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苗韻看了眼唐鬆靈有些蒼白的臉,有些擔心:“有什麽事就和媽媽說,別一個人憋著。”


    “真的沒事。”


    快出寺廟的時候,唐鬆靈突然想起什麽,讓苗韻先坐在長椅上等自己,又轉身跑進廟門,大約半個小時,又出來了。


    苗韻一臉莫名道:“幹什麽去了?”


    唐鬆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從兜裏掏出一個木盒子打開,裏麵裝著三根紅線編成的手鏈,拿了一根遞給苗韻:“這個剛剛找師傅開過光的,保健康的,您最近好像又有些憔悴,一定要保重身體。”


    苗韻有些詫異,沒想到他這麽細心,看了眼盒子裏另外兩個,其中一個明顯精致很多,問道:“那這倆是給誰的?”


    唐鬆靈咬了下唇,頓了頓才說:“一個是我的,那個有檀木珠子的是給....朋友的。”


    “朋友?穆寧?”


    “不是不是,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苗韻見他不願意說,也就不問了,隻要不是搞什麽歪門邪道就行。


    自從寺廟裏迴來,唐鬆靈心情低落了好一會兒,但他是個很能在夾縫中求生存的人,自己開導自己這項技能早就爐火純青,經過一天兩夜的自我思想疏導,心情也漸漸明朗起來。


    有什麽關係,明明從一開始心裏就清楚和他不是一路人,即使看清真心又怎麽樣?能偶爾見見他,已是足夠了,何必求那些不屬於自己的,徒增煩惱。


    初三去超市幫忙卸貨,本來下午要和池律見麵的,結果他家裏來了很多親戚,被秦玉賢硬押著不讓走。


    唐鬆靈看著池律發來的消息,想了想迴道:[沒關係,我這邊也很晚,你那邊結束了直接過來,我在超市背後的正街等你。]


    [好。]


    一忙起來,時間就過得很快,搬完最後一箱貨,看表才知道已經很晚了。


    五分鍾之前,池律剛發來消息:[我在正街口等你。]


    這家超市是在老城區,離一中很近,周圍建築老舊,小一些的街巷很是髒亂,建造年代有些久,不像現在的大型商場,因此貨都是從後門搬的,門外放著幾個碩大的垃圾桶,這道門也專供員工及運貨工人上下班。


    連接後門的是一個長長的走廊,一頭通向繁華的正街,另一頭連接著老城區內部,出了正街往左拐就是一家大型酒吧。


    唐鬆靈解下圍裙,拍了拍身上的土,拐出後門。


    然而離巷子口還有一段距離時,遇見喝得爛醉的賀旗,和他那一堆小跟班。


    他懶散得靠在牆上,一副醉態,眯眼看著一臉驚愕的唐鬆靈。


    後麵跟著的幾個人看見唐鬆靈愣了下,隨即嘻嘻哈哈地獰笑起來,提著酒瓶子圍向唐鬆靈。


    唐鬆靈汗毛倒豎,立馬掉頭往迴跑,剛出來的後門已經上鎖了,隻能一路往老城區跑。


    路口暖黃色的街燈透進巷口,越來越近,他緊緊攥著手裏的小小的禮盒,奮力跑著,心髒在胸口劇烈鼓動。


    還差幾步,就出去了。


    驀地,他本能得感到危險逼近,一股寒意從背後竄起,還不待反應,不知道什麽東西裹著勁風破空而來,重重擊在背上。


    唐鬆靈正在疾跑,本就腳下不穩,後背一股劇痛襲來,便失了平衡,伴隨玻璃破碎的清脆聲,身體不受控製地超前撲去。


    這種老巷子的地麵是堅硬粗糙的石板鋪成的,常年累月到處都是小坑窪,唐鬆靈隻來得及將禮盒護在棉服裏,沒了手臂做支撐點,因著慣性,麵朝下向前滑了好一節,劇痛頃刻間傳遍全身。


    身後不遠處傳來幾聲尖利得譏笑,嘴裏髒話不斷。


    “跑啊,怎麽不跑了?不是挺快嗎?”


