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蒙蒙亮,江家鎮的人們這才從獸潮中緩過來,陸續迴家補覺。


    烘焙坊裏的員工,不是紙人就是修真者,精神頭倒還好,但這不能是延長工作時間、不讓人迴去的理由。


    顧星煙迴到烘焙坊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下班。


    店裏的零食那是一塊都不剩,連鬼車和黑鬥的夥食,都得從其他樓層的廚房裏做好送上來。


    就算有東西出售,也不會有人來買。


    鎮民們熬了一宿,不是睡覺就是清理戰場,沒人有那個閑心,過來買靈獸的小餅幹。


    眾人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外麵打打殺殺,他們的精神一直繃著根弦,生怕什麽時候就斷了。


    到現在再去迴想昨夜的情形,真佩服自己,居然能在殺戮現場中烘焙食物!


    真算得上一次難忘的經曆。


    但隨後又想起,這樣的情況不會隻有一次,他們必須適應這種工作環境。


    所以說,跨位麵工作也不是那麽好幹的,高收入的同時,也要求職工擁有一顆大心髒。


    跟這個比起來,以前他們在白堊紀遊樂園陪恐龍打高爾夫,都算悠閑愜意的了。


    但他們沒有想過退出。


    正因為親眼目睹了靈獸們發狂後的痛苦,他們才更深刻地認識到,自己在做的工作,肩負著怎樣的責任。


    顧星煙身為老板,自然很高興看到大家有這樣的覺悟。


    不過她還是催促大家別磨磨唧唧的,有什麽感想等明天上班的時候,再慢慢聊也不遲。


    一頭頭契約獸被召喚迴獸寵空間,跟主人一起下班。


    黑鬥在天公狗大黃的屁股後麵亦步亦趨,狗臉上是非常明顯的愧疚與討好。


    整個烘焙坊,就它和大黃是犬科,關係鐵得不行,可它不小心傷害了大黃,大黃直到現在都不肯拿正臉看它。


    “嗚嗚……”


    大黃氣鼓鼓地跑了,黑鬥難過地走到顧星煙腿邊求安慰。


    這要是以前,它連撒嬌是什麽都不知道。


    可被寵得多了,加上身邊全都是很會撒嬌的契約獸,它也在潛移默化中學會跟主人流露自己的小情緒。


    顧星煙忙活一晚上,進進出出好幾趟,都沒空搭理幾個小家夥。


    這會兒終於有閑工夫坐下來,一手摸鳥頭,一手擼狗。


    有人說,貓狗雙全,她忽然覺得自己這樣也不錯,禽獸雙全,咳咳……


    夏天明最晚收拾好背包,臨走前一拍腦袋,“我就說忘了什麽沒說!”


    顧星煙看過去,“落了什麽東西?”


    夏天明指著黑鬥說:“老板,黑鬥它好像進化完了。它還把大黃前胸的毛全都燒禿了,所以大黃才不理它。”


    黑鬥羞窘地“汪嗷”一聲,意思是:哎呀哎呀,幹嘛把這事也說了!


    它怕顧星煙知道它闖禍,所以它隻敢委屈求貼貼,不敢說實話。


    顧星煙先問大黃的情況,“那大黃嚴不嚴重?”


    夏天明迴憶當時那陣兵荒馬亂,哭笑不得,“滅火還算及時,而且天公狗防禦夠強,隻是毀了容,沒有傷到皮肉。


    “不過嘛,毀容這事對大黃打擊也挺大的,它都憂鬱一晚上了。”


    顧星煙“唉”了一聲,“難怪我見大黃身上披了件衣服,還躲著我走。”


    “它覺得自己變醜了,除了靜雨,誰也不讓看正麵。”


    說著,夏天明摸摸黑鬥的狗頭,“不是針對誰啦!”


    這時候的烘焙坊,除了她和夏天明,已經沒別人了。


    顧星煙愧疚道:“靜雨怎麽沒跟我說就走了?”


