員保薦,他們連做官的資格都不會得到。考慮到張阿治還有下海為盜的事跡,這個待遇,自然是相當豐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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