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鐵樹開花


    李生眼角抽了一下,忍住要揍他的衝動,指著池律身邊的位置對唐鬆靈道:“你來坐這兒吧。”


    池律拿了一隻剛烤熱的鹵香雞腿遞給唐鬆靈,道:“今天沒怎麽吃東西,一會兒也不要吃太多,晚上睡覺胃會不舒服。”


    “嗯。”唐鬆靈乖乖接過雞腿,慢慢啃著。


    孫啟儒也不客氣,拿起一隻啃得滿嘴油光,感歎道:“哇,好好吃啊!在哪買的?”


    池律道:“我自己做的。”


    “我去,你這手藝是越來越好了,以後當大廚一定能名揚天下,嗯.....就叫池名天下第一勺!以後也不知道哪家姑娘這麽有福氣能吃到你做的菜。”


    眾人:“......吃你的吧。”


    幾人圍在火堆吃著美食,喝著紅酒,看遠處的夜景,吹著夏日夜晚涼爽的風,藍牙音箱裏放著悠揚舒緩的純音樂,好不愜意。


    末了,一幫人也吃得差不多了,池律偏頭看了看唐鬆靈,習慣性地拿出紙巾給他擦了擦沾了油漬的嘴角,又捉著他的手指一根根擦幹淨,雖然他平時也總這樣,但現在有外人在,唐鬆靈多少有些不自在,手下意識往迴縮。


    池律頭都沒抬,使了點勁捏住他要溜走的手指,道:“別動。”


    孫啟儒眼角掃到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脫框了,驚道:“臥槽!”就再也說不出什麽話,緩了一會自己受到衝擊的心情,將自己那張泛油光的嘴厥過去,“池哥,我也要擦擦。”


    池律麵無表情地給他扔過去一張紙:“你沒長手?”


    “那他......”


    話沒說完,李生一陣猛咳,孫啟儒扭頭道:“嗆著了?”


    “呃.....也許吧.....”


    池律似乎笑了下,溫聲道:“我有件事想跟你們說。”他抬眼看了看幾人,忽略掉路政兒跳僵硬的身形,“本來很早就應該告訴你們,但是最近大家都在忙高考的事,怕影響你們,就擱置了,也沒好好聚一聚,今天大家都在,也是時候告訴你們了。”


    唐鬆靈靈看著他夜空下精致出塵的眉眼,心髒在胸膛裏瘋狂跳動,那人迴頭笑著看他,火光映得那張淺笑的臉似乎能奪人魂魄,他低沉溫柔的聲音在微風中漫開。


    “我和鬆靈在一起了。”


    氣氛先是詭異得安靜了幾秒,隨後......


    “臥槽,原來你會笑?”孫啟儒一臉震驚,隨後響起一聲穿透雲霄的怪叫:“啊????!!!!你剛說什麽???!!!你和誰在一起了???????”


    他著急向別人求證自己沒有聽錯,左右狂問:“你們聽見了吧???池律說他和唐鬆靈在一起了!!”


    李生淡定道:“嗯,聽見了。”


    路政兒臉已經冷得不能看了,連他理都沒理。


    他自個將這個晴天巨雷消化了半天,突然意識到哪不對勁,“哎?不對啊,你們怎麽是這個反應?你們都知道??什麽時候知道的???合著就我一個悶在鼓裏唄??”


    李生看他傻的可愛,同情道:“他已經告訴我們很多迴了......”


    “嗯???”


    等孫啟儒發完瘋了,李生拿起酒杯笑著衝池律道,“沒想到鐵樹也有開花的一天,兄弟敬你一杯!”


    孫啟儒自然不甘落後,拿著酒杯湊上去吱哇亂叫:“我我我!”


