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若華哭笑不得,還十分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小蕨,自己多大人了,還被四歲孩子當成小孩。


    小蕨抿起來的雙唇多了幾分笑意,她拿著掃描槍出來。


    拆開歲歲的蛇皮袋,動作麻利地將不同株的雜草拆分開,同時鎮壓個別不安分的植物。


    汪若華訕訕道:“歲歲,媽媽想看你們怎麽兌換的。”


    小蕨突然停手,一聲不吭就走了。


    汪若華有點無所適從,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話。


    然後,小蕨就搬來一張椅子,“您坐。”


    內向社恐人,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不善言辭差點讓人誤會了。


    “啊謝謝你!”汪若華坐了下來,無意識地揉了揉酸軟的小腿。


    小蕨繼續清點植物。


    大家薅了一個星期,都積累出經驗來。


    有些植物的根係會被算成種子,兌換更加劃算;有些植物不能,采集的時候就不會連根拔起,留著下次再來收割。


    而這迴,小蕨還發現一株開了花苞的,她知道自己被招進來的原因,便施展了天賦能力。


    “啊!”


    汪若華驚詫地叫出聲,卻發現在場的所有人都特別鎮定。


    難道,手一摸上去,植物立刻開花結果,是什麽司空見慣的事嗎?!


    歲歲朝汪若華“噓”了一聲,“媽媽不要告訴別人哦,小蕨姐姐隻幫熟人這麽幹!”


    結了果,裏頭就有幾十上百粒種子,掃描後,歲歲能一下子獲得上百枚遊戲幣!


    小蕨這麽做,除了幫小朋友多換點遊戲幣,也是給遊戲廳刷升級任務。


    可惜的是,她來上班的第一天,公司係統就發現了這個漏洞,補充了限製。


    要是非自然條件下促成的種子,一粒隻能算一枚遊戲幣,而非原定的五枚。


    但這也很多了。


    “總共是一百八十六枚遊戲幣。”小蕨的聲音低低的,隻有歲歲和汪若華聽得見。


    遊戲幣太多了,小蕨還得多拿一個塑料小筐裝著,再交給歲歲。


    汪若華小時候是見過現金的,現在看到那麽多銀光閃閃的遊戲幣,不住吞咽口水。


    她這迴是真的特別開心,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


    這拔草,居然比她去工廠打工還要賺錢!


    那些因為電擊不敢來店裏的人,腦子都被門夾了吧?幹嘛跟錢過不去?


    她戀戀不舍地看了眼獎品架上琳琅滿目的物資,被女兒攙扶起身,往遊戲區走。


    之後,歲歲當起了小向導,帶汪若華參觀各種遊戲機。


    反正現在人少,她讓汪若華全都試玩一遍。


    汪若華有些打得還可以,有些則完全不行,遊戲幣投進去,才吐出一兩張小票,簡直心痛得不行。


    玩了幾個後,她打起了退堂鼓,“歲歲啊,媽媽去玩彈珠台好了,其他的都是浪費遊戲幣。”


    誰知,歲歲簡單的一句話徹底打擊到了汪若華,“可是彈珠台出的小票,沒我的多。”


    她晃了晃汪若華的手,鼓勵道:“媽媽,你不要喪氣哦!以後我要收購更多更多的遊戲幣,你就坐在店裏打遊戲就好啦!而且這裏很暖和。”


    這會兒室外氣溫在十二三度,遊戲廳裏卻是恆定的二十五度,歲歲不知道什麽是空調,但她覺得這裏是最適合媽媽養病的地方。


    汪若華卻不打算躲在女兒背後,她聽出女兒的收購打算,說:“你是小孩子,去跟陌生人收購很危險的,這件事讓媽媽去做!你打遊戲厲害,你留在店裏!”


    歲歲本來就有這個打算,隻是聽見媽媽病了,她才想對調位置,保護媽媽。


    她點點頭,“那媽媽,我們先把這些遊戲幣刷成小票,換了物資以後,去換成錢票。”


    這樣才能收購其他人閑置的遊戲幣。


    汪若華卻說:“何必那麽麻煩,我直接到人多的地方,擺攤賣貨,隻收遊戲幣和雜草!”


    這樣,女兒也不用成天跟那些奇奇怪怪的植物接觸了……


    歲歲覺得媽媽這個法子更好,興奮地跳了兩下,“嗯嗯嗯!”


    之後,汪若華在女兒的鼓舞下,又嚐試了幾種新的遊戲機。


    母女倆在遊戲廳裏待了整整一天,即使遊戲再不擅長,到最後,小票也多得數都數不過來。


    汪若華也放鬆下來,坦然接受了自己偶爾浪費遊戲幣的現實。


    還剩最後幾枚,汪若華的精力有些吃不消,母女倆一合計,幹脆挑戰一下娃娃機好了!


    有的娃娃機是抓手類型的,有的則是剪繩子。


    汪若華看中剪繩子的機器裏,那些一米多高的巨型玩偶。


    這讓她想到小時候。


    她出生在末世前,家庭雖然不富裕,但她也有不少心愛的玩具,其中就有一隻棕色的泰迪熊,也是這麽大,每晚伴她入眠。


    後來全球爆發洪災,海水淹沒了九成的城市,人類被迫遠走他鄉,她自身難保,更別說帶走那隻泰迪熊。


    有時候,她覺得女兒是幸運的,因為沒有擁有過,所以不會患得患失。


    但她大多時候,非常愧疚,不應該把孩子帶來這個世界。


    她擦拭了一下眼角,說:“歲歲,媽媽努力一下,幫你弄個小熊公仔,你喜歡哪一個?”


    歲歲“唔”了一會兒,她在評估哪隻公仔最受歡迎,萬一真的得到了,肯定能賣個高價。


    “這個!”她指了指棕色的那個,“比較耐髒!”


    汪若華看了看,跟自己記憶裏的那隻重疊在了一起,無聲笑了。


    投下一枚硬幣,她操縱手柄,盡量讓機器剪子對準公仔頭上的繩索。


    也許是注意力高度集中,又或是過去的記憶被激發出來,汪若華感覺一陣眩暈。


    再看機器裏的布置,被吊在空中的玩偶成了她自己!


    繩索之上,她的父母、兄弟、丈夫女兒,牢牢抓著繩索的末端,朝她鼓勵地微笑。


    機器倒計時三十秒,紅燈閃爍,提醒她快點按下確認鍵。


    她的手,卻像觸電一般迅速收迴,茫然無措,聽不見身邊的任何動靜。


    倒計時仍在繼續——


    她的哥哥消失了……磁暴開始一周,有極端分子認定末世降臨,可以不再遵紀守法,當街打砸搶燒,把她出門打工的哥哥砍死了……


    她的媽媽和弟弟消失了……海嘯毫無征兆地出現在頭頂,率先淹沒了小學所在的區域,她媽媽去接弟弟放學,再沒迴來……


    她的爸爸消失了……在暴風雪中,發起了高燒,意識不清的時候,還嘟囔著拜托丈夫照顧好她……


    然後,丈夫也消失了……地震的時候,他在爬梯上高空作業,直接掉了下來,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還抓著繩子的人,隻剩下四歲的女兒。


    她的力氣那麽小,又能堅持多久呢?


    汪若華身形搖晃了一下,緩緩伸手,摸向了確認鍵。


    機械剪子張開,向前滑動,接觸到繩子的那一刻,閉合……


    繩子在刀片上滑了一下,剪子立刻鬆開,退迴原位。


    “唉——”


    耳邊響起女兒遺憾的聲音,“原來叔叔阿姨沒騙我們,真的調鬆了!明明都對準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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