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著眼前這兩個交疊在一起的背影,心裏酸楚的厲害,突然意識到,自己掙紮了這麽久,卻沒有走近那人半分。


    三人走到前麵的岔路口停了下來,池律低沉著聲音說:“政兒,你先走吧,前麵離你家很近,這幾天就不送你到樓下了,路上小心點。”


    路政兒站在原地怔怔地不說話,好一會兒才迴:“好,明天見。”


    她在原地愣神許久,定定的看著那兩個越走越遠的身影。


    剛剛池律說完就走了,一點留戀的意思都沒有。


    胸口傳來不適的憋悶感,她伸手按了按,卻沒有得到任何緩解,很久才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轉身往迴走。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居然會去嫉妒一個男生。


    可池律的朋友不止一個,孫啟儒和李生也是和他們從小玩大的朋友,以前從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也許是不甘吧。


    月光透過柔和的紗簾照進來,路政兒發著呆,神思有些恍惚。


    還記得第一次喊律哥哥的時候,還是個五六歲什麽也不懂的小女孩。


    印象裏那天陽光很好,京城灰敗了好久的天氣終於放晴,天空幹淨的像洗過一樣。


    路政兒一路走一路蹦,媽媽說一會兒見了人要先問好,人家才會給懂禮貌的孩子送好吃的。


    她抬起粉嫩的臉蛋,脆生生地問:“我們要去誰家啊?我要叫他們什麽?”


    路母略微思索了下,道:“就叫伯父伯母吧。”


    “可是....我不是已經有伯父伯母了嗎?”


    路父笑了笑,將她抱起來親了一口,說:“爸爸媽媽隻有一個,伯父伯母可以有很多個。”


    她太小了,聽了個糊裏糊塗,還要裝聽懂了,歡歡樂樂的點著頭


    路父就得了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千疼百愛,家裏所有人都圍著她轉。


    後來稍微大點才知道,哪是什麽伯父伯母,爸爸是京城領導班子裏的,但頭上還壓著一尊太歲,逢年過節都要走動走動。


    然而這些年早就叫慣了,再加上兩家經常來往,竟比親伯父伯母還親。


    池律的父母前些年一直想給池律要個妹妹,卻不知什麽原因,香都上了不少,送子觀音拜了很多,卻一直無所出。


    路政兒越長越靈麗漂亮,池家對她喜愛的緊,尤其是池母,總半真半假的開玩笑,要池律娶她當老婆。


    池律媽媽的母家是經商的,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有錢人,能力家世出眾,也曾是少有的女強人。


    自從秦玉賢嫁到池家,便收斂了許多。尤其是有了池律之後,她就像大部分母親一樣,將畢生精力都放在了兒子身上。


    池律也像全家期望的那樣,長成了難得的逸群之才,幾近完美。


    但不知道是教育方式的問題還是家庭風氣的感染,他像他爸一樣不愛與人親近,於人情方麵淡漠的很,性格較同齡人更加沉穩內斂,朋友也沒幾個。


    不出意外的話,池律以後也要走他爸這條路,總是這樣獨來獨往,與他不利。


    隨著池律年齡的增長,秦玉賢愈來愈盼著他能多出去玩玩,交幾個朋友。


    那天去池家拜年,剛跨進門,小小的路政兒還沒看見人,就聽見有小孩在念英語,那聲音脆生生地,和自己一樣稚嫩。


    陽光透過高大的落地窗鋪滿整個客廳,一個漂亮端莊的女人坐在沙發上,手裏捧著書,麵前站著一個唇紅齒白粉雕玉砌的冰雪娃娃。


    小小的路政兒看呆了,她從沒見過長得那麽標誌的人。


    後來她想,誰說小孩看不懂美醜,小孩子不辨善惡,才隻看美醜呢,這是人初始沒做任何摻假的欲望。


    大人們早已站起來互相寒暄,路政兒被媽媽拽到前麵,想讓她問好,結果她受到衝擊,把之前說好的忘得幹幹淨淨。


    那時候的池律尚且不像現在這樣淡漠疏離。


    他走過去拉了路政兒的手帶到自己的玩具室,給她看自己喜歡的東西,後來送了一個最喜歡的奧特曼給她。


    其實她並不喜歡那個奧特曼,但還是收下了,直到現在,那個小奧特曼她走到哪都會帶著。


    從那以後,她總喊著要找律哥哥,還小的時候總央著母親帶她去,稍微大點的時候就自己去找。


    每次去池家,秦玉賢都會做路政兒最喜歡的幹鍋香辣蝦。


    小時候喜歡跟在池律屁股後麵跑,向朋友炫耀自己的律哥哥有多厲害,那喜歡裏好奇和崇拜的成分更多一些。


    後來,那份獨屬小孩子的喜歡不知道什麽時候變了質,日漸濃烈,卻更加小心翼翼。


    不知何時,自己的目光總追著那個人的背影,直至再也移不開眼。


    隻要有他在,周圍的一切都看不進眼裏。


    她曾經怨過池律不愛搭理人,後來池律越來越耀眼,追著他目光愈來愈多,她又開始慶幸,至少這樣,池律不會被誰奪走,她就永遠是最特殊的那一個。


    可是現在,這份僥幸似乎正在被漸漸破壞。


    不過還好,對方隻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德的男生而已。


    藍湖小區。


    電梯叮得一聲,十二層到了。


    池律將背上的人往上掂了掂,抬腳走出電梯。


    “放我下來吧,就剩幾步路,我可以的。”


