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住手!”阮元眼看再不製止那兩名仆婦,隻怕少女再難挽救,也便站了出來,對那兩人高聲喝道。二仆婦正抓著那少女得意之時,忽然聽得眼前這個秀才打扮的男子高聲唿喝製止,也愣了一下,不覺放開了那少女,隨即對阮元怒目而視。


    “喲,這位大爺,瞧你打扮的像個秀才,竟然也敢到我這裏多管閑事?你知道我這怡紅院是什麽地方嗎?”眼看兩名仆婦不敢拿阮元怎樣,後麵那豔麗女子便也走了過來,看她模樣,竟是有恃無恐。阮元雖從未去過妓院,但揚州妓院頗多,自己也有些耳聞,聽得“怡紅院”,便知這多半是蘇州一個妓院之名,這女子自然也便是妓院鴇母了。


    但既然自己主動站了出來,想著為那少女分憂,阮元此時又怎有退縮之理?眼看那鴇母驕橫之狀,阮元卻也毫不畏懼,上前一步作揖道:“這位掌櫃,在下偶然路過此地,眼看這位姑娘被你們抓住,多半是要讓她做些她不情願之事,一時可憐於她,便想主持個公道。還想請問這位掌櫃,這姑娘究竟做了什麽,你們非要如此用強,非得逼她就範才肯罷休呢?”這時那少女已被中年婦人抱在懷裏,想著被兩個仆婦捉拿之狀,心中愈發驚懼,便伏在母親身上不住哭泣。


    “主持公道?”那鴇母不屑道:“秀才老爺,若你真想主持公道,那你就應該閃開些,讓我們捉了這小賤人迴去!她家裏人在外麵欠了一屁股債,跟我商量著隻要我出一百兩銀子,就把這小賤人賣給我們,之後任憑我們處置。我可告訴你,我那一百兩銀子早就給她家送過去了!現在她就是我怡紅院的人!怎麽,秀才老爺,你要是不信,難道還想看看字據不成?”


    “那好,既然你說這姑娘是被家裏賣出來的,那我且問你,她家賣這姑娘之事,這姑娘自己同意了嗎?”阮元見她蠻橫無理,言語也漸漸不再客氣。


    “她同意?她爹早死了,她家另外兩個男人,可是一起在這字據上按了手印的!就憑這個,我今天想怎麽處置這賤人,就怎麽處置!秀才老爺,你還有什麽道理可講?”鴇母依然不肯放過那少女。


    阮元聽著這些言語,自也有些惱怒,若是在杭州街頭,這時他早已向鴇母亮出自己身份。但想著這次來蘇州,畢竟隻是暗訪,絕不能讓外人知道自己真實情況,無奈之下,便也隻好迂迴勸道:“那這位掌櫃,你再想想,這姑娘現在不聽你們的話,這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裏,你強要她為你幹活做事,她會情願嗎?若她執意不願,萬一尋了短見呢?那你這一百兩銀子,不就白花了嗎?”說到這裏,也不禁向四周看了幾眼,所幸阮元從未來過蘇州城內,又兼這日路人之中,並無到過杭州且認識自己之人。是以大家看向自己時,也隻不過略為欽佩,並無一人識出他身份。


    “喲,果然是秀才老爺,講歪理有幾分功夫啊?”鴇母不屑道:“你讓我放了她,那我這一百兩銀子,不也是白花嗎?要不,您給我指條明路,我卻要到哪裏,能把這一百兩銀子要迴來啊?你可別說她那兩個除了賭就是喝酒的叔叔,我給他們那一百兩啊,早就要不迴來了!還是說,秀才老爺,你準備拿一百兩銀子,給這小賤人贖身啊?”


    “那我就為她贖了身吧!”不想阮元略一沉思,便即答道。


    “伯元!你這……”這時,四周行人眼看阮元大義贖女,也不禁交頭接耳的開始議論起來。就連一旁的楊吉,也不敢相信阮元這句話。


    “楊吉,看看咱們帶了多少銀子過來,剩下的銀子,你都拿出來!”原來,在這一瞬間,阮元已然清楚,眼前這被賣到妓院的少女,根本不願進入妓院,而她家中,除了一個無力保護她的母親,也再無什麽可以信任之人,若是自己不肯出手,隻怕少女終是難逃賣入青樓的厄運。自己又不能暴露身份,強行帶走少女,兩難之下,也隻有出錢贖身這一個辦法了。


    “且不說這姑娘還能不能在那個家裏住得安生,隻怕這一天下來,這姑娘又要成為第二個趙京娘了……雖是有些對不起夫人,可、可也不能不管這姑娘啊……”看著一邊的楊吉,阮元不禁想起當年給他講京娘故事時的“人言可畏”之語,既然自己主動走出了贖身這一步,那以後這姑娘的生活,多半也隻能由自己照顧了。


    楊吉迴到車中翻了一翻,找出兩張銀票和一些碎銀子來,對阮元道:“伯元,這些銀子加起來,大概也就是五十兩,她要一百兩,那不夠啊?”


