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蔡牽早已拜過了普陀山,一路南下船艙之中,聽著果然有些幫眾親見山上觀音佛像,又言及這幾日一直風和日麗,似乎果然是菩薩保佑之狀。蔡牽本不信這些神佛之力,但看著一時之間,幫眾心緒都穩定了下來,心中也不覺愜意,尋了一支兩年前從洋船上搶來的雪茄,便點著抽了起來。


    “蔡牽,你怎麽還抽煙?這洋煙你抽了一年了,都快沒了,今年我看啊,想再去廣東尋一箱煙,可沒那麽容易了。”看來,一邊的呂姥也對蔡牽那雪茄的的濃厚煙草氣息感到刺鼻,不禁對他抱怨。


    “媽,你有所不知,這種煙與尋常煙草不同,是西洋最上等的煙。你看看,這煙多粗,粗,才有勁!”蔡牽說罷,也哈哈大笑起來。


    “老板,我們的人從那個村子迴來了,紹興果然不如寧波台州,保甲我看真是不堪一擊。隻是這村子我看也不富裕,這點油水,弟兄們用不得幾日啊?”蔡粼在一旁說起劫掠臨海村的事來,這樣看來,突襲臨海村,讓蘇九妹無家可歸的罪魁禍首,就是蔡粼了。


    “油水?能用幾日是幾日吧。咱們今年也不能在浙江逗留太長時間,咱們眼下的重點,應該是鹿耳門。蔡粼,一會兒告訴他們,速度快些,別讓李長庚事後發覺追上了。”可安排完撤退之事,蔡牽嘴角又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繼續對蔡粼道:“還有,這次你去岸上,不也帶了十幾個人迴來嗎?這裏麵,有看著還不錯的嗎?”


    “蔡牽你什麽意思?”呂姥怒道。


    “媽,那裏沒有女人。”蔡牽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這樣說來,好像……也有,有那麽幾個後生,估計老板您能中意。”蔡粼道。


    “不錯,你告訴他們南下的事之後,就把那幾個挑出來,給我送到下麵艙室裏。嘿嘿……好像也有段時間,沒跟這些後生玩‘轉大人’了。”蔡牽獰笑道。


    “好,我這就去辦!”蔡粼應聲而去。可不過片刻,他竟又奔了迴來,略帶驚惶的對蔡牽道:“老板,情況有些不妙,後隊的人說,北麵海上,已經出現了七八艘大船,看樣子,像是李長庚。”


    “李長庚,他奶奶的……”蔡牽聽著李長庚追擊得竟然如此之快,心中也不免有些焦躁,忙隨蔡粼一道走了出來。隨即,蔡牽便號令船隊,全體轉向列陣,將自己的主艦開到了後隊之中,隻見北方海平線上,十餘道帆影森然林立,除了定海鎮的戰船,再無人可以組織這許多的船隻一同南下。


    “好啊,看來這李長庚也是想和我拚上一把了。他定海鎮寧波府,一次能出幾艘大船?就這也想跟老子拚,他李長庚有這個實力嗎?”蔡牽輕蔑道:“快,告訴所有人,把船上偽裝撤了,官軍要是繼續接近,咱們就開炮!”


    “是!”蔡粼忙傳令了下去,一時之間蔡牽船隊紛紛撤去商船偽裝,將暗藏在船下的大炮搬了出來,並相繼上前列陣,隨時準備開火。


    這一切,都被李長庚在望遠鏡中看得清楚。


    “提軍大人,看來眼前的果然便是海盜,咱們還是按原先機劃,一旦進入射程,就開火嗎?”問話的是一旁的新任定海鎮總兵黃象新。


    “是,打旗語傳令下去,火炮分兩隊施放,務必要使蔡牽沒有工夫裝填火藥!賊人如此動向,想來商船偽裝未去,咱們正好趁這個機會,先發製人!”李長庚看來是早已定好了作戰計劃。


    “遵命!”黃象新當即下去傳令,很快,官軍的十艘戰船就已經相繼排開,正好趕在蔡牽船隊裝彈之前。


    “砰砰砰砰!”一時之間,官軍戰船相繼開始了進攻!


