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店開張在即,顧星煙比鬧鍾提前了一個小時起床,多少有點小激動。


    剛走到八樓,就見裏頭亮了一盞燈,好幾個人跟她一樣興奮,早早來做開業準備。


    “周懷棠,你們這麽早就來啦?”她打了聲招唿,推開樓梯間的門走進去。


    這第八家店,乍一看像是影視城裏古色古香的茶館,分上下兩層。


    下層有品茶區、老式櫃台,麵向外街的大廳有兩層通高,門口兩旁各有一麵超高的屏風,屏風外卻是完整的落地展示玻璃窗。


    這其實是一家照相館。


    周懷棠是她從地府位麵招來的平麵攝像師,四十多歲的樣貌,戴著副圓框眼鏡,身穿格子襯衫,有點像文藝中年與技術宅的混合體。


    這人自帶一個專業團隊,修圖師、布景師、攝影助理等都已經磨合了多年,直接上崗,幫她省了不少麻煩。


    “老板,範師傅說得沒錯,您肯定會早到!茶座那邊給您留了一份早點。”


    周懷棠嘴上這麽說著,隻來得及抬頭給她一個笑,又馬上低下去檢查設備,仿佛相機就是他老婆似的。


    “老板,您吃完早飯過來看看我挑的這幾種主題風格。”


    二樓上的一個半開放隔間裏,修圖師李曉旭正用台式光腦整理資料,聽見動靜,忙從欄杆上探出頭喊話。


    “好嘞!”


    顧星煙這麽應著,二話不說抓著早餐邊吃邊上了樓,木製樓梯發出噠噠噠的響動。


    突然,兩層高的屏風後麵傳來一個女聲:“老板,我挑的這衣服行不行呀?也不知道這裏算什麽朝代?”


    說話那人叫吳悠荷,服裝專業的漢服愛好者,負責照相館的服裝搭配。


    她整個人都被屏風擋住,在玻璃窗背後擺弄模特造型,這麽一出聲,把顧星煙嚇了一跳。


    “這……好看不就行了?”


    吳悠荷怕死某些小警察了,立刻道:“當然不行啦!這要是在初唐弄了宋代的形製,會被笑話的!”


    說著,她就犯愁,隻恨自己對曆史建築沒太深的了解,隔著玻璃窗觀察外頭的古代街景,愣是琢磨不出個結果。


    顧星煙滿臉問號,“誰笑話我們?按你說的,那不是更潮嗎?一整個‘未來風’!”


    吳悠荷噗嗤笑出來,選擇不再糾結這個問題,隻要顏色和圖案不逾矩,不過分暴露,基本上老百姓都能穿。


    吳悠荷旁邊還有個默默幫忙的女生,叫景薇薇,生前就跟吳悠荷是搭檔,擔任化妝師。


    兩人在一次漢服外景拍攝中,不幸遇到海嘯嘎了,沒成想,死後還能重操舊業。


    顧星煙搖頭失笑,其實這些問題都不重要,關鍵是,古代人能不能接受拍照這種新事物?


    所幸,她這迴的店麵落在一條商業街上,整條街都是各色商鋪,市井氣息很濃,偶爾還有打更人提著燈籠路過,然後好奇地看過來。


    想必這迴,人流量是不用愁了!


    “咦?有東西過來了?”


    寂靜的大街上,打更人突然迴頭,凝神望去,隱約聽見沉重且緩慢的“登登”聲。


    他看了看自己還未敲響的鑼,趕緊抱在懷裏,貼到牆上安靜站好。


    突然被打更人隔著玻璃貼屁股的吳悠荷和景薇薇無語地看過去……


    視野裏驀然闖進一道火光,兩個鬼魂姑娘隻覺得身體被什麽詭異力量給定住了!


    不僅是兩個妹子,連屋裏的周懷棠團隊也全都麵色一變,手裏正拿著的東西劈裏啪啦落在地上。


    “我覺得這一組比前麵兩組更好……李曉旭,你怎麽了?!”


    顧星煙偏頭一看,就見李曉旭眼神空洞,抓著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麽人掐住了喉嚨。


    “登,登,登……”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顧星煙連忙下樓,推門來到大街上,正好跟某個準備進門的龐然大物對上了視線!


    那是一個非人形的大怪物,兩三棟樓那麽高大,整體像個大布囊,裏頭燃著火焰,跟個熱氣球似的,肆無忌憚地在大街上遊蕩。


    布囊破了幾道口子,神似一個眯著眼的恐怖笑臉。它的修為比顧星煙要高許多,那種威壓也就比冰雪女王低一點點!


    顧星煙冷汗直冒,這開店第一天就遇到這種大怪物,這難道不是個純粹的古代世界嗎?


    可聯想到自家店名,難道這才是她在等待的客人?


    “……您好,請問您到我家店門口,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那怪物無聲地打量了一番顧星煙,倒是旁邊的打更人熱情開口,完全沒有害怕的意思:


    “這位是青苗神大人,負責夜間驅鬼的!店家,你可得小心咯!大抵是你家有什麽不幹淨的玩意兒,若非如此,大人很少進城來哩!”[1]


    驅什麽鬼?她那一屋子的鬼魂員工嗎?


    布囊默默點了點,似是在點頭,作勢要進屋。


    “請稍等!”顧星煙張開手臂攔住。


    聽打更人這話,這個世界的人對妖鬼神之類的生物十分熟悉,甚至關係還不錯?


    那她是不是可以坦白一些,解除誤會?


    “大人,您有所不知,在下是鬼修,我家鬼仆都是好鬼呀!”


    顧星煙說得理直氣壯,她就不信公司沒幫她打點好一切。


    青苗神是個脾性溫和的妖神,在店門口研究片刻,道:“仔細一瞧,你這店鋪竟有神光保護,讓我看不真切,倒是我莽撞了……”


    此話一出,店裏的員工們全都恢複正常,趴在地上喘粗氣,一副差點要魂飛魄散的後怕模樣。


    “神光?”打更人對照相館更加好奇了。


    “難怪!一夜之間便改頭換麵,更有那奇特的燈盞與這昂貴的琉璃窗,普通妖怪哪裏有這本事!”這話他憋一晚上了,可算有機會說出來。


    青苗神退後一些,飽含歉意道:“真是失禮了,還差點誤傷了店家的鬼仆,還望莫怪!”


    說著,一道火種從布囊裏飛出來,化作一顆類似紅豆的東西,落在顧星煙掌心。


    “此乃金烏火種,算是我送姑娘的開業賀禮,可惜我白天不能出現,否則定來為店家捧個場……”


    不知不覺,東邊出現霞光,驅散黑暗,青苗神的話越來越輕,整個身體漸漸化作透明無形。


    打更人不舍道:“大人,下迴有空到小人家中吃飯哩!”


    “多謝,多謝……”


    顧星煙看得有些發怔,這個世界的神明跟普通人的關係,還挺好的咧!


    轉身準備進店,就見空白牌匾上緩緩浮現一行大字——


    【妖不怪照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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