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一天,我去鎮上辦事,走到鎮上,看到很多人臉上有一股奇怪的神情,再向前走上一段路,答案就出來了——鎮上最大的國營百貨商店的玻璃上刷上了一條大標語:“打倒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反黨集團!”名字上都打上紅叉叉。啊!紅極多時的“四人邦”終於倒了,我不相信地揉了揉眼,定了定神。

    “四人幫”的倒台,加速了知青迴城的進程,七六年年底,阿英先迴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縣城,當上了衛生院的掛號員,蘭蘭也按政策把戶口遷迴了城。一個人在鄉下孤軍奮戰的我,在半年後——一九七七年七月,接到公社通知,說書記要找我談談,書記見了麵,就開門見山地說:“四人幫”垮了,知青絡續上調了,黨委對我的去向問題也作了研究,準備把我安排到公社衛生院當負責人,並兼任事業大隊(信用社、獸醫站、廣播站、醫院等公社直屬事業單位)支部書記。臨結束,書記拍著我的肩膀勉勵著:“小夥子,好好幹!別忘了”雙搶“時幫助公社出簡報啊!”“看來書記對輿論工作倒是很重視的”,我一邊道別,一邊心裏想著。

    就這樣整整九年的知青生活結束了。

    公社衛生院是一個隻有十幾個人的小醫院,當過院長的人倒占了將近一半。院長換了一茬以一茬,問題成堆,積重難返,象一個積勞成疾的老人。我也明白書記派我去的用意。為了證實自己,不辜負領導的厚望,我開足馬力,整整化了三個多月,搞家訪,開座談會,摸情況。接下來賞罰並用,軟硬兼施,建章立製。衛生院的狀況終於有了起色。在管理過程中,我發覺自己的專業知識不足,長期下去,不足以服民心。就與縣裏的“赤醫大”(赤腳醫生大學)聯係進修一陣子。

    正在我一心一意鑽研業務之時,省報上刊登了恢複大學招考的消息,而且允許“老三屆”破例,不論婚否,可參加一次考試,這對我來說,無疑是一個特大喜訊。我趕緊找到報紙,看了一遍又一遍,一個似乎是徹底破滅的大學夢又給點燃起來了。我把大腦的興奮灶又轉到了實現大學夢想上。一連幾天報名、借書、找複習資料,忙得團團轉。當然,還得顧及影響,天天裝模作樣地上班。一個月後,我參加了高考,由於荒廢了十年(當然,這些年大家都荒廢)、複習時間短(這個原因對大家來說也是均等的)加上工作拖累,考得不理想,落榜的現實無情地擺在我的麵前。我的情緒一下子落到了低穀。心中充滿了悔恨之情,恰似象一個溺水者連稻草都抓不住,晃悠悠沉到河底一樣。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死了心的我,又迴頭投入了工作。一晃,七八年春節來了,又很快的走了,平平淡淡的。想不到陽春三月又傳來了好消息:全國大專院校統一招生工作又開始了,這一次,對“老三屆”仍網開一麵,不過也言明隻有一次機會。我默默地用詩人艾青的一句名言:“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隻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的生活道路是筆直的,沒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你走錯一步,可以影響人生的一個時期,也可以影響一生”不斷鞭策自己、告誡自己,在這個生的轉折關頭,一定要把握好機遇,不能讓它輕輕從身邊溜走。到七月考試的半年時間裏,我排出日程表,快馬加鞭地與時間賽跑。一下班就看書、查資料、做題目。天熱了,一開電燈,蚊子就成群的飛來,我就穿上高筒雨鞋,紮緊袖口,挑燈夜戰;疲勞了,就用涼水一衝繼續幹。七月中旬,檢驗的時刻終於來到了,我帶著“範進”的感覺走進了考場。語文、數學考下來,感覺不錯;考物理時,由於臨陣磨槍忘記了時間,竟遲到半小時,慌慌忙忙進考場,結果自我感覺非常不好。我也顧不了許多,用“我考得不好,別人也不見得考得好”的阿q精神迅速調整了情緒,在接著的化學、政治考試中,考得十分順手。考試結束後,我心中有一種成功的預感。

    一個月後,成績下來了,我以近四百分的成績高居全區五個鄉考生的首位。希望的曙光照亮我的前進之路!在填誌願時,我毅然決然地填了醫學和農機兩個專業,為了保險,又在是否服從分配的選項中打了個勾。

    八月底,我收到了浙江醫科大學醫學係入學通知書,十月初,我告別了父母妻女,去杭城開始了大學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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