    “不好!”蔡牽眼看對麵突然煙霧大起,登時發覺,自己慢了一步,可轉瞬之間,隻聽身邊其他船上“砰砰”作響,已有兩艘船相繼中炮。


    “繼續開火!”李長庚在自己座船上發號施令道。很快,第一隊炮手開始裝彈,而第二隊炮手則點燃藥線,隨即“砰砰”聲再次響起!


    而這時蔡牽的船隊,炮位依然沒有安放完畢。


    “砰!”就在這時,蔡牽忽然聽得一聲巨響。原來,右側相隔兩艘船之外,已有一艘船上的火藥被官軍擊中,登時火光大起,船上海盜也陷入一片混亂。


    “他奶奶的,中了計了!”蔡牽雖然惱怒,卻也清楚,這時己船突然中炮,幫眾各自驚慌,一時想要還擊,卻也是絕無可能了。看來如今之計,隻有先行後撤,邊撤邊準備炮位,才能完成反擊。


    “快!掉頭!快往南撤!”蔡牽情急之下,也不得不先行選擇撤退。


    直到次日,蔡牽船隊才逃脫了李長庚的追擊,進入了黃岩鎮所轄的披山洋海麵。萬幸的是,李長庚的追擊速度似乎不快,這時北方暫時看不到官軍戰船。


    “中炮的船怎麽樣了?”蔡牽眼看已然逃過李長庚追擊,才終於問起蔡粼船隻之事。


    “老板,我看,靠不住了,起火起得厲害,木板燒沒了一大塊去。”蔡粼道。


    “他奶奶的……”蔡牽似乎也有些自責冒失開戰之舉。


    “大老板,不好了!”這時,忽然一名幫眾從船頭奔來,對蔡牽道:“前方海上出現了戰船,看樣子大概有七八艘,從來路看,應該是溫州鎮的胡振聲所部!”


    “什麽!”蔡牽清楚這時李長庚雖追擊不近,卻也在自己身後,而麵前的海道,看來很快就要被胡振聲阻擋,心中也自是一陣憂急,看著海上形勢,一時不知如何避開官軍。


    “大老板!咱們……咱們後麵,好像有官軍的船隊!”這邊蔡牽尚無應對胡振聲之策,那邊後隊之中,又有一名幫眾迎麵趕上,道:“方才西北海麵,似乎有十餘艘大船升帆,看樣子,是黃岩鎮張成所部,正在向我們北側前進!”這一年,之前的黃岩總兵嶽璽因年邁離任,張成接任黃岩鎮總兵。蔡牽聽著北側也被官軍逐漸包圍,心中更是氣惱。


    “大老板!那……那李長庚的船又來了!”這時,後隊一艘船上,用小艇載了一名幫眾過來。幫眾尚未登上蔡牽大艦,便已驚唿了起來:“那李長庚兵船似乎是之前繞了個圈子,現在……現在到了咱們東北麵海上了!”


    “三麵合圍嗎?”蔡牽咬牙切齒道:“你等有沒有看看,現在西邊陸上,是否能夠登岸?”


    “這……”最初那名幫眾似乎清楚情況,這時也支支吾吾的說道:“大老板,小的方才看了西邊海濱,似乎……似乎是有些旗子,像是……像是沿海鄉勇。大老板,這……咱們是不是被四麵包圍了啊?這可怎麽辦啊?”聽到這裏,就連呂姥和蔡粼,也都大驚失色,各人心中清楚,一旦這個包圍圈收緊,官軍三麵就可以集中二十艘以上的大船,到時候無論火力人數,蔡牽都將處於絕對劣勢。


    “大老板!”就在蔡牽聽到“四麵包圍”之時,前隊船上,又放了一條小船過來,船上一個胖大漢子坐鎮正中,乃是之前投降蔡牽,這時被蔡牽勒令去打前鋒的張阿治。張阿治也是性急,隻待小船接近蔡牽大艦,便對蔡牽高聲道:“前麵胡振聲的船,已經越來越近了,我聽後隊弟兄說,張成和李長庚所部也在靠近。現在怎麽辦,是全力進攻胡振聲,還是先去岸上?大老板,你這得給個指示啊?”


