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菲揚大為震撼,“什麽?!媽……媽媽?!你喊那個年輕的店長叫媽媽?!”


    小蕨根本沒想過,顧星煙二十年從未衰老的問題,理直氣壯地反問:“有問題嗎?”


    “這沒問題嗎?”


    小蕨不再多言,繼續幹活。


    鍾菲揚一臉古怪地發了會兒呆,最終遺憾地想,如果小蕨真的是遊戲廳的“少東家”,那她的確挖不走。


    話題以詭異的走向終結。


    這時,一對中年夫妻跑到遊戲廳門口。


    繞過擋路的三輛大皮卡,就看到屋裏幫忙擇菜的鍾菲揚,兩人焦急地靠近。


    “大姐,我們終於見到你了!”


    “姐,你這些天怎麽都不迴家呀?”


    鍾菲揚一聽這聲音,臉上閃過一絲厭煩與無奈,但還是不得不放下手裏的蔬菜。


    “你們跑來我工作的地方幹什麽?”


    鍾菲揚的弟弟和弟媳一愣,鍾菲揚的工作地點,不是農科院嗎?


    而且她剛才在做什麽?幫人擇菜?還是在遊戲廳裏?


    姐,你要是被威脅了,記得眨眨眼!


    鍾菲揚弟媳也不管那麽多,上來就拉住鍾菲揚的手,懇求道:“大姐,你一定要救救家寶啊!那可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也是你的親侄子啊!”


    鍾菲揚弟弟更是語帶怨懟,“三家孩子做的事,憑什麽就我家家寶要去坐牢踩縫紉機!其他兩個就可以放出來!”


    “就是啊,姐,你的地位又不比那兩個專家低,為什麽沒把家寶放了?是不是因為你是女研究員,說不上話?”


    鍾菲揚一個頭兩個大,這倆人說話沒個遮攔,附近幹活的小兵、小蕨肯定聽見了。


    而屋裏打遊戲的孩子們,還是整個事件裏的受害人,也不知道他們聽進去多少?


    “這跟我是不是女的沒有關係。裁決書裏寫得明明白白,三個人裏,是鍾家寶出手把人家的小票拿了,也是鍾家寶動手推的人。最嚴重的罪,都他一個人幹了,他不去坐牢誰去?”


    事發當時,雖然三個混混是一夥的,但另外倆人,一個霸占跳舞機,一個站在旁邊助威,雖不道德,但也沒有違法。


    即使末世後的法律嚴苛許多,他們隻在看守所裏待了兩天,就被放了出來。


    鍾家也想著去接孩子,沒想到,得來的隻有噩耗!


    鍾家弟媳聽鍾菲揚這麽一說,把恨意轉移到鍾菲揚身上:“你既然知道裁決書,那你為什麽不阻止?還故意躲了我們那麽多天!你怎麽這麽歹毒!”


    鍾家弟弟連忙捂住妻子的嘴,苦澀道:“姐,你都是農科院的大專家了,撈一個孩子有那麽難嗎?”


    鍾菲揚深吸一口氣,反問:“孩子?鍾家寶都二十二歲了!你們身為父母,把他教養成正直的人,有那麽難嗎?”


    她指了指腳下,“而且,你們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鍾家弟弟受到姐姐的血脈壓製,不由低頭,低聲迴答:“遊戲廳啊……”


    “這裏是你們的寶貝兒子,犯罪的地方!你們有沒有想過,受害者們的感受?”


    鍾家弟媳掙脫開丈夫的手,氣憤極了,“可那又怎麽樣?那些人隻是工人的孩子,連學都不上,一輩子隻能是工人!大姐你為基地做了那麽多貢獻啊!放走一個人怎麽了?”


    “啪嗒!”


    小兵手裏的植物掉到了地上。


    他怒視這對夫婦,連帶著鍾菲揚也一起討厭上了。


    但他什麽也做不了,隻能憋著口氣,把植物撿起來,扛到小蕨那邊。


    是啊,工人的孩子隻能是工人。


    哪怕高層領導再怎麽殫精竭慮,製度再如何完善,社會永遠都有灰色的一麵存在。


    其實基地裏是有學校的,但不多。


    所有階層的孩子不得不混在一起,家庭條件差的孩子容易受到排擠,久而久之,寧願去撿垃圾也不肯上學。


    上學有什麽用呢?反正成績好的永遠是家庭好的那幫人。


    就算真出現幾個尖子生,在單位過來挑人的時候,人家也會優先選擇有門路的孩子。


    而他們進了單位,隻是被當做牛馬使喚,幸福感跟進廠打工隻低不高,因為得不到群體歸屬感。


    漸漸地,很多家庭都放棄了求學這條路子,基地也沒有精力去抓什麽九年義務教育。


    但這些,能成為嘲笑工人孩子的理由嗎?


    鍾菲揚收斂所有表情,冷眼看著弟媳,“沒有了我,你們又算什麽東西?


    “借了我的資源,才在末世裏順風順水的你們,有什麽資格認為,自己就比別人高貴?重要到可以罔顧法律,肆意妄為?”


    鍾菲揚弟媳還在氣頭上,梗著脖子道:“你不要給我上價值,這個事放在末世前,根本沒那麽嚴重!而且你問我們資格?


    “要是沒有鍾家,你怎麽出國留學?要不是你弟弟讓著,怎麽會讓你讀到博士?”


    鍾菲揚弟弟愣了一下,扯了扯妻子的袖子,他姐那個暴脾氣,聽了肯定要炸!


    鍾菲揚也氣笑了,“我出國留學,是因為我過世的爹媽支持我。什麽我弟弟讓著我?難道在常青藤讀博士,是因為小弟你不想,才讓給我的嗎?”


    鍾菲揚當然知道,弟媳說的“讓”不是這個“讓”,但她的反駁,同樣羞辱性極強。


    鍾菲揚弟弟縮了縮脖子,他要是能考上,肯定自己去讀了啊……


    “你……你……”弟媳被懟得啞口無言,絕望極了,“你對自家人,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鍾菲揚同樣很心累,沒有搭理弟媳,而是對弟弟說:“感情是相互的,你們抿心自問,在我忙著做研究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犯的事也會影響到我?


    “連自家人都不替我著想,我又該怎麽看你們?


    “也怪我,父母走後,沒有好好管你,讓你娶了個垃圾迴家,連下一代都給養歪了。”


    她刀了弟媳一眼,“給我滾!你要是想進監獄陪兒子,我這……”


    夫妻倆立刻蔫了,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句話不敢說,灰溜溜地跑了。


    遊戲廳裏恢複詭異的安靜,隻剩下遊戲機劈劈啪啪的音效聲,孩子們似乎並沒有意識到,爭吵的中心與自己有關。


    然而,當汪若華來接孩子的時候,就聽見歲歲坐在櫃台前的高腳凳上,問兩個姐姐:


    “什麽是上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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