    想來是不想跟店長計較這件事,直接帶著大黃下班溜了。


    但是跑路是沒用的,顧星煙除了是店長,也是黑鬥的主人,狗狗闖了禍,她就得負責。


    她當即用光腦聯係朱靜雨,跟她賠錢道歉。


    朱靜雨秒迴:“老板,真沒事的,大黃和黑鬥是好朋友,黑鬥進化成功,大黃比誰都高興,我能通過契約感受得到。”


    “可大黃的毛燒禿了一塊,它肯定也很傷心,這跟它的高興並不衝突。這錢你收著,帶它去做個全身檢查,再辦個高端獸寵美容套餐。”


    “啊……這錢太多了。”


    “收著收著,大黃也算我半個員工了,迴頭我要檢查它的病曆報告。”


    “哈哈好的,謝謝老板,我這就帶它去獸寵醫院做個全身spa。”


    顧星煙最後囉嗦一句“注意休息。”這才結束了對話。


    最後一名員工也已經走了,烘焙坊裏隻剩下她、黑鬥和唿唿大睡的鬼車。


    黑鬥見她一直在關心大黃的傷勢,越發後悔,自卑的情緒久違地湧上心頭。


    它想起自己隻是一條肮髒的野狗,沒敢再繼續撒嬌,悄悄縮到門邊的角落。


    顧星煙一低頭,發現狗不見了,它沒有迴到溫暖漂亮的狗窩,而是盡可能貼著大門,像是隨時要離家出走的樣子。


    顧星煙懷疑,真要論起心理健康,恐怕黑鬥還不如大黃。


    黑鬥太缺安全感了,稍不注意,它就會覺得,這裏不是自己的家,它配不上這裏。


    顧星煙露出誇張的笑容,突然一個衝刺,把黑鬥舉了起來,在空中轉起了圈圈。


    “黑鬥!聽說你進化了!好棒呀!誰家的狗那麽厲害!居然還會噴火!噢!是我家的!”


    黑鬥被她一聲比一聲高的讚歎誇得有些暈,難道不是應該指責它闖禍了嗎?


    “汪?”


    顧星煙換了個姿勢,把黑鬥放到柔軟的狗窩裏,從裏麵摸出一把木質的按摩梳,熟練地給黑鬥順毛。


    “總算進化成功了,你以後可是威風凜凜的禍鬥,傳聞中可是火神的戰寵,厲害吧?”


    “汪汪!(我不是火神的戰寵,我是獸神您的狗狗!)”


    顧星煙笑了笑,它能說出這句,說明還是把這裏當成自己的歸宿,不會輕易自暴自棄地離開。


    顧星煙見它情緒好轉,這才說迴大黃的事:“黑鬥,你燒了大黃的毛,是無心之失,沒人怪你。


    “但你既然掌握了新的能力,就要學會控製自己,不能傷害親近的人和獸。


    “朱姐姐那邊,我已經替你道過歉了。至於大黃,你努努力,多哄哄它,它脾氣那麽好,遲早會原諒你的。”


    黑鬥聽她這麽說,耷拉的耳朵豎了起來,眼裏重新有了光亮。


    “汪!(它會理我嗎?)”


    “你得堅持不懈才行。”


    “汪嗷!(那我把我的骨頭都給它吃!)”


    顧星煙故作沉思狀,“對噢,禍鬥是吃火的,那我以後還要不要喂你吃零食呢?”


    黑鬥瞬間急了,嗷嗷兩聲,表示抗議。


    怎麽進化了還要取消所有零食啊?!


    顧星煙笑出了聲,摸摸它的狗頭,“先看情況吧,你要是能繼續吃,肯定不會少了你的。行了,睡覺吧,我也要上樓了。”


    黑鬥叼住她的袖子,眼裏溢滿了不舍。


    可能是今天經曆的事太多,它不想被留在沒有主人的烘焙坊裏。


    顧星煙的心軟成一片,對它說:“那你跟上吧。”


    一人一狗一同上樓。


    早晨的陽光透過幹淨的玻璃投射進來,將烘焙坊室內徹底照亮。


    在鳥窩裏睡得正熟的鬼車,九條脖子跟軟掉的麵條一樣,四仰八叉還打著結。


    光線中有細微的塵埃在閃閃發光,幾縷半透明的魂魄迷迷瞪瞪地飄進了屋,被吸進了鬼車的尾羽當中。


    如孔雀般瑰麗的尾羽,每一根羽毛上都有個類似鬼臉一樣的花紋,無數怨魂的麵容在上麵不斷閃爍、交替。


    它們碎碎叨叨,熱鬧得跟個大家庭似的,說要歡迎新成員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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