    唐鬆靈聲音很輕,但對池律來說,到底距離太近了,很少有人能離自己這麽近距離得說話。,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


    他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蹲下身,將背上的人放下來,才掏出鑰匙開了門。


    唐鬆靈有些拘謹,手一直不自覺得搓著衣角。


    趁著池律進衛生間,才抬眼環視。


    房子很寬敞,東西也不多,整體風格也和它的主人一樣,是冷色調,地麵光可鑒人,家具也是簡約風格,設計簡單大方,打眼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唐鬆靈正打量著,耳邊突然傳來池律低沉的聲音:“去泡澡吧,水放好了。”


    他被嚇得一哆嗦,趕緊道:“謝謝。”


    池律掃了眼他包成饅頭的腳,淡道:“有事叫我,我就在門外。”


    “哦,好。”


    唐鬆靈幾乎是被池律抓著胳膊提起來的,他忍不住心裏嘀咕,都是男生,他手勁怎麽這麽大?


    池律的洗漱間和客廳一樣幹淨整潔,即使剛剛用完。


    唐鬆靈看了會兒,猛的想起初見他時,這人好像就有點潔癖。


    離浴缸最近的置物架上放著疊地整整齊齊的睡袍,目測是新的。上麵放著一個連包裝袋都沒拆的男士內褲。


    唐鬆靈有些怔怔地想,他雖然看著清冷,做事卻是個極細心的人。


    他小心翼翼坐進水裏,將傷了的腳擱在浴缸邊上,熱水暖融融地包裹著傷痕累累的身體。


    有一瞬竟有要落淚的衝動。


    他太累了,每天學習到深夜,好不容易有點時間就去做兼職,隔三差五被韓莊拉到某個角落揍一頓。


    很少有這麽舒適放鬆的時候。


    水汽蒸騰著唐鬆靈堪堪放鬆下來的神經,不消一刻,便半瞌著眸子睡了過去。


    池律坐在客廳,翻看著一本英文雜誌。間或抬頭看眼時間,眉間輕微皺起。


    已經過去十五分鍾了,唐鬆靈還沒出來。


    池律猶豫了下,合上書,起身走到浴室門口,叩了叩:“唐鬆靈,還沒洗完?”


    裏麵還是沒動靜,池律心髒猛的跳了一下,他沒再等,一把推開門快步向裏走去。


    隨即愣住了。


    浴室裏縈繞著潮濕的水汽,霧蒙蒙的有些看不清楚,唐鬆靈一傷了的腳搭在外麵,歪頭靠在浴缸邊上,唿吸均勻而綿長。


    有些稚嫩的臉龐被熱水蒸得泛著潮紅,連唇色都有些豔麗。


    不知為何,池律下意識放輕聲音:“唐鬆靈,醒醒。”


    睡著了的人長而卷的睫毛微微抖了抖,緩緩撩起眼簾,抬頭看著站在跟前的人,眼裏兜著朦朧的水汽,神情很是迷茫。


    像是反應了一會兒,臉上的茫然迅速褪去,露出一雙清明而受驚的眸子。


    唐鬆靈忘了自己的一隻腳還傷著,條件反射般嘩地站起來。


    浴缸本身就光滑異常,此時盛滿了水,另一隻好著的腳因著水力根本不可能站穩,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朝堅硬的地板撲去。


    池律大腦空白一瞬,這短短不到一秒時間被無限拉長,連心跳似乎都變慢了。


    等反應過來,唐鬆靈已經被他嚴嚴實實抱在懷裏。


    待確認他沒事,心跳才驟然加速,頃刻間變得震耳欲聾,猛烈有力的撞擊著胸口。


    唐鬆靈似乎被嚇蒙了,呆呆的,不動彈也不出聲。


    見他呆愣,池律心口莫名的湧上一股怒氣,連那雙一貫平靜的冷眸都迸射出怒意,厲聲喝道:“你在幹什麽!”


    “我.......”


    “浴缸是睡覺的地方?”


    他被這股無名怒火燒紅了眼,都忘了唐鬆靈現在渾身光溜溜地被自己抱在懷裏。


    唐鬆靈也知道自己都幹了些什麽,呐呐不敢出聲,低著頭雙手無意識摳著,手指都被他摳紅了。


    池律見他這幅唯唯諾諾的樣子更生氣,看著他因低頭露出的一節白生生的脖頸,卻不知還能說什麽。


    反倒是唐鬆靈先反應過來,伸手抻了下池律的胸膛,眼睫毛抖得不成樣子,整個白生生的軀體都在泛紅。


    池律被他輕輕推了下,才從震怒中脫離,鬆了箍在他腰上的手,撤過擱在一旁的浴袍給他穿上,又拆開內褲遞給一臉無措的人。


    於是,唐鬆靈在池律的注視下艱難地穿著內褲,等穿好,整個人紅得想剛從鍋裏撈出來的蝦。


    待一切收拾妥當要休息時,池律突然出聲問道:“身上怎麽迴事?”


    “嗯?”


    “身上為什麽那麽多淤青?”


    “哦.....被,被打的.....”唐鬆靈低下頭,有些難堪道。


    “韓莊?”池律下意識壓下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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