    “四麵包圍?哈哈……阮元、李長庚,有你們的啊?”蔡牽聽著各人匯報戰況,原本惱怒至極,可眼看自己每一側都有了官府人馬包抄,憂急之色竟漸漸淡了下去。而這憂急之後,竟是一絲得意的冷笑。


    “哼哼,阮元、李長庚,今日這局勢,是你們逼老子的!你們以為把我們四麵圍了,就贏定了嗎?你們有後悔的時候!就看老子最後一招吧!”蔡牽笑道:“張阿治,你這就去前隊,對著胡振聲所部打出白旗,告訴他們,老子要投降!”


    “什麽?!”張阿治簡直不敢相信,蔡牽所謂的最後一招,居然就是這樣一句話。


    “沒錯!張阿治,你沒聽錯,就是投降!”蔡牽冷笑道:“不過,老子這裏有個條件,你去讓胡振聲所部不得開炮,然後告訴他們,咱們平日素來在閩海為生,閩浙總督玉德,一向寬仁大度,有威信於閩海,所以,我雖願降,卻隻願歸順玉德總督!你讓他速速派人去福州,把我這裏情況告訴玉德總督,同時我們罷兵休戰!之後,你就瞧好吧!”


    “大老板,你這不是開玩笑嗎?我辛辛苦苦為你賣命這幾年,怎得就換來這投降二字?”張阿治一邊上了蔡牽大艦,一邊對蔡牽道:“老子當年就是因為看不慣那莊有美軟弱無能,才跟了侯齊添出來,怎的到你這裏,你表麵上作威作福,卻在骨子裏就是個軟蛋!當年我帶著侯齊添那些弟兄投你,算我瞎了眼了!”


    “張阿治,你懂個屁!老子告訴你,老子這是一盤大棋,下到最後,老子隻會贏,不會輸!”蔡牽對張阿治道:“若你不信老子,你就先與我一起投降,若三個月後老子果然做了朝廷的官,之後你的路,你就自己走,老子決不攔你!但若是三個月後,你發現老子做得對,那以後你就老老實實給老子打前鋒,如何?”


    “張大頭領,蔡牽他這次的計劃,你可不能小看了啊?”這時,就連一向彪悍的呂姥,竟也站在了蔡牽一邊。


    “張頭領,若你連大老板這句話都信不過,那你現在就走也好,大頭領早與我們商議了,今日不攔你。但你要是有朝一日覺得自己的路走錯了,想著再迴來,你在咱這裏,就做不得頭領了。”蔡粼也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眼看蔡牽三人居然對這投降之事都如此堅定,張阿治心中也不禁猶豫了起來。


    “這……好吧,我就信你們一次。但我也說好,就三個月,若是三個月後,你們還是執意做朝廷鷹犬,也休怪我翻臉不認人了!”說罷,張阿治倒也幹脆,當即迴了自己小船之上,前往前隊之中,將投降之事一一安排妥當了。


    果然,麵對蔡牽“向玉德投降”之語,胡振聲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畢竟玉德是閩浙總督,名義上可以調度自己。於是,當張阿治將投降之事言明後,胡振聲也隻得偃旗息鼓,暫時將戰船停在海上,與蔡牽對峙,卻不敢再放一炮。


    很快,李長庚和張成也停止了進軍。但李長庚畢竟思慮精當,雖然暫時因蔡牽投降之故,不得開炮,卻也依然將戰船散布在蔡牽船隊之側,對其維持包圍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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