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俊風把三種口味的紫菜包飯都買了一份,現在手裏還剩下蟹柳滑蛋和黑胡椒雞絲兩種口味。


    先吃哪種呢?


    這真是個讓人幸福的煩惱。


    他閉著眼,嘴裏碎碎念叨點兵點將,終於要點到某個口味的時候,預想中的飯團觸感並沒有出現。


    “哎呀,你怎麽還有!”同事的聲音突然在很靠近的地方響起,並且刻意壓低了聲音。


    “鬼啊!”管俊風被嚇了一跳,一睜眼,就看見王明手裏捏著他的兩個紫菜包飯。


    “不會吧你……自己都是鬼了,還能被別的鬼嚇到啊……”


    另一個幽幽的女聲在管俊風背後悄然出現,嘴裏吐出的涼氣驚得他寒毛直豎,如果他還有寒毛的話……


    “張莉莉,你不好好吸收香火,怎麽也跑我這來了!”


    他記得自己跟這位辦公室一枝花可一點都不熟啊!


    “還有你,王明,快還我!”他氣急,壓低聲音沉沉地控訴道,“之前送你你不肯要,現在又湊上來搶我吃的,別太過分了啊!”


    王明扁扁嘴,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是出於好心,不想讓他被騙,才多提醒幾句。


    而且他並不是真的要搶他東西,純粹就是好奇,拿來看了兩眼就還了迴去。


    “之前科長都說了,這價格不正常的‘食物’可能有問題,你居然還藏了這麽多!”


    管俊風用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表情迴敬,自顧自開始拆蟹柳滑蛋的保鮮膜。


    “唉唉唉唉你怎麽還拆了!萬一又有味道把領導吸引過來咋辦!”王明緊張兮兮地看了眼仍坐在首位的衛興學。


    “這個……”管俊風手一頓,但很快又加快動作,“這個味道沒有烤腸那麽大,大不了我吃快點。”


    說什麽食物有問題的,他都吃好幾迴了,除了會吃撐以外,根本沒任何問題好吧!


    完全被兩人遺忘了的張莉莉,並沒有因為被忽視而感到不快,反而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盯著那飯卷被管俊風咬了一口。


    隻見呈現金黃色澤的滑蛋沒有完全凝固,從飯團被咬開的口子裏被擠了出來,輕飄飄的雞蛋香氣讓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唾沫。


    她轉轉眼珠,主意打到了僅剩的那份紫菜包飯上。


    不過,因為剛才王明的那一出,管俊風小心多了,牢牢地將最後一份握在了另一隻手裏。


    似乎是感受到了灼熱的目光,那隻手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俊風,咱們打個商量唄!”張莉莉突然發話道。


    “我用三天份的下品靈香換你剩下的飯團,香型隨你挑,怎麽樣?”


    管俊風咀嚼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囫圇搖頭。


    王明既震驚又痛心,不明白這一個兩個的,怎麽都失去了作為鬼的理智:“張莉莉,你怎麽也跟著他鬧啊!這種東西根本不值三份下品靈香!”


    他們這些鬼,熬個幾年幾十年的,才考進地府的公家崗位,為的不就是這免費的“工作餐”!


    別看外邊不少人都能消費下品靈香,可作為流通貨幣的酆都幣,其獲取條件十分苛刻。


    要麽是生前積累了功德,死後可以按照實時匯率消費,要麽是有親朋好友誠心誠意為他們燒錢。


    可現如今也不知道陽間怎麽了,什麽一百萬一千萬的冥幣都敢瞎印,燒再多也都是假鈔,害得陰間的鬼們大部分都一窮二白。


    鬼雖然不會再“死”一次,但仍然會覺得“餓”,不然,怎麽會時不時有惡鬼跑到外頭去胡亂找吃的?


    什麽人類負麵的情緒啦,什麽契約者的靈魂啦,什麽童男童女的肉啦……


    而大部分不願意走旁門左道,又手頭緊張的鬼,隻能通過投胎來逃避這種“饑餓”。


    偏偏黃泉那邊不是什麽鬼都能一跳了之的,沒點關係手段,得排隊等叫號個幾百年……


    靈香是硬通貨,他們寧願花錢買東西也不會輕易拿靈香來交易,除非這個東西非常重要!


    而且,在他心裏,管俊風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這一批“食物”,已經被領導認證為三無商品!


    他不想看著同事一個接一個地跳進坑裏!


    張莉莉我行我素慣了,能少一個人跟她搶她更樂意了,也不多解釋,伸出五根纖纖手指。


    “五天份,行不行?不過香型隻能限製在檀香和沉香這兩種。”


    “成交!”


    管俊風爽快地把飯團遞給她,不忘安利道:“其實加熱了更好吃,但是咱們這裏沒條件。”


    張莉莉眼睛一亮,笑得彎成兩道月牙兒,“謝謝了!”


    王明扶額,可惜嘴笨,不知道該怎麽勸下去。


    “你們怎麽就是不聽勸呢?咱們這是哪呀?是案卷科啊!那麽多詐騙案宗的記錄,你們身為體製內還……”


    王明頂著一張年輕小哥的臉,老神在在地搖頭晃腦:“算了算了,我懶得管你們!”


    還不如想想酆都裏有沒有什麽能給鬼做急救的法子!


    管俊風抬頭看了眼這人,默默地加快咀嚼速度,然後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吃的,像極了一隻弱小無助但能吃的倉鼠。


    張莉莉到底是要顧及形象的,她沒有直接咬,而是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把小餐刀,將這紫菜包飯切成兩厘米厚度的壽司狀。


    她期待地搓搓手,輕輕撚起一塊咬了一小口,帶著淡淡甜鹹的米飯與雞絲一起送入口中,濃鬱的黑胡椒醬汁讓人無比懷戀。


    演技再好的鬼,吃了孟婆家的食物都不可能忍住不吐。之前看管俊風吃得那麽香,說明味道是真的可以!


    可憐生為人時天天迫於周遭目光而節食減肥,死後想通透了卻再也沒機會享受!


    同事們並不知道,這些年張莉莉偷偷找代購從外界私運零食進來,一直都是個月光族。


    區區五天份的公糧,還真不算什麽!


    坑是沒少踩,冤枉錢也沒少花,可她都是一個鬼了,除了這個追求也沒啥可花錢的地方,自然也就不存在什麽放不放棄的道理。


    張莉莉心裏美滋滋,吃個簡單的壽司,愣是吃出了國宴的鄭重與神聖,惹得辦公室其他同事也忍不住湊過來。


    “莉莉,你這是在……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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