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下半年,大弟匆匆從老家趕到杭州,帶了一張x光頭顱照片,說父親頭上長了個瘤,縣醫院拍了張片,初步診斷為“溶骨性骨髓瘤”,為了保險起見再請省裏的醫生確認一下。

    第二天我趕緊把片子拿到浙二醫院放射科主任那裏,老主任拿起照片一看,就明確地說:是的,這是“溶骨性骨髓瘤”,惡性程度很高,青年人活不過半年,不過年老病人因血液供給不足,發展相對慢一點。

    迴來後,我把這個不好的消息告訴了大弟,兄弟倆商量了半宿,決定用“老樹身上長了個疤”的比喻騙父親,讓他平靜地走過生命中的最後一段旅程。

    父親和叔父12-13歲就去上海“學生意”,父親是老大,思想早熟,懂事早,肩上壓著維係一家老小10口生計的重擔,象老黃牛一樣辛苦了一輩子。60歲那年,他退休後迴到了老家,每月49的退休金是全家唯一的經濟來源,由於經濟困難,我和大弟從小學一年級起,一直享受助學金,當然,我們的成績也一直在全年段名列前茅。父親辦事穩重謹慎,心地善良,終生未參加任何黨派,他老人家時常教導我們:人心叵測,社會複雜,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些話對我的一生,產生過巨大的作用。

    父親得病那年剛好76歲,我下放10年,然後讀書,還沒有孝敬他過上一天好日子,想到這裏,心裏真不是味!

    父親的病一拖拖了三年,病故前,我正好從醫大畢業不久,在哈軍工留校的大哥也專程從哈爾濱趕來看望他老人家,隻有在這短暫一刻,他高興得把病都忘了,整天樂嗬嗬的,精神好,胃口也特別好,還一直把“老樹身上長了個疤”掛在口頭,母親見狀,也十分高興。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假期一到大哥一走,父親的病情就一天比一天地嚴重起來,頭痛欲裂,每天需用嗎啡鎮痛,在時而清醒時昏迷,時而講胡話的最後時刻,老父親還一直相信著我們這句善意的謊言,不知做得對不對,至今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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