    隻有路政兒偏頭看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麽,池律隻抿了下唇角,並未多說什麽,李生和孫啟儒也有些不是滋味,畢竟這是他們從小的玩伴,路政兒對池律的心思幾人也都清楚,此時讓她端起酒杯祝願自己喜歡的人和別人長長久久,換誰也做不到。


    有她在場,氣氛難免有些微妙,其他人也不好太歡快,隻能收斂一些。


    直到淩晨,山間獨有的寒氣襲來,幾人才各自進了帳篷,路政兒是個女孩子,隻能自己睡一個,其他幾人兩兩一睡,怕女孩子害怕,另外兩個帳篷將路政兒的圍在中間,形成一個保護的姿態。


    孫啟儒枕著胳膊麵對李生躺著,臉上還掛著受驚過度的表情,咋咋唿唿說了半天,末了還捂著胸口有驚無險道:“我還以為他喜歡的是我,原來是池哥啊......”


    李生一臉無語,不想聽他念叨,翻了個身麵朝外,沒多久,背後念念有詞的聲音就小了下去逐漸變成氣音,他迴頭看了一眼,果然已經睡著了。剛舒展身體準備閉眼,外麵一個漆黑的影子突然閃了過去。


    他歎了口氣,悄悄起身出了帳篷。


    山頂的風有些大,吹得路政兒的發絲在風中亂舞,襯得瘦薄的背影更加孤寂。


    李生站了片刻,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安慰到她,隻知道不能讓她一個人。


    想了想,還是輕喊了一聲:“政兒。”


    她沒有迴頭,但李生知道她聽見了,抬腳慢慢走到她身邊,站定。


    “睡不著嗎?”


    “嗯,出來透透氣。”


    他偏頭,看見路政兒臉上快被風吹幹的淚痕,輕聲道:“政兒,你......”


    “你不用費心安慰我,現在說什麽都沒用。”


    李生便閉了嘴,隻陪她站著,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裹在她身上。


    過了一陣,路政兒突然道:“我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李生拿不準她到底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問他,想了想還是道:“你了解他的。”


    “我自然了解他,所以才會不甘,我一直在想,他到底為什麽會喜歡上唐鬆靈,可是想了很久,都不得解。”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喜歡唐鬆靈,但我也並不覺得奇怪,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點,你看不到,但他能看到。”李生道:“除此之外,池哥.....他十分反感任何企圖操控他的人。”說著用眼角瞄了一眼路政兒,見她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便繼續道:“所以,他和叔叔阿姨的關係一直都是,敬重有餘親昵不足。”


    路政兒沒有說話,臉上的落寂卻更濃,“我怎麽舍得操控他呢,隻要我能給的,我恨不得都捧到他麵前。”


    “政兒,你沒多久就要出國,外麵的世界很大,比池哥優秀的人也很多,時間久了,也許你就能放下了,”


    路政兒搖搖頭,“不,這輩子都不可能放下。除了他,再不會有別人了。”山間晚風將她鬢邊的碎發撩起,身後是萬家燈火聚起的星群,襯得她脆弱又美好,“我喜歡了他十來年,早已是融入血液的感情,想要除掉,隻能將血抽幹。”


    李生愣愣望著她泛著微光的眼睛,裏麵的淡淡的倔強得以窺見。


    執拗而瘋狂。


    帳篷裏,唐鬆靈抬頭看著外麵愣怔出神。


    池律將箍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緊,“看什麽呢這麽認真?”說著順著他的視線往外看。


    他沉默了一瞬,伸手將他腦袋掰迴來,低頭親了親鼻尖,沉聲道:“睡覺。”


    唐鬆靈將臉埋在他溫熱的胸口,聲音悶悶的,“她.....”


    還沒說完池律便道:“你不要總是操心這個操心那個,這件事她總要去麵對,隻能她自己放下,沒人能幫得上忙。”他閉著眼,下巴無意識地蹭了蹭唐鬆靈頭頂的發絲,緩緩道:“我們是十幾年的朋友,我也實在不想傷害她,不想看她傷心,但總歸要麵對現實,等過了這陣子,估計就想開了。”


    池律伸手拉下小窗布,將外麵的世界和這小小的一方天地阻隔開,又把唐鬆靈往懷裏擁了擁,不一會兒,唿吸綿長而規律。


    幾人在山上瘋玩兩三天,將帶的食物吃光喝盡了才開始下山。


    路上,孫啟儒閑不住,又問:“後麵幾個月你們想幹什麽呀?”


