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數日,早朝時,趙煦宣布,決定按照章楶和武植的提議處理對西夏戰後的事宜,同時又宣旨,優待西夏的貴族俘虜尤其是西夏國主李乾順。他下旨封李乾順為興慶王,賜府東京,封嵬名阿埋為涼州侯,也賜府東京,還有西夏的一些王室成員也給予一定的封賞和優待,在京城就地居留,等於把他們都圈養在京城汴梁裏了。有些文武百官對此頗有微詞,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咬牙同意。


    接著趙煦詢問該如何提高國庫收入時,大家眾說紛紜,有說恢複方田均稅法的,有說青苗法加收利息的,有說募役法加收差役錢的,也有說提高人丁稅的,還有說要加收商人賦稅的,等等,不一而足,吵吵嚷嚷,有些人甚至爭得麵紅耳赤。但眾人所說的無非是原有的方法,毫無新意,最終也沒能形成什麽決議。


    趙煦看著眾位大臣在爭吵不休,哭笑不得,不勝煩悶。眼神逡巡間,卻發現武植和一些武官都沒有言語,袖手旁觀。


    這些武官是不懂怎麽說,可武植不是足智多謀嗎?怎麽也沒有吭聲?趙煦心中有點奇怪,於是咳了幾聲,止住了眾人的爭吵。等現場安靜下來後,他才開口問道:“武卿家,可有什麽良策?”


    眾人一聽,頓時來了興致,有些人戲謔地看著武植,準備看起熱鬧來。


    “迴陛下,臣有奏章,請陛下禦覽!”武植聽到趙煦點名,才側身出列,上前一步,躬身行禮後,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裏拿出準備好的兩份奏折,遞給過來接收奏折的郝隨。


    還真的有準備啊!連奏章都寫好了?眾人一看,有點傻眼了,這熱鬧,估計是看不成了。


    趙煦也饒有興致地接過郝隨送上來的兩份奏章,攤在手上,看到一份是組建和訓練新軍的奏章,於是先翻開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不住的點頭,對於武植提議的新軍架構和稱謂感到很是新奇。看罷隨手放在一邊,翻開另外一份奏章閱覽起來。


    看著看著,趙煦的雙眼頓時就亮了,武植的提議言之有理,很多話都說到他的心裏去了,引起了強烈的共鳴。


    “攤丁入畝?官紳士族也要交田賦?廢除青苗法?移民墾荒?”內容可不少,趙煦把玩著手中的奏章,喃喃自語。


    攤丁入畝,武植這個開創性的提法有點像王安石變法革新時施行的方田均稅法,卻又有著很大的不同,要是能實施,毋庸置疑應該可以充盈國庫,減輕老百姓的沉重負擔,緩和社會的矛盾,亂民暴民也會大大的減少,但阻力估計也是很大的,擁有很多田地的官紳士族肯定會群起攻之極力反對。可對於廢除青苗法,他還是有點猶豫不決的。


    趙煦思忖片刻,然後隨手把武植的這份奏章交到郝隨手裏,由他給在列的眾文武官員們宣讀起來。


    待郝隨宣讀完畢,全場頓時一片嘩然,眾文武百官都不禁驚唿出聲,訝異不已。特別是聽到“不管官紳士族和皇親國戚也要攤丁入畝按土地田畝數交納田賦時”,有些官員更是嘩然憤慨,心中陰晴不定。武植的提議,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其中廢除青苗法的提議,也是觸動到了某些所謂新黨成員的信仰和內心。


    千百年來,以讀書人為首的官紳士族,都以不用服徭役、不用納糧交稅為榮,平日裏拚命讀書考取功名,就是為了能享受這一個特權,不管富貴還是清貧,這一個特權都能使他們有種人上人的優越感。而如今,武植卻提議以讀書人為首的官紳士族也要攤丁入畝交納田賦,無疑是深深地觸動到了他們的利益和特權,叫他們情何以堪?


    於是,很快的就有人站出來,表示反對,言辭激奮,慷慨激昂,好像武植已經殺到了他們家裏,拿走了他們的心頭寶貝似的!