    “那就這樣,我現在給你五十兩現銀,剩下的錢,你三日內再迴這姑娘家中向我討要。我就暫住蘇州幾日,錢你不愁拿不著。若是三日後,剩下的五十兩我拿不出來,這姑娘日後之事,我便聽你處置,如何?”阮元對那鴇母道。


    那鴇母想想,雖然阮元也有可能反悔,直接帶少女走人,可三日時間並不算長,少女一家多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即便阮元沒錢給她,到時候去強搬些少女家中財物抵債也夠了。又看眼前總是多了五十兩現銀,態度倒也緩和了不少,笑道:“想不到啊,你這秀才老爺看起來斯文,卻也是個色鬼啊?這姑娘還不到二十歲,就想著娶迴家做妾啦?要不,我怡紅院還有幾個姿色不錯的,秀才老爺,您願不願意賞臉看看呀?”隻是看著阮元麵色嚴峻,又念著五十兩銀子畢竟已經到手,卻也沒必要繼續刁難阮元,便又“哼”了一聲,隨著兩名仆婦一並迴她那怡紅院去了。


    阮元也轉向那少女與中年婦人,隻見少女雖得大難逃生,卻是心有餘悸,依然在那婦人懷中哭泣。隻得向那婦人問道:“這位夫人,方才我不過為了幫這姑娘解困,那五十兩銀子,我是拿得出的,您就放心吧。卻不知你們是何人家,眼下在哪裏居住?”


    “這……我們……”那婦人原本看著女兒差點被賣入妓院,自是驚懼交加,正在與少女相對而泣。聽了阮元言語,過了半晌方緩緩哭道:“我家住在那蘇州府衙門對麵的巷子裏,家夫姓唐,本也是個生員,去年因體弱多病,竟故去了。留下我和雲兒孤苦無依,家夫原本還有兩個弟弟,可他們……就和方才那位媽媽所說一樣。老爺,你救了雲兒,我自然感激不盡,可、可雲兒卻要怎麽迴家啊?要是她那兩位叔叔知道她迴來了,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無妨,我還有個辦法,至少保證你們母女這幾日在家,絕無半分危險。”阮元一邊說著,也一邊從身上取出一塊牌子,輕輕放在那少女手心,溫言道:“姑娘,若是你迴了家,家中有其他人為難你,就把這牌子拿出來,給他們看看。告訴他們這牌子的主人定能護你周全,至於以後……以後若是你們不願和家中其他人一同住了,我也有辦法,總能讓你們衣食無憂。還有,方才那鴇母所言做妾雲雲,姑娘……姑娘盡可自便,我不強求。”


    “這……這多些老爺了……”那唐姑娘一邊抽泣著,也一邊取過了牌子,想著一看究竟。


    “姑娘,我有要事在身,現下姑娘不便看這牌子,但姑娘隻管放心迴家便是,你家中人絕不至於和這塊牌子為難。”阮元也擔心少女看到自己姓名,當街便說了出來,是以依然想要她保密。


    “嗯……慶雲謝謝老爺。可是……可是老爺真的還會管我們嗎?”少女囁嚅道。聽少女自言姓名,她應該是叫做唐慶雲了。


    “這個你就放心吧。”阮元笑道:“這牌子我不能離手太久,所以到了下午,我自然會到你家中取迴牌子,再幫你解決家中之事。你看,我方才隨便取了些錢,都有五十兩銀子,難道還會怕你兩個叔叔不成?”看阮元言語溫雅幽默,唐慶雲也不禁笑了出來。


    “嗯,那就謝謝老爺了。”唐慶雲道,隨即唐氏母女也便站起,相互攙扶著向東北方向的唐宅而去。阮元則重新迴到車上,繼續趕路,不過小半時辰,便已到了程赤城和自己相約的西城寶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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