    唐鬆靈撐著身體,剛要爬起來,被已經圍上來的幾人一腳踩在腿上,剛剛摔碎的酒瓶刺進小腿。


    “啊”


    尖銳刺骨的疼痛瞬間順著神經末梢席卷全身,唐鬆靈淒慘得叫了一聲,連聲音都帶著痛意。


    他抬起煞白的臉,還要掙紮著起身,不知誰嘀咕了一句‘真他媽奈造’,抄起酒瓶發力敲在唐鬆靈的後腦上。


    霎時,眼前陷入一片漆黑,腦子嗡嗡作響,過了好一陣才神誌才稍稍恢複,恍惚中聽見那小混混說話。


    “他手裏拿的什麽?”


    “看看不就知道了。”


    此時,唐鬆靈心裏才真正升起一股懼意,掙紮著往後挪,抖著嗓子道:“不是值錢東西,你們要錢,我給你們錢,好不好?”


    沒想到這句話反倒提起了幾人惡趣味:“老子就想要你手裏的,怎麽著?你看我他媽像缺錢的嗎?”


    幾人扔了手裏的啤酒瓶子,壓著唐鬆靈,將他揣在懷裏的那隻手硬往出拽。剛剛摔倒的時候這隻手就被蹭破了皮,此時被這幾個人死拉硬拽,痛的臉上直冒汗,卻始終不鬆手。


    這幾個小混混沒想到他看著身上沒幾兩肉,勁到是不小,硬是沒掰開。可短時間還能堅持,時間一長,到底寡不敵眾,那個小小的方盒子脫了手,掉在一邊的小水窪裏。


    “不!”


    唐鬆靈嘶啞地嗓音裏帶上哭腔,掙紮去拿搶,眼看要碰到,被人一腳踩在手背上。


    “啊”


    冬天厚實堅硬的鞋底踩在手上用力研磨,唐鬆靈痛得整個身體都在抖,還不忘伸出另一隻手去搶快別撈走的禮盒。


    他動作很快,那幾個人沒得手。


    這些人本來就喝了不少酒,醉得不輕,此時被唐鬆靈一激,怒意接著酒勁瞬間拔高,對著唐鬆靈一陣拳打腳踢。


    “夠了。”


    不知過了多久,角落裏一直沒出聲也沒動的賀旗終於懶散地張了張嘴,抱著手臂垂眼看縮卷在地上的唐鬆靈,淡道:“我和唐鬆靈的仇什麽時候輪到你們動手了?”


    唐鬆靈全身都是木的,對身上落下拳腳全然沒了反應,隻護著懷裏的東西側身躺在牆角縮成一團。


    直到因賀旗一句話,身上不再受更多的虐打,他才疲憊得撐開一條縫,望向靠在暗處的賀旗,默默看了一眼,又將眼睛合上。


    幾個小混混揍人揍上頭了,一停下來,才見唐鬆靈不知什麽不動了,寒意瞬間從後背竄上來。


    “他,他怎麽不動了,該、該不會死......”


    “血!怎麽這麽多血?!”


    “這兒!這兒也有!”


    一眾全慌了神,看著地上零零星星地血跡,認定攤在地上不動的人沒氣了。


    “怕什麽?各位都是敢做敢當的漢子,派出所前麵右拐就到了,要我看,還是趕緊投案自首吧,說不定還能判輕點。”賀旗咧了下嘴,慢悠悠道。


    “賀,賀哥,哥幾個都,都是跟你混的,再說,我們都是給你出,出氣,你可別不管我們呀?”


    “可別,我可沒說讓你們幫忙出氣。”說著抬了抬下巴,“看見沒,攝像頭,應該拍的挺清楚的,我再混蛋也不幹殺人放火的事,我剛可沒動手,我家老頭再厲害也擔不住人命案,請恕我愛莫能助。”


    巷子裏沒有路燈,賀旗說罷靠在暗處不吭聲了,幾人慌了神,都沒注意賀旗眼底的促狹和嘲弄,有幾個膽小的逮著空就往外跑。


    街道上車水馬龍,流光彩溢,連街邊的樹上都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籠。


    池律站在巷口邊上,偶爾朝裏望一眼,臉上隱隱有些燥意。


    唐鬆靈明明發消息說再等七八分鍾就出來了,這都十五分鍾了,還不見人影。


    不知怎麽了,心裏總有些不安,他沒再等,轉身進了黑咕隆咚的巷子,這巷子還不是直直一條,中間帶著好幾個彎。


    拐過第二個彎道,前麵漸漸傳來急促地腳步聲,很快便近至眼前。


    池律被那幾個錯身而過的人撞了一下,本來並不在意,他隻想快點見到唐鬆靈,卻意外地在擦身而過的幾個人裏聽見了唐鬆靈的名字。


    幾乎是在瞬間,池律返身一把抓住離得最近的人,掐著那人的脖子,將他懟在牆上,另一隻手反扭著那人的胳膊,厲聲問:“你們剛剛在說唐鬆靈?”


