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


    -


    華騰的人來的快走得也快。


    徐誌剛驚疑不定的站在門外,還沒從這場鬧劇中迴過神,電梯“叮”的一響,又走下來兩個人。


    是蘇雲柔和司朗。


    兩人看樣子是在路上碰到的,蘇雲柔拎著小包包,手裏拿著杯奶茶,一出電梯,見這麽多人不進屋,反而圍在門外,熙熙攘攘堵成一團,頓時皺起眉。


    “這是在幹什麽?”她問。


    司朗落後一步,抬頭看見這場景,心裏也是一沉。他四處梭巡,在人群前方找到無處可去的徐誌剛,“徐導,怎麽不進去?裏頭是在打掃嗎?”


    徐誌剛這做派未免有些急了。


    上午入駐,下午就派人收拾前頭人的東西,台裏人最愛看熱鬧,說風涼話,鬧大了不好收場。


    他有心提醒徐誌剛兩句,徐誌剛卻臉色難看道:“剛才華騰來人把這層樓迴收了,讓我們搬去其他地方辦公。”


    迴收?


    搞什麽呢?


    蘇雲柔一笑,感到荒謬:“電視台的樓關他們華騰什麽事。”


    徐誌剛卻笑不出來,就在幾分鍾前,合同上明碼標出的條款曆曆在目。


    事實就是這麽荒謬。


    華騰簽個讚助合同,不塞人、不找事,偏偏就是要把這層樓的使用權握在手裏,徐誌剛有瞥到這場讚助的大手筆,八位數的讚助,也難怪台裏會同意這種莫名其妙的條款。


    “迴頭我去問問。”司朗心情同樣不虞,明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臨到頭竟會出這種幺蛾子。


    他原本的打算是一周內拍完第四期,趁熱打鐵,繼續給自己造勢,靠《人生如歌》的影響力多漲點熱度。


    現在看來,還是得推遲。


    有他這句話,徐誌剛臉色好看了不少。


    不過迴頭問問那也是迴頭的事,眼前這幾十號人找不到地方安置,工作沒法展開,這才是要命的難題。


    心腹猶豫道:“要不然……先放個假?”


    徐誌剛臉色刷的黑下來。


    心腹也沒辦法。


    好端端的周二,人家郝悅給全組成員放假,結果硬是被他們薅過來開會,開完會說下午分配任務,結果吃個中午飯,辦公室給吃沒了。


    真夠衰的。


    徐誌剛臉頰繃緊,冷冷的:“那就放假吧。”


    *


    台裏沒有秘密。


    午休結束,徐誌剛等人新組建的《人生如歌》被華騰踢出辦公室的消息就傳遍了電視台。


    《人生如歌》是頭大肥羊,郝悅落難時不少人想搶個機會,徐誌剛一個二台導演居然拔得頭籌,背後風言風語也不少。


    茶水間是傳播小道消息最熱鬧的地方。


    人總是同情弱小的,反正郝悅也不在台裏,各種傳言逐漸離譜。


    “……徐誌剛耍手段拿的節目,說不定是跟那層樓氣場不合?背後有小人作祟?”


    “誰是小人還不一定呢。”


    “還以為他會有什麽大動靜,原來大動靜就是‘無家可歸’,他那一組幾十個人,我看他們怎麽收場……”


    各類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言論第一時間傳到郝悅耳裏。


    周二下午,郝悅給葉嘉打來電話。


    電話裏,她聲音很疲憊,“葉嘉,抱歉,還是連累到你了。”


    葉嘉正在華騰總裁辦,日落時分,天空鋪成淺金色。


    cbd中心直衝雲霄的摩天大廈全部亮起燈光,一盞接連一盞,燦若明珠,不負不夜城的稱號。


    葉嘉站在落地大窗前,夕陽餘暉暈染出他的眉眼,纖長的眼睫熔了霞光,於眼下灑落淺淡陰影。


    他一身襯衣西褲,身段高挑修長,清瘦的脊背將襯衣撐出一抹貼合的弧度,清淩淩的模樣,“是我連累了你。”


    “你跟我說這些,”郝悅有了些笑,“要是一筆筆明碼來算,沒有你,這節目可不一定落到我手上。”


    葉嘉莞爾,“沒有這檔,也有下一檔。”


    以郝悅的能力,出頭是早晚的事,隻是她挑對了人,因此少蹉跎了歲月。


    “講真的,葉嘉,我是真的不想把你牽扯進來。”電話裏,郝悅歎了口氣,她把自己的打算全盤托出,“你們都高看徐誌剛了,當初跟他在二台,我就知道他是扶不上牆的爛泥。《新聞百分百》一共一正兩副三個導演,他就是其中掛名的。”


    “《人生如歌》真在他手裏,為了盡快做出成績,他會壓縮時間,不出半個月就播出第四期。他這個人好高騖遠,做出來的東西我都能想得到。台裏人覺得《人生如歌》誰做都一樣”


    “我就是要他們看看,這誰做都一樣的東西,落到徐誌剛手裏,會爛成什麽樣子。”


    她譏誚的冷笑。


    葉嘉安靜聽著,身後有很輕的腳步聲。


    側過頭,他看見踱步走入的沈知韞。


    沈知韞倚著門扉,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他。陰影將他的表情模糊的看不清,他嘴角卻有些笑意,深黑幽邃的眼睛靜靜注視著葉嘉,沒有探聽他消息的意思。


    葉嘉收迴視線,挺拔的綠植立在身邊,葉片寬大,他抬手默了默肥厚的葉子,輕聲說:“沒必要。”


    郝悅一頓。


    葉嘉道:“《人生如歌》是大家的心血,不是什麽人想搶就能搶的。悅姐,我第一次製辦一檔節目,不想它虎頭蛇尾。下周按原計劃開會,討論第四期的主題,來得及嗎?”


