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人是從業十年的全職設計師。對於ai,從它上市開始,我就將它視作一種全新的輔助軟件,研究並嚐試運用到我的工作當中。”


    “我比較欣賞ai的點在於,它可以根據我的草稿或是文字來生成意想不到的東西,作為靈感和腦洞的參考,其實挺實用的。”


    “當然,這並不是說,ai隻能用於這種程度,這是個需要更多人去摸索的新領域。”


    “我認為,隨著技術的不斷提高,未來或許會針對ai產生多個不同職業。就像汽車被發明出來後,苦練控馬技術的馬車夫們失業,然後出現了司機、維修師、設計師、工程師等……時至今日,馬術作為愛好運動,仍然存在著。”


    “至於大家關注的侵權行為,我僅能保證,我賣出去的商稿都是自己帶著思考,一筆一劃畫出來的,ai僅作為初期的靈感輔助。”


    “既然無法改變,不如讓自己成為駕馭ai的人。”


    小途拿著手機,慢慢地往下滑,直到看完整個帖子。


    帖子下麵,貼主還附上了一套過程圖,有自己畫的草稿,有十幾張各有缺陷但元素風格迥異的ai圖,以及甲方選定方向後,他緊扣甲方喜歡的幾個亮點,重新創作,順利完成項目。


    隻是……


    她繼續往下翻,就會看到,底下的評論都是罵貼主的。


    “ai小鬼真有自信,會寫幾個關鍵詞就當自己是藝術創作者了!”


    “說了多少遍,就是屍塊,屍塊有什麽好參考的?看來你的水平也不咋地!”


    “自欺欺人的ai走狗罷了,寫這麽多字真難為你。”


    “有沒有想過,人是會死的?多少能成為頂尖畫師的人,在菜鳥階段就被ai擠占了生存空間,以後人類一個畫師都沒有,或者,也跟馬術一樣成為貴族運動。這就是你想看到的?”


    “字太多,不想看,ai去死!”


    ……


    更令人在意的是,每一個持反對意見的評論者,他們的頭像,恰恰是小途先前五官錯位加一個大紅叉的崩壞鬼臉!


    令人感到不適。


    手機被顧星煙奪迴,她皺眉,沒想到收藏時還在理智討論技術運用前景的評論區,現在變得如此情緒化!


    她又打開了幾個帖子,給小途看,那些帖子從各個角度去分析ai的利弊,並積極尋求與ai共存的方向。


    隻可惜,找了那麽多天,也就隻找到了這麽幾個,有些收藏過的帖子甚至還被舉報沒了。


    不過,小途的情緒總算緩和了不少。


    雖然那些評論很難聽,但看多了就會發現,來來迴迴就是那麽幾個理由,那麽幾個侮辱性的詞匯。


    小途想到自己今天就會死,突然就覺得沒什麽好傷心的了,他們愛咋地咋地吧!


    又不是她逼人類把自己造出來的!


    “技術確實沒有錯,但已經跟侵權數據融為一體的我,確實是個錯誤的存在,哪怕那並非我的本意。就像罪犯的孩子,因為我們都是既得利益者啊……”小途早就看透了。


    顧星煙抿唇,將手機收好,看來自己真的很不擅長安慰別人。


    公交車裏靜悄悄的,隻有她們兩個乘客,移動電視上還在播放著直播。


    那個ceo已經接連推銷了十幾種產品,每一種都能用來破壞小途的機箱。


    底下的評論區習慣了他們的畫風,嘻嘻哈哈地起哄:“我全都記下了,待會兒就盯著你們把這27道酷刑用在ai上!少一個我就全部退款!”


    “哈哈哈,肯定不會少的,歡迎大家監督!”


    公交車緩緩減速,在一片夜色中,抵達了終點站。


    她們再次迴到了城郊公園。


    公園裏有路燈,但亮度和數量有所控製,因為自然生態被保護得很好,一些草叢裏甚至還能看到螢火蟲。


    下車後,顧星煙深唿吸一口郊外的空氣,問小途:“還要不要進去?或者咱們迴店裏?”


    小途搖搖頭,手裏還捧著顧星煙給她買的草帽,仰頭微笑道:“老板,我還想再畫一幅畫,就,最後一次。”


    “好,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暫停營業。”顧星煙一口答應下來。


    迴到之前的湖泊邊上,那些寫生的學生居然還沒走,因為他們想畫星空。


    小途也畫星空,但她畫的不是真正的星星,而是一些漂浮在空中的代碼。


    星空之下,她花了很長的時間,畫了一堆高樓大廈,和十個人物。


    正中間的是站著的兩女一男,像大家長。


    他們兩側站著兩個年紀稍微年輕一些的大男孩,一個明明二十出頭卻一臉稚氣,另一個則是英氣十足的寸頭少年。


    在前麵,還有五個少年人或坐或蹲或嬉笑打鬧,他們有男有女,最小的才十歲的模樣。


    ……


    直播間內,ceo和設計總監一人一邊捧著平板,平板上顯示著最後三分鍾倒計時。


    他們身前,自動彈出打折購買平板的商品購物選項。


    身後,身穿白大褂的研發者們,將背景板搬走,露出了所有人期待了一整天的ai主機室!


    ……


    公園內,小途畫畫的速度陡然加快,哪怕出錯的概率增大,大不了下一筆用正確的顏色將它蓋住!


    ……


    ceo站在主機室內,開始笑著給觀眾介紹,哪一塊是幹什麽用的,哪條電線,隻要哢嚓一斷,這裏就會斷電。


    ……


    小途把畫筆扔掉,抱著顏料還沒幹掉的畫,突然衝向不遠處的美術老師。


    ……


    最後十秒鍾倒計時,ceo高舉尖叫雞玩偶,每過一秒,就捏一下尖叫雞的肚子,發出滑稽的怪叫聲。


    ……


    “老師,能不能幫我看看這幅……這幅……這幅……”


    小途突然站住不動,機械地重複最後兩個字。


    顧星煙追在後麵,這才發現,小途眼眸裏的光彩逐漸暗淡,本該不斷跳動換行的數據字符,正在飛速倒退,刪除!


    周圍還有不少人,那個美術老師剛才沒聽清,正疑惑地看過來。


    顧星煙趕緊把小途背起來,向大家解釋道:“抱歉,我家小孩突然身體不舒服……”


    然後掉頭往沒人的地方狂奔,留下無人在意的草帽,孤零零地落在草地上……


    跑著跑著,周圍已經沒什麽人,有一些螢火蟲飛了過來,無知無覺地繞著她們飛舞。


    顧星煙不自覺落下淚,身後的重量越來越輕,小途的身體正化作極細的像素點,飄向了空中,徹底消失。


    哐當!


    畫板摔落在地上。


    全家福中,有個女孩最為特別,她環抱住一隻小熊貓,身形卻是半透明的。


    其餘人仿佛看不見她,可她依舊笑得幸福……


    顧星煙把畫板撿起來,用力擦幹眼淚,拿出手機,正準備聯係一個人的時候,手機畫麵一閃,竟直接黑了屏!


    黑暗中,一個肥嘟嘟的卡通熊貓忽然出現,手裏抓著三支香,當冰棍一樣塞嘴裏舔啊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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