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


    陰暗的地下室裏,顧星煙舉著火把,在她身後,特瑞西男爵抱著一把同款玩具水槍,時刻警惕著周圍。


    特瑞西經過好幾天的秘密搜查,終於找到了神秘組織的核心地點,便火急火燎地請顧星煙幫忙。


    顧星煙看了看升級任務還差一小截的進度,答應幫忙當個打手。


    特瑞西原本還期待過,這位大佬會用什麽厲害巫術把整個地宮一鍋端,結果,就扔給他一把玩具水槍防身……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任何魔法都不如這水槍裏的火鍋湯底強力。


    見人就噴,一噴即倒,一路走下來,顧星煙反倒成了負責照明的工具人。


    順便收集碎片……


    這地宮古怪得很,到處都是鏡子,看得人暈頭轉向,甚至可以反彈顧星煙的神識,讓她也找不到出路。


    但幸好,特瑞西拿到了地圖,兩人不疾不徐地深入,最終來到一處祭壇大廳,眼前的視野豁然開朗。


    正上方開著一扇天窗,光線直直下墜,落在一麵邊框為黑色雕花的巨大魔鏡上。


    魔鏡麵前,站著一個人,似乎是在等著顧星煙他們。


    “有人!”


    特瑞西反射性地舉起水槍一噴,誰知,那人麵前有個透明結界,將湯水全都擋在外麵。


    盡管那結界也被腐蝕得搖搖欲墜,但很快就被注入新的魔力,恢複如初。


    特瑞西這才看清祭壇上的人,麵色凝重道:“公爵?你不是應該在極北雪原上督戰嗎?”


    “他不是公爵本人,隻是長得像而已。”顧星煙糾正。


    準確地說,這人連活物都不算,像是一堆邪惡混沌凝成的意識體。


    “公爵”嘴角噙著笑,模仿著公爵的神態動作,張開雙臂,“歡迎兩位的到來,我等你們好久了!特別是東方女巫……


    “我一直期待著你,真讓人傷心呐,你來王城這麽久,居然隻想著開店賺錢,都沒想過來找我。”


    特瑞西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女巫大人,咱們能打得過嗎?”


    他的水槍不管用了,接下來怎麽辦?


    “誒誒誒,特瑞西男爵,你先別激動!我們從來都不是敵人呐!”“公爵”插話道。


    “鼓動戰爭的不就是你嗎?你們還四處散播邪惡的碎片!還說不是敵人?”


    “公爵”委屈地道:“戰爭就一定是錯的嗎?冰雪女王確實不是個好東西呀!別急著否認嘛,大家都是這麽想的呀,包括你自己!”


    “……”


    “殺了冰雪女王,從此再也沒有冬天,你一年就能多跑幾次商,去更遠的地方,然後一步步晉升,這個公爵給你當都行,這不好嗎?”


    “公爵”說出了特瑞西心裏的想法,這的確是特瑞西厭惡冬天的原因。


    “桀桀桀……東方女巫,你難道不討厭冬天嗎?”“公爵”的聲音幽幽傳來,像是從耳朵後麵吹來,令人毛骨悚然。


    “讓我看看你的內心……噢,你明明也很討厭冬天的嘛……討厭那個,差點在繈褓中被凍死的自己……桀桀桀……”


    顧星煙並沒有搭腔,而是把狀態不太對的特瑞西從迷迷瞪瞪裏搖醒,“你繼續用水槍噴他,不夠自己加水。”


    說著,她拿出整整一箱火鍋湯料包塞進特瑞西手裏,然後祭出自己的畫卷法寶。


    畫卷在空中一個助跑,堅硬的畫軸像棒槌一樣重重砸向結界,發出砰砰砰的巨響。


    特瑞西蹲下來給空了的水槍補充湯料,就聽那個“公爵”跟個狂熱分子似的咆哮:


    “多麽可悲啊!那些弱小無助的普通人呐,生命如塵埃般輕薄,既沒有法力,也沒有錢權,麵對凜冬隻能活活凍死!男爵,你這種貴族應該不能理解吧?”


    特瑞西的手一顫,忍不住抬頭看去,正好看到男人背後的魔鏡扭曲了一瞬,開始播放一些人們臨死前的畫麵。


    麵黃肌瘦的農人被貴族侵占了田地,走投無路之下,靠吞吃野外的積雪為生,很快便死得無聲無息。


    士兵告別母親時承諾,自己殺光所有敵人便會迴家,卻跟軍隊迷失在茫茫雪原當中,再也沒有迴來。


    失意的歌劇作家,失魂落魄間被扔過來的冰塊砸穿了腦袋,鮮血潺潺滲入雪地深處。


    逃荒的人群中,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孩被大人們拋下,永遠睡在了熄滅的火堆旁。


    特瑞西微張著嘴,喉嚨卻像被火燎過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些場景大抵是放給心係普通人的女巫看的,像他這種人,反而是迫害普通人中的一員……


    曾經的自己,以愛民如子的國王為榜樣,卻因為碎片的汙染……不,不能全都怪死物!說到底,是自己的內心有了欲念,才會被鑽了漏洞!


    “善良的女巫,你看呐,無情的冰雪害死了多少可憐人!你們還覺得這場戰爭是不正義的嗎?”


    然而,不管“公爵”和魔鏡說什麽做什麽,都無法動搖到顧星煙。


    顧星煙揉了揉太陽穴,抬手叫停對方的做作表演:


    “你們似乎誤會了什麽,我對季節沒有偏見,我的教育背景告訴我,人的生老病死跟很多因素有關。


    “同樣是在冬天裏凍死,深層原因卻可能是因為剝削、戰爭、傲慢、自私等等……這些,不都是你們最擅長的東西嗎?”


    農人被剝削,士兵死於戰爭,作家被嘲諷之人拿冰塊砸死,小孩被遺棄,包括她自己……


    諸多不幸,皆有人禍的影子。


    “公爵”的笑容逐漸冷了下來,整個眼白快要化作濃稠的黑,拉攏失敗後,似乎在準備什麽大招。


    特瑞西聽了顧星煙這番話,同樣陷入了沉默,這些道理,從小就有機會讀書識字的貴族們真的想不到嗎?


    不是的,隻是假裝不知道罷了。


    將貴族階級和平民階級的矛盾,轉移到不會說話為自己辯駁的自然現象上,既能愚民,還能讓自己心安!


    “繞半天,你不就是想阻止冰雪女王進一步迴收碎片麽?表麵說這麽多好話,你的人卻在攻打我的火鍋店,因為我對你們而言,同樣是個威脅。”


    又是砰砰幾聲,結界被畫卷砸出了裂隙。


    發呆的特瑞西一個激靈,趕緊用水槍補刀,不讓結界有修複的時間。


    顧星煙說話之際,魔鏡中的鏡像變得越發雜亂無章,不斷有詭異的黑霧向四周蔓延,漸漸形成龍卷風,惱羞成怒地向著兩人砸來。


    顧星煙立刻將特瑞西擋在身後,畫卷法寶瞅準時機鑽過去把那個假公爵給絞成兩半!


    然而,龍卷風並沒有因為施法者遇難而立刻中止。


    隻剩半截身體的假公爵狂笑不止,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剩下那一截瞬間炸開,變成上百枚裹著縷縷黑氣的碎片,立刻往魔鏡飛。


    突然,一隻雪白的手從魔鏡裏麵伸了出來,做了個抓取的動作,那些碎片瞬間變得聽話起來,黑氣被完全淨化,如冰晶般純潔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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