    電話裏一片死寂。


    許久,郝悅聲音幹澀,像破了風:“……嗯,來得及。”


    “那就交給我吧。”葉嘉對她說,“你好好休息,過兩天我帶彭明明他們去找你。”


    掛斷電話。


    葉嘉閉了閉眼,辦公室裏沒開燈,四周隨著暗淡下的天光一同昏沉。


    很快,後背抵上一個胸膛。


    沈知韞環住他的腰,伸出來的手與十指交握,掌心溫暖。他下頜抵在葉嘉頸窩,唿出的氣息也是溫柔的,語氣很輕,捏著他的指尖,不緊不慢的問:“在煩什麽?”


    “工作的事。”葉嘉知道沈知韞不可能不知道台裏發生的事,就算不知道,今天上午他聯係梁特助的時候,他也該聽說了。


    沈知韞偶爾也會流露出散漫惡劣的一麵,就如現在一般,他親親葉嘉的臉頰,笑著:“要老公幫忙嗎?”


    葉嘉深吸一口氣,從他懷裏轉過身,“不用。”


    怕沈知韞不信,他抬眼,短暫的跟沈知韞對視一眼,又移開了視線:“我自己來。”


    沈知韞仍然溫和地看著他,他臉部輪廓走勢冷厲、深刻,氣場不怒自威,剛從會議桌上下來,剪裁考究的西裝襯托出寬闊的肩、筆挺的身量。


    垂眼看來時,眼底卻笑意深深,一隻寬大的手撫在葉嘉臉上,溫熱而有力度,沈知韞沒有再逗他,俯身逼近,放柔了聲音,也看出了他的顧慮。


    “嘉嘉,從結婚那天起,我們就享有彼此同樣的權力、義務和責任。”他看出葉嘉眼底的緊繃,吻了吻他的唇瓣。


    這個溫暖而充滿安全感的懷抱讓葉嘉眷戀,也讓他冷靜下來,聽沈知韞道:“你不需要顧慮我的身份、名聲,事實上,我一直在期待這一天。”


    葉嘉眼睫顫了顫,去看他。


    沈知韞溫柔地說:“期待你能接受我給予你的一切,然後去行使這些特權。”


    他會護著葉嘉,讓葉嘉盡情的去做想做的事,也會在適當的時候逼一把葉嘉,讓他真正的學會用權力去做些什麽、達成什麽目的。


    葉嘉從前的生活環境不需要他考慮這些,但夜深人靜之時,沈知韞總會有些沒由來的惆悵與擔憂。


    他身處這個位置,天南地北的出差、開會,工作的負荷加身,年齡又比葉嘉大上許多,意外和明天不知哪一個會來。


    就算有一天真的那麽不幸,他在葉嘉之前離開。


    他希望葉嘉也能有所依仗,有麵對一切的底氣和魄力。


    他不會走父親的老路。


    年輕時獨.裁□□,疑神疑鬼,不肯將權力分割絲毫。


    年老後意外驟生,妻子不事生產,獨子尚未成年,大權旁落、病獅可欺,隻能黯然離場。


    擁抱著懷裏人溫軟的身體,沈知韞眸色幽深,他拍了拍葉嘉的後背,斂下眼底的情緒,哄著他,“電話裏你說要去京城,什麽時候去?”


    葉嘉蹭蹭他的下頜,唇瓣溫涼,柔軟的親了親他,“明天。”


    “好,”沈知韞低頭,與他接了個纏綿而溫情的吻,“我送你。”


    “不用,悅姐一個人在京城開會,我們去帶她迴來。”葉嘉說。


    我們?


    沈知韞微微挑了眉,沒問他想做什麽,隻低聲笑道:“去吧。”


    *


    -


    電視台的事,司朗沒耽擱。


    傍晚一到家,他立刻上了別墅二樓,去找在瑜伽房裏做瑜伽的妻子,敲門而入之前,女人已經看見他在門外的影子,淡淡道:“進。”


    司朗做好了準備,走進去。


    別墅二樓的視野好,坐落於市區,鬧中取靜。


    這黃金地段的房子每平米就要五位數,司朗從小縣城一路過五關闖六將,成功考上海市的大學,意氣風發的準備為未來拚搏時,才知道人與人的差距是天塹,在有錢有背景的人麵前,他比螻蟻還要渺小。


    走投無路之際,陳思晚主動遞來橄欖枝,給了他一個走捷徑的機會。


    陳思晚大他十歲,三十五歲的年紀,保養得當,皮膚緊致、身段玲瓏,她化著淡妝,明亮燈光宣泄而下,她仰躺在瑜伽球上,一身修身緊致的紫色健身服,在鍛煉柔韌度。


    “過來,”瞥了眼司朗臉上糾結的神情,陳思晚淡淡道:“幫我推一把。”


    “誒。”司朗立刻脫了外套,進浴室洗手,出來後額發潮濕,看模樣還洗了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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