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府裏招工,已經很大程度上過濾了人品不佳的人,那些幹過壞事、背負孽債的人都在十八層地獄裏接受勞改呢。


    可萬人千麵,不作惡,不代表每個人都能做到真善美。相同的行為,在不同的時代觀念下,又會有不同的解讀。


    劉阿姨的人生很順。


    在八十年代改革開放時期,不少大老板、大企業家湧現,私人工廠提供大量崗位的同時,職工福利幼兒園出現。


    沒有文憑和鐵飯碗的她,在那個時候幸運地成為最早一批私企幼師。


    後來幼兒園經曆一係列改革,逐步改為公辦的普惠幼兒園,劉阿姨借著東風拿到了編製。


    那時,她已經成了人人不敢招惹的老資曆,手底下不管哪個名牌大學的本科畢業生都得聽她的教訓。


    她待的幼兒園檔次也不算高,教職工評優的標準就是誰能管住孩子,不磕碰,不打架,不鬧事。


    這可是她最擅長的東西,一直到退休,她都是被稱為“優秀”那一掛的。


    園長佩服她,後輩敬畏她,孩子恐懼她,家長信任她。


    這便是她的自信來源。


    “我已經了解全部經過,劉阿姨你跟我到辦公室一趟。”


    發生爭執的時候,顧星煙被法米爾叫去談了一會兒土地培育的事,迴來的時候,大家已經吵完了。


    劉阿姨一對四打不過,就想讓身為園長的顧星煙給其他人施壓。


    她現在沒有任何可以被攻擊的弱點,體溫的問題已經解決,她還是最有經驗的員工,園長必然會為了留著她,去讓其他人給她道歉!


    顧星煙坐在老板椅上,一旁的大途弄出七八個監控視頻,以光屏的形式同步播放。


    都是過去半個月裏發生的事。


    一時間,辦公室裏充斥了孩子們的哭聲,以及劉阿姨歇斯底裏的辱罵。


    播放完畢,顧星煙見劉阿姨仍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她就知道,這個人不能留了。


    劉阿姨並非沒有任何優點,她的經驗是十分寶貴的財富。


    她對幼兒園運轉的流程十分熟悉,多虧了她的各種“提醒”,顧星煙才注意到——


    經營育兒園居然要做這麽多瑣碎的事?


    正如李阿姨所說,嚴厲不是絕對的壞事,劉阿姨在做錯事的孩子麵前,震懾力度比馬大叔和李俊民兩個男人還強。


    可她的缺點太過明顯。


    調整崗位就是給她的最後機會,聰明人就該意識到,自己被降職了,肯定有哪裏讓領導不滿意了。


    但劉阿姨她真的不懂,她的人生都在俯視別人中度過的。


    她甚至認為,小火班的孩子是因為體溫才不喜歡她。


    她還把孩子的畏懼當做自己的獎牌,洋洋得意。


    更不應該,輕視身邊的同事。


    育兒教育,是團隊工作,需要所有老師齊心合力,共同營造出和諧溫馨的氛圍,孩子們才會有安全感。


    “園長,我認為張招娣不適合當保育員,她什麽都不懂,隻會順著孩子,之前在小火班共事的時候,她都管不住紀律……”


    “張老師沒有順著孩子,她很擅長與孩子平等地交流,按照孩子能聽懂的方式去講道理;她也不是管不住孩子,她的耐心比任何人都多,我們為什麽不能給孩子多一些時間,給張老師多一些時間?”


    顧星煙惋惜地歎了口氣,最後化作一抹凝重,失望的目光讓劉阿姨心頭一跳。


    “園長,我這也是為了咱們育兒園好哇……”


    顧星煙直接把這半個月的工資結了,另外從抽屜裏拿出一包十支的下品靈香。


    “你被解雇了。”


    劉阿姨麵容扭曲了一瞬,不甘心的話還沒說完,大腦突然一片空白,恍恍惚惚,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她整個鬼迷迷瞪瞪的,好像磕了藥,飄飄忽忽地接過靈香,連一句再見都忘了說,直接順著樓梯飄下了樓,從超市裏離開。


    “叮!歡迎下次再來!”


    清脆悅耳的超市廣播從身後響起,劉阿姨渾身一震,抬手看了眼手裏的靈香,樂了。


    “給超市當一陣臨時工就是好!發的工資真不錯!”


    她隻記得自己打了個臨時工,時間到了就離開,所有的不愉快煙消雲散,除了育兒園裏的人,沒人會記得。


    張招娣十分緊張,她知道劉阿姨最討厭自己,肯定會在園長麵前說自己壞話。


    跟劉阿姨的自傲截然相反,她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的態度擺得很低。


    她真的很想繼續待下去!


    除了擔心自己,她還很擔心那些被劉阿姨野蠻對待過的孩子們,聽說會留下心理陰影。


    有多嚴重?能不能調整迴來?


    她自己就經曆過不幸,所以她最討厭高壓教育。


    “寧老師,聽說您是什麽心理學博士,以後孩子們的心理健康,您一定要多多留意啊……”


    張招娣覺得其他老師都很不錯的,但還是會忍不住操心,怕孩子留下後遺症,卻沒被人發現。


    寧珊珊當時離得有點遠,但也大致了解情況,保育員內部發生衝突,看起來很嚴重,眼前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老師已經做好被炒魷魚的準備。


    她對園長秉性不了解,但她覺得,正常人都會支持張招娣的。


    “張老師,你放心,我剛才跟幾個小朋友聊過了,大家的情緒都很穩定。劉阿姨隻跟大家相處了半個多月,還不足以對大家造成深遠影響。”


    而且劉阿姨那種程度,連虐待都算不上,不少華國家庭都有類似的問題,至今仍有很大爭議。


    一小時之後,顧星煙出來給職員們宣布,劉阿姨被解雇了。


    除了張招娣以外,所有人都是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深夜,張招娣跟王阿姨迴到宿舍。


    張招娣拿書出來看。


    上次環創之後,她發現園長放在員工宿舍裏的書籍很有用,每天睡覺前都會閱讀半小時,希望能追上大家的腳步。


    王阿姨見她學習態度是真的不錯,就給她寫了個單子。


    “招娣啊,你是不是總覺得自己不夠優秀啊?”


    張招娣接過單子,還沒來得及看,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是怕對不起老板給的工資,我了解過的,外麵的保育員根本拿不到這個數。”


    說著,她低頭看了眼單子——


    保育師、高級公共營養師、高級營養師、高級保育員、高級小兒推拿師……


    列了十幾個證書的名字,並且標注頒發機構必須得是人社局或教育部的才有含金量。


    王阿姨氣定神閑地勉勵道:“反正都是看書,可以順便考幾個證,難度不高的。”


    “……”


    此時的張招娣才知道,原來除了她和劉阿姨以外,四位阿姨大叔,全都是考證達人,身上金光閃閃,隻是不屑於炫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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