    有人開頭,後麵出來反對的官員就越來越多了,到最後,除了章淳、安燾、章楶、林希、許將、張商英、黃履等數十人外,連曾布、安淳、蔡京、刑恕等朝廷大員也加入到反對者的行列中,對著武植怒目而視,口誅筆伐。


    趙煦陰沉著臉,看著眼皮底下慷慨陳詞反對武植提議的眾人那醜態百出的樣子,心中惱怒至極,他對攤丁入畝和移民墾荒還是比較讚同的。趙煦極力想強軍強國、開疆拓土,需要耗費的錢糧特別多,他當然也想快點找到聚財斂財的有效手段。


    武植自從把奏章交給趙煦看過後,就迴到隊列中,一直默默地看著反對的眾人在上躥下跳,一言不發,平靜得就像個局外人似的。


    待反對的眾人都慷慨陳詞了一遍後,殿中終於安靜了下來。眾人看著陰沉地板著臉的趙煦,又看著平靜如初神情自若的武植,頓時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氛圍中,麵麵相覷,噤若寒蟬,不敢出聲了。


    “章相,卿家說說,該如何定奪?”趙煦壓抑著心頭的不快,向章淳發問道。


    “這?容臣再思慮思慮!”章淳支支吾吾,既不表示讚成,也不表示反對,跟趙煦耍起太極來了。他章家在福建老家那可是一個大族,家中田地何止萬頃,要是讚成武植的攤丁入畝,那可是大大地損害了其家族的利益,而且武植關於廢除青苗法的提議更是在挑戰他這個所謂新黨領袖的權威。但他也不敢公開反對,他是首相,還是要以官家趙煦的想法馬首是瞻,所以有點進退兩難。


    聽到章淳的迴答,趙煦很不滿意地哼了一聲,心中很是不爽。他也懶得問其他人了,看向武植,麵色稍霽,緩緩問道:“武卿家,此策可行否?”


    “迴陛下,隻要朝廷肯下決心,放手一搏,此策可行可控!”武植不假思索立馬應道。


    “不行啊,陛下!此策妖言惑眾,擾亂朝綱,定會引起大禍啊!”蔡京跳了出來,痛心疾首般表示反對。


    “是啊,陛下!此策歹毒,會引起大亂的!”曾布、安淳、刑恕等人也隨之附和反對,文德殿一下子又變得嘈雜了起來。


    “夠了!”武植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聲,頓時把大夥給鎮住了,眾人隻能狠狠地瞪著他,不再言語。


    “我問你們,你們口口聲聲說大亂,亂從何來?是你們要亂嗎?還是你們的家人族人要亂?”武植輕蔑地掃視了一眼反對的眾人,連聲質問。這一頂帽子扣得有點大了,有異議的眾人嚇得敢怒不敢言。


    “食君俸祿就要為君分憂!難道聖人沒有教你們嗎?你們的聖賢書難道都讀到狗身上去了?”武植接著訓責到。這又是一頂大大的帽子扣下來,這些人有點懵了。


    “聖人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先修身齊家,再治國平天下,這次序可不能亂!再看看你們,領著厚祿卻不修身,時時刻刻把個人的利益放在家國利益之上,不思迴報朝廷,這成何體統?”又是一頂大帽子,這些人有點嚇傻了。


    “想想少田無田卻還要納糧交田賦的眾老百姓們,衣不裹體食不飽腹,生活何其艱辛困苦!而你們以及你們的家族坐擁良田千頃萬頃卻分毫不交賦稅,油腸肥肚,這是何其的不公,世道是如此的崩亂!你們的良心何在?難道都被狗吃了嗎?何至於如此的為富不仁?”還是大帽子,扣在這些人人的頭上,他們有點麻木了。


    “都是大宋朝的子民,同在一片天之下,為何平民百姓交得了田賦,你們的家族卻交不得?天理何在?世道不公,就會有人鳴不平,難道你們想要逼反民眾,禍亂朝廷嗎?你們當真是其心可誅!”武植乘勝追擊,憤憤而言。


    這頂帽子扣下來,直接把持反對意見的眾人嚇壞了,他們連忙紛紛開口,惶恐不安地向趙煦請罪。他們終於領教到,什麽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


    趙煦看著武植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訓斥著反對攤丁入畝的眾人,明目張膽的扣帽子,心裏樂得差點笑出聲來。這幫隻懂得窩裏鬥的家夥,享受著民脂民膏卻不為民眾著想,也不思為朝廷和皇帝分憂,隻顧著自家的利益,是該得治一治了。


    旁邊的安燾、章楶、林希等數十人,也被武植這一通大棒亂舞驚住了,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滿臉通紅,看向武植除了敬畏還是敬畏:“後生可畏啊!”