    李生:“玩個幾天跟我爸去公司學習。”


    “哇哦,上進,不像我,就想吃喝玩樂混吃等死。”


    李生瞥了他一眼,“不怕你爸打斷你的腿?”


    “切,好漢害怕這個?政兒你呢?”


    “出國。”


    “哦.....律哥當然是有參加什麽學術團隊,或者去伯母公司幫忙吧?”


    “出國。”


    “好吧~猜錯了.....小糖豆呢?”


    唐鬆靈有些無語:“你......要不換個名字叫?”


    “哎呀~這個好聽,你快說要幹什麽去?要不我去找你玩?”


    “我可能要找點臨工做。”


    孫啟儒攤手,“行吧。”


    六月下旬,馬上就要進入三伏天,地麵被刺白的陽光烤得燙腳,唐鬆靈站在樹蔭下向池律揮手,喊道:“出去玩得開心點,不用擔心我。”


    池律搖下車窗,視線落在微笑著的人身上,久久不曾挪動,眼裏流動著濃濃得眷戀,“好,記得聯係。”


    車子滑出去,緩緩匯入車流,唐鬆靈站在街邊看了很久。


    他想,政兒,這兩個月一過,我便再也不欠你什麽了。


    池律走後,他將藍湖小區打掃的幹幹淨淨,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出來裝進行李箱全部拿迴興虹小區,這段時間住慣了高檔小區,普一迴到這個狹小破舊的屋子還有點不適應,豈知他本來就是屬於這裏的。


    屋子裏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看上去像蒙了紗,顯然很久沒人住了。他伸出手指沾了一點在指尖,心裏的不安愈加清晰,以前苗韻也經常不迴來,可這次實在走得有點久,連自己高考都沒露麵,打電話也隻說有事在忙。


    站了一會兒,便挽起袖子開幹,把屋子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開窗透了透屋子裏的黴氣,屋子不大的唯一好處就是打掃衛生不怎麽費勁。


    這間屋子隻有一個臥室,平時都是苗韻睡著,這段時間她不在,床單被罩有些泛潮,唐鬆靈將這些拆下來塞進洗衣機,不知用了多久的洗衣機像是不堪重負一樣咯吱咯吱發著異響,艱難地轉動起來。


    連續打掃了三個小時,終於能收拾完了,唐鬆靈坐在沙發上喘了會兒氣,無意間瞥到臥室門裏的靠著床邊的地上落著一張紙。


    和池律住了這麽長時間,物品擺放這方麵似乎被傳染了,看不得一點髒亂,他起身走過去,彎腰撿起,本想直接扔垃圾桶,心中突然無端得猛跳了下,將懸在垃圾桶上方的手又收迴來,慢慢展開。


    這是一張藥單,上麵寫著的藥名他一個都沒聽過。唐鬆靈愣了一秒,迅速掏出手機輸入藥名開始搜索。


    第64章 至親至痛


    “呋塞米”


    “卡托普利”


    “阿托伐他汀”


    ......


    每搜一個,唐鬆靈臉色白一份,這些藥的功能,有降壓的、降血脂的、利尿的、消炎的、將肌酐的.....


    唐鬆靈感到一股強烈的眩暈感,眼前甚至黑了一兩秒,心髒在狂跳,三伏天裏,他卻覺得渾身冰涼。


    扶著桌子慢慢坐下,緩了一會兒,拿出手機準備給苗韻撥,渾濁的腦子突然清醒一分,將手指從撥出鍵移開,目光落在藥單上方的醫院名上。


    唐鬆靈找過去的時候腎外科坐診的醫生已經下班了,他隻能去問前台住院部在哪,大概確定了腎外科都在哪些樓層之後便開始一間一間找。


    此時正是晚飯時間,各個病房門都大開著,找起來倒不是很困難,沒用多久,就在一個四人間的普通病房看見坐在床頭吃飯的苗韻。


    她瘦了很多,睡衣應該是她自己買的,裹在身上顯得有些空蕩,正背對著門口,低頭吃著東西。


    唐鬆靈愣在人來人往的走廊,腦子裏混亂異常,他甚至覺得自己在做夢,周圍一切都那麽不真實,胸腔在生理反應下用力收縮,半天喘不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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