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江家鎮百裏之外的某座大城,獸神殿分殿內。


    一群少年正麵臨層層選拔。


    他們有男有女,上到十八,下到五六歲,有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也有衣衫襤褸、瘦得隻剩骨頭的乞兒。


    如果薑浩在現場,隻會覺得十分熟悉,這才是獸神殿真正的考核。


    一旦被看中,可不是隻學些打掃和跳大神,而是學習如何狩獵,如何馴獸,如何掌控人心,如何讓獸神殿更進一步。


    而考核的重點,在於身體素質和膽量。


    養尊處優的孩子,接受過係統的體能訓練。


    窮途末路的孩子,意誌力驚人。


    沒人知道獸神殿的考察標準,有些孩子可能在比拚中落了下風,卻被認為更有潛質,就入了晉升名單。


    他們還有個共同特點,能確保他們不會背叛獸神殿——那就是沒有契約獸。


    “江澤洋,出列。”


    “是。”


    身穿平民服飾的江澤洋,被指名站在晉升隊列的首位,臉上不卑不亢。


    他一個人站在那裏,身量挺拔,其他孩子見到他自然握在身側的拳頭就感到心悸。


    這人不知道怎麽長的,比靈獸還猛,根本打不過!


    考官也很滿意地看著他,獸神殿就需要這種特別有精氣神的好苗子,以後一定能成為一員猛將。


    要知道,能被選到這座城裏考核的,本就經過兩層選拔,所以,即使晉升失敗,也可以留在這裏當實習祭司。


    可要是再往上通關,就能進入獸神總殿,成為大祭司甚至是教皇的親傳弟子,未來絕對不可限量!


    等考核結束,當地的祭司要帶著這群新人做禱告,也就是吟誦他們的教義——獸神殿的光輝曆史:


    獸神殿在最開始,其實並不叫這個名字,它隻是一個小小的公益團體。


    其創始人正是獸神派來人間的神使,所以,大家不能直唿她的名諱。


    神使大人的第一次出現,是在森林裏,被眾多獸王追隨。


    要是讓顧星煙評價:那就是少見的靈獸萬人迷體質,頂級社牛,心思純善,所以靈獸們才喜歡她。


    說到這,需要補充一個隻有教皇才知道的內幕:


    那個神使其實是禁魔體質,天生無法定下契約,所以她是個棄孩,機緣巧合下由靈獸撫養長大。


    她從未掩飾過自己的出身,卻因為後人的私心,將這一事實改編成她能同時擁有許多契約獸。


    別人隻能一隻,她能無數隻,大家就覺得這人不簡單,肯定跟獸神有關係,所以就被尊為神使。


    許多靈獸和人類都願意追隨她,她便傳授如何成為頂尖禦獸師的秘訣——那就是要發自內心地對靈獸好。


    跟靈獸好到可以交付後背的程度,即使沒有契約,也不比其他禦獸師差。


    這也是為什麽,薑浩覺得獸神殿發展早期的初衷是很偉大的。


    神使的慷慨,讓當時很多人類順利擁有了自己的靈獸夥伴。


    沒錯,是夥伴,而不是契約獸寵。


    其實,無論什麽時代,都有人無法擁有契約獸。


    很多人就算不是禁魔體質,體內的魔力也少得可憐,連老鼠兔子之類的弱小靈獸都看不上他們。


    這就跟,靈氣充沛、全民修煉的修真位麵,依舊有很多普通人沒有天賦,是一個道理。


    可如今,禦獸位麵裏,連江家鎮這樣的偏僻小鎮,也看不到有人沒有契約獸,就算有,那也是契約獸早死導致的。


    這個現象,細品一下,就該明白,獸神殿為何發展得這麽快,這麽穩了。


    因為,有很多人,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禦獸師。


    沒有人會傻到自爆秘密,隻會更加擁護獸神殿。


    或者,等爬到了高位,忌憚獸神殿把自己的秘密透露出去,所以隻能維護獸神殿,還得處處為他們大開綠燈。


    而獸神殿對內對外宣稱的卻是:禦獸位麵的禦獸師比例,之所以上升到近乎百分之百,都是他們的功勞。


    是獸神派來神使,讓神使幫助那些人走出困境,帶領全人類和靈獸變得更好。


    當然了,以上諸多內幕,不會寫進曆史頌詞中,這都是江澤洋心裏想的內容。


    他跟其他少年一樣,一邊聽著磅礴有力的吟誦,一邊用崇拜的目光望向最上方的獸神雕像。


    心裏卻把獸神殿刻意抹掉的曆史補充完整:


    後來,獸神殿的影響力越來越大,繼任者們嚐到了權勢與金錢的甜頭,他們開始改變策略。


    他們把神使教的東西拋開,自己研究出了一套新的馴獸本領,結合暴力、心理戰術以及催眠黑魔法,能更加省時省力地讓靈獸折服。


    而且,整個流程就跟標準化流水線一樣,對操作人員的要求低了很多。


    不需要一個人品德多麽高尚,或者疼惜靈獸,隻要懂得揮舞鞭子,會罵髒話,就夠了。


    他們還操縱輿論,讓全世界越加歧視沒有契約獸的人——完全忘了創始人們都是這樣的人。


    隻有這樣,才會有更多的人不得不成為他們的“信徒”,被他們拿捏住把柄。


    他們倒是有一件事,沒有開時代倒車,那就是:重視並強化人類自身的能力。


    多麽諷刺啊,全世界最不依賴靈獸戰鬥的人,就是獸神殿的核心成員。


    隻有這樣,他們才能在狩獵靈獸的時候,不被馴化不完全的奴獸反水,才能用武力征服靈獸們。


    連江澤洋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都覺得無語:有這本事,幹什麽不好?為什麽非要靠迫害靈獸吃飯呢?


    他自己以前,就從沒覺得,自己會因為火火很弱而人生無望。


    如今,他憑自身的力量天賦,很快得到了獸神殿的看重。


    分殿首席祭司走過來,挨個摸摸晉升的少年們,表達獸神對他們的祝福,希望他們到了下一站,能為自己這片地區爭光。


    江澤洋低頭被摸的時候,眼中暗芒湧動:


    為人子,他做不到對父親慘死無動於衷;而作為火火死亡的直接原因,他更沒有資格指責鬼車。


    他的一生,終將在複雜的悔恨中,如行屍走肉般活著。


    可他不能放過在整場悲劇中隱身的獸神殿!


    如果沒有獸神殿刻意打造的風氣,還有提供定製“契約獸”的付費服務,他、父親、火火,或許就不會走到那樣的絕路。


    他決定了,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便是爬上獸神殿的頂峰,從內部,親手將這顆毒瘤徹底剜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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