    “迴陛下,攤丁入畝確實可行,青苗害人也當廢除。攤丁入畝施行前,可先發文通告全國,找個試點施行,設立丈量司,選派地方或者京城禁軍官兵隨行,協助丈量司庫官員進行丈量清算田地,按照新的計量標準計量新田畝,並登記造冊,按丈量清算後的土地新田畝數攤入丁稅後統一計收,設監軍督察,凡自動申報田畝者,可獎勵少交一成田賦;違令不遵拒不配合丈量清算者重罰,課以兩倍田賦;暴力抗拒性質惡劣者可收監,並課以五倍田賦。試點成功後再依次推廣開來,徐徐漸進。此法施行,不分貧富貴賤,一視同仁。”武植覺得火候差不多了,立即拋出了施行的具體辦法。


    此時已經沒有人敢出來反對了,而且看得出,趙煦對此也頗為心動,聖心難料啊。在趙煦的默許下,武植的提議得以順利通過,達成了初步意向。


    於是,接下來的議程就變成了該如何施行“攤丁入畝”的問題。


    經過半天的商榷討論,大家隻能勉為其難地達成初步結議,決定施行攤丁入畝,統一田地計量標準,推行新畝標準,重新丈量清算田地,劃分好田地等級並登記造冊,把身丁稅攤入田賦中一並計收。決定由戶部選派官員成立丈量司,殿前司選派禁軍官兵協助,並由宮中宦官擔任監軍,先以開封府為試點施行,先易後難,逐步展開。攤丁入畝後的田賦隻收現錢,分夏秋兩季收取,以畝為單位,按南二北一的標準計收。同時放開市場,允許農戶所得餘糧可上市交易。暫時廢除和糴與合買製,官府和朝廷所需糧草物資從市場平價購進,惡意壓價傷民或者隨意抬價收購者罰俸收監。同時規定,所收田賦均以土地田畝數為準,以後滋生的人丁不再加賦。至於移民墾荒,現在也沒有可移民的地方,暫議;廢除青苗法也留待以後再說。


    元符元年,大宋朝全境人口有將近二千萬戶,人丁有將近四千四百六十多萬口,人頭稅人均每年兩百文錢左右,經戶部左曹侍郎吳居厚率戶部官員核算,經武植據理力爭,核減後,擬定攤丁入畝後的田賦為:北地按等級每畝計收二十文錢到四十文錢之間,南地按等級每畝計收四十文錢到八十文錢之間,定好等級後固定收取。攤丁入畝後的田賦比以前的人頭稅、徭役和田賦的總和幾乎少了一半,大大減輕了廣大民眾的負擔。就這樣,武植提議的攤丁入畝得以順利推行,這也歸功於趙煦急於求成的心思,他比武植還要更加上心和著急。


    開封府下轄十六個縣,疆域甚廣,這也夠丈量司折騰一陣子了。


    武植的目標就是,宋朝不僅要強軍,還要強國,沒有足夠的經濟實力作為支撐,強國強軍就隻能是一句空話,什麽都改變不了。武植就是要利用趙煦爭強好勝、急於求成的心理,把他綁在同一條戰船上,讓自己的謀劃能一步一步地實施開來,防患於未然。現在攤丁入畝能夠得以實施,強軍強國的目標就又邁進了一大步。


    剛才殿中持反對意見的眾文武大臣們雖然硬著頭皮讚成試行攤丁入畝,可心裏卻已經恨死了武植,咬牙切齒,暗自盤算著自己和家族該怎麽逃避交賦納稅,如果不給點阻力他們是心有不甘啊!


    萬惡的武植!


    要是目光能殺人,他們早就把武植殺死千百遍了。


    武植洞若觀火,了然於胸,他心裏明白這些大臣和別的官紳士族都在想些什麽,無非就是如何想方設法逃避賦稅和設置阻力。他沒有什麽可顧慮和擔心的,該著急上火的是趙煦,到時自然會有人來幫他收拾這幫蠹蟲,根本用不著他親自動手。


    趙煦把組建新軍的事給壓了下來,他還要跟章淳、安燾等大佬商議後再作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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