    那人本身就神經緊繃,此時被厲聲質問,一慫全招了,嘴巴抖得話都說不清楚:“唐,唐鬆靈,不,不是,是我打,打死的,是他們,是....”


    麵前的人還在說什麽,池律一句都聽不清了,整個人定在那裏,像是沒聽懂他說了什麽。


    被抓住的那人見池律手上鬆了勁,將自己的脖子解救出來,連滾帶爬地跑了。


    池律趔趄了下,手腳癱軟得使不上勁,眼前天旋地轉,血液像凝固了一樣,整個世界都安靜了,隻剩耳邊尖利刺耳的耳鳴。


    第30章 真有意思


    池律微微搖了搖頭,想說些什麽,卻發不出聲,明明是大冬天,身上卻在瞬間出了一層汗,額頭的冷汗順著青白得有些可怕的臉頰滑落。


    不會的,他說,要送我新年禮物。


    隻這一個念頭,陷在混沌裏的池律倏然清醒,順著那幾個人跑出去的方向一路找進去。


    好像走了很久,原來這個巷子這麽長,這麽深。


    快到盡頭時,借著老城區街道的燈光,池律看見窩在牆角縮成一團的人。


    他摹地頓住腳步,顫聲道:“唐鬆靈?”


    縮著的人沒反應,池律艱難維持的鎮定終於崩潰。身上每根骨骼都在細密地發著抖,四周的空氣似乎都被抽走了,胸腔一陣陣緊縮,唿吸艱澀而困難。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過去的,動作機械地將那人瘦小的身體拉起來抱進懷裏,手摸索著撫著那人的臉,卻連低頭看一看都不敢。


    巷子裏靜得隻有風聲,池律緊緊抱著懷裏的人,一句話也不說,眼神呆泄得盯著腳邊的小水窪。


    他甚至不敢去探一探唐鬆靈的唿吸。


    心中的恐懼在一節節攀升,直至臨近崩潰。


    “原來他手裏拿的東西是送你的。”一道聲音從暗處傳來,驟然打破死一般的沉寂。


    池律恍惚抬頭,才發現兩步之遙站著一個人,正抱著手臂居高臨下看著他。


    他動了動唇,竟一點聲音也發不出,好一會兒,才勉強出聲:“你幹的。”


    嗓音嘶啞至極,卻不難聽出裏麵翻騰著的陰狠。


    “嘖~我可沒碰他......你那什麽眼神,他又沒死,怎麽搞得我欠你一條命似的。”


    池律身體狠狠一震,將唐鬆靈的臉緊貼在脖頸上,不多時,一絲若有若無的熱氣在頸間掃動。


    那一點點熱度,燙得他差點落下淚來,收緊箍在唐鬆靈身上的手臂,側臉貼在唐鬆靈冰冷的臉頰上,胸口劇烈起伏,無意識般喃喃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唐鬆靈.....跟我說說話好不好.....”池律眼神還有些呆泄,卻不像一開始那樣的死寂。


    頓了一下,慌忙摸出手機,剛要播120,被賀旗懶散的聲音打斷。


    “別打了,我剛看過了,他一點事沒有,隻是被一酒瓶子敲暈了,就別浪費急救資源了昂,哦對了,那個小盒子裏裝的是什麽呀,他那麽拚命護著?”


    話音剛落,像是應了賀旗的話,唐鬆靈嗓子裏發出一道輕淺地呻吟,池律低頭貼了貼冰涼的額頭,便抱著他起身向外走。


    賀旗抱臂站在暗處,緊緊盯著池律融入進巷子裏的背影,掩在黑暗中眼睛爬上一絲嘲弄。嘴裏輕嗤一聲,幽幽道:“真有意思。”


    大年初四淩晨的醫院很是冷清,寬闊昏暗的樓道偶爾會響一陣腳步聲,片刻後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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