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當著所有人的麵下達指令,盧嘉平十分自然地應了下來,擺上職業微笑,站起身來。


    “那就不打擾你們了。”顧星煙就像個招待客人的主人,落落大方地走出包廂,大途緊隨其後。


    實際上,顧星煙的神識牢牢鎖定在了盧嘉平身上,觀察他有沒有被激怒的征兆。


    就算是公司同事,人家來自高維位麵,未必就看得起這一屋子低維種族的命……


    幾人先後走出包廂,繼而離開展會中心,越走越偏,直到徹底遠離對外開放的城區。


    顧星煙捏緊的拳頭稍稍鬆了下來。


    她跟男人的走位,也逐漸從她在前、對方在後,調轉了過來。


    修好的水泥路總有盡頭,前方就是未經開發的原野,男人停了下來。


    他一手叉腰,一手平放在眉梢之上,向周圍的原始風景眺望,就跟旅人一般閑適慵懶。


    他徹底不裝了。


    顧星煙斟酌了一下語氣,沉靜開口:“雖然有點遲了,但我還是要代表hx996位麵大樓,向您表示歡迎。


    “隻是,您能否告訴我,真正的盧嘉平現在在哪裏?”


    盧嘉平要麽已經死在了這個位麵,要麽被藏在了某處。


    因為所有遊客都經過嚴密的安檢流程,驗血、掃臉、甚至識別生物波,確保是本人,才可以放進來。


    並且,為了絕對保密,所有訪客采取封閉式管理,也就是活動結束以前,不能離開這個位麵。


    男人“嘖”了一聲,沒有迴答,而是反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顧星煙說:“您應該是公司派來的調查員。”


    “哦?這麽肯定?”


    “除了調包盧嘉平,您所做的所有行為,都是從公司的角度出發。”


    他勸譚誌文向顧星煙求助,這很難是一個單純的遊客會想出來的事。


    合作方跟店長關係緊密些,讓店長幫助合作方解決難題,聰明的店長不僅賣了人情,還能從中挖掘到新的機遇。


    異界遊客則不同:善良大方點的,自己出手就幫了,一點也不難;淡漠點的,聽了就當聽故事;要是不懷好意,還能借機搞事。


    但這個假的盧嘉平,都不是。


    細品之後,顧星煙斷定,這位是自己人。


    “我猜,您針對盧嘉平,應該也是因為他這個人本來就有問題。”


    這麽厲害的人,明明可以有無數種潛入的辦法。


    她想,第一眼見到的那個盧嘉平,應該還是本人,之後的全都是麵前這位的偽裝。


    男人聳了聳肩,轉身麵對顧星煙。


    顧星煙的心髒像是被用力攥緊了一般,劇烈跳動了幾下!


    原本屬於盧嘉平的臉,徹底變成了一團柏油似的黑色黏狀物,像極了醜陋惡心的變形蟲。


    上麵還長滿了膿液似的恐怖眼睛,一旦與之對視,便會從心底裏升起極大的恐懼!


    “啊……”大途捂住嘴,立刻認出了對方的種族。


    她不敢直接說出對方的名諱,而是通過店鋪係統提醒顧星煙:【是修格斯!克蘇魯神話裏的生物!】


    顧星煙也在他轉身的瞬間,本能地將視線移開,沒有直視他的眼睛。


    “修格斯……閣下?”


    “不錯,是我。”


    修格斯像是被困在工位上許久沒有動彈的社畜,在空氣清新的美麗自然中,舒展開自己的“身體”。


    盧嘉平的衣服並沒有被撐爆,沒有固定形態的黏液般的身體從袖口、褲管裏延展而出,比起人形,更像個黑色滑稽的黏土怪人。


    顧星煙覺得自己的膽量真的比年輕時候大了許多,這會兒居然還能想出這樣的比喻。


    她垂下眼瞼,看著地麵上不斷擴張的陰影,心念一動,後退了兩步。


    如黑色深淵般的詭異陰影中,相同質地的黑色黏狀物從裏頭冒了出來,像是沸騰般不斷起泡,灼燒著瀝青路麵。


    但很快,那“分身”拽出了一個赤條條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扔到一邊,任由臨近正午的陽光,曬在那人的光腚上……


    “喏,你要找的人在這裏。”


    大途立刻蹲在男人身邊,把他翻了過來,“初步斷定,已經死亡超過三天……”


    修格斯嗤笑一聲,用軟趴趴的觸手點開一個光屏,發送了一些資料給顧星煙。


    “我剛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人在試圖與外界取得聯係,我懷疑這裏還有他的同伴,就代替他,留在了科技藍星的團隊裏。


    “哈!這怎麽可能成功呢?這裏可是我們集團的私人位麵,絕對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地方了!”


    顧星煙了然一歎,看向已經死了好幾天的盧嘉平。


    他死不瞑目,像是目擊了什麽驚悚之物,嘴裏還殘留有黑色的黏液,那黏液似乎還有生命,正不斷地蠕動,像是在吸食……


    顧星煙不再看他,轉而瀏覽起修格斯發的資料。


    裏頭有個錄像。


    那應該是在客房裏,拍攝者背著光,投下大片陰影,可那片陰影居然“穿透”了地板,化作一潭深不見底的黑水。


    盧嘉平幾乎整個人都被淹沒,隻能仰著頭,留一張臉浮出水麵,狼狽地唿吸著空氣,不斷求饒。


    都不用修格斯審問,他自己就招了。


    盧嘉平本該是個根正苗紅的體製內青年,家境中產,也沒出過國,頗受領導器重。


    但他有個關係極好的研究生導師,多年留學海外……


    於是,前途光明的大國公務員不想做,非要當什麽五十萬!導師還承諾,事成以後,會在國外安排好一切……


    顧星煙看得拳頭都大了。


    現在多少高校招導師的時候,海歸優先,瞧瞧,不用出國門,滲透了多少大好青年?


    再看看網上的所謂專家、高知,成天發表挑動對立的言論,不斷削弱學者群體的信譽,讓網友越來越追捧國外的教育、國外的大師……


    修格斯欣賞著顧星煙的表情,雖然人是他抓的,但他並不能跟華夏人共情,甚至還覺得有趣。


    就像刷了一個有意思的短視頻,嘴邊總想啃點什麽。


    修格斯從空間戒指裏拿出大水牛的心髒。


    因為還沒解凍,整顆心髒凍得硬邦邦,外邊還有一層由血水凍成的冰塊。


    他張開深淵巨口,“哢哧哢哧”地啃了起來。


    顧星煙聽見動靜,迴過神來,就看到克係怪物在啃一個粉紅色的大圓球,莫名像極了吃瓜群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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