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張離開的顧星煙並沒有聽見,有個圍觀群眾小聲跟同伴譏諷剛才那高談闊論的老人。


    “這死不休的,大家夥兒哄他兩句他還真當自己是道行高深的厲鬼了!”


    “就是,也不想想,真吃過人的鬼哪裏有資格住在酆都?還沒進城就被押進十八層地獄裏受刑了!”


    “嗬,他以為自己收獲的是大家的崇拜,殊不知,大夥不過是聽個樂嗬,哈哈哈!”


    ……


    顧星煙心情十分沉重,迴來的路上時刻提心吊膽,直到看見便利店的玻璃門才稍稍平靜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樣的世界裏能否保證人身安全,她也不知道那些態度友善的食客是不是都曾用看食物的眼光看她。


    想到迥然不同的體溫……


    也許她早已暴露……


    管俊風隔老遠就看到小老板埋頭飛快地走進店裏,仿佛有人在後麵追她,之後她又像是想起什麽折迴門口,抬手準備把打烊的牌子給掛上。


    “唉唉唉,別啊老板!”管俊風連忙喊住。


    顧星煙聽見熟悉的聲音,迴頭看去,正是她家的第一個客人。


    “管先生,你來啦!”心情不佳的她勉強揚起一個笑容,見他貌似還是昨天的領帶,有些驚訝,“這是……下班了嗎?”


    聽她問起,管俊風有些羞窘地說:“不是,我休假了。”


    因為吃太撐在工作場合抱著肚子打滾這種事,絕,對,不,能,說!


    打從他定居酆都,一直到今天以前,他都以為自己永遠不可能再享受到美食的快樂了。


    全球靈氣銳減,三界之間早在千年前封印了進出口,各顧各的。


    孟婆集團又是企事業單位,直接壟斷了地府的食材供應,能用來製作冥食的食材產量本就越來越少,一些還打算堅持一下的店鋪也都放棄昂貴的進口食材,紛紛倒閉。


    可孟婆她們,招的人個個都是廚房殺手,美其名曰:“味道不重要,功效好才是真的好!”


    鬧得整個地府的食客們怨聲載道,久而久之,大家索性辟穀,更有甚者,看到食物就想吐!


    嘴巴素了這麽多年,又不是肉體凡胎,當然要一口氣吃個夠!


    於是,他打包了所有煮好的小吃,並且趁所有同事不在的時候全都吃光了!


    結果就是,等他迴過神來的時候,肚子脹得快要爆炸,痛得他滿地打滾,最後特別丟臉地被領導攆迴了家……


    至於醫生?拜托,他們根本就不會生病的好吧,壓根就不存在這個工種……


    躺在家裏,他百思不得其解,就想著等緩過來之後再去便利店看看。


    誰知,他還是來晚了一步。


    “今天來的客人意外地有點多,東西都賣完啦,所以我準備提前打烊。”顧星煙以為管俊風是想來買吃的,解釋了一下。


    管俊風並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臉色有多喪。


    在聽說買不到今日份小吃後,滿腦子都是痛苦的悲鳴,尋找異常原因什麽的……重要嗎?


    不重要啊!


    他的烤腸,他的關東煮……


    沒了!


    顧星煙有些不忍,想到管俊風昨天一個人就貢獻了92塊錢,比起今天所有來客,他的單人消費仍然是最高的,鬆口道:“你等我一下。”


    顧星煙跑迴收銀台後麵,拿出最後一罐留給自己的可樂,塞進管俊風的手裏。


    “這瓶我送你,店裏有滿贈活動,你昨天也滿了的,就當是補給你的。”


    管俊風喜不自勝地捧著那罐可樂:“……”


    這才一天過去,居然開始賣新飲品了?!


    既然可樂已經上架,那奶茶、炸雞、辣條、冰淇淋還會遠嗎!


    老板!求上新!


    顧星煙不明白他在發什麽愣,又說:“目前店裏晚上六點開始營業,如果喜歡店裏的小吃,可以今晚再來呀!”


    隻見管俊風神情更加狂熱,顧星煙不明就裏,可直接離開又顯得不夠禮貌。


    這時,一個穿著職場裝的女人走到兩人身側,臉色茫然地問:“請問,這家便利店還開嗎?”


    “不……”顧星煙扭頭想說準備打烊了,卻在看清女人五官之後腦子空白了一瞬。


    昨天還想著會不會在酆都見到死去的師姐,結果這就碰上了。


    此時站在顧星煙麵前的,是一位亭亭玉立的都市麗人,一張端莊幹練的臉孔幹幹淨淨,因為迷茫而有些不知所措。


    女人仿佛沒有認出顧星煙,透過玻璃門已經看出便利店正在歇業,又不甘心就這麽離開。


    她在這陌生詭異的地方走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看到個熟悉的事物,就想躲進去安靜一會兒。


    女人雙手合十,哀求道:“麻煩你了,就讓我進去坐一坐,我穿著高跟鞋走了好久,有點累……”


    見顧星煙沒有答話,她又從隨身的包包裏掏出手機,“我可以給你錢……咦?”


    手機是黑屏的狀態,她以為是關機了,長按開機鍵,可稍一用力,手機竟像是紙盒子一樣被摁癟了一角。


    “怎麽迴事?!”女人十分生氣,“這是惡作劇!”


    顧星煙隱約明白些什麽,見女人是真的需要幫助,便同意道:“小姐,進來喝杯水吧,我還沒那麽早下班。”


    女人聞言,立刻鬆了口氣,連連感激。


    顧星煙推開玻璃門讓女人進去,誰知管俊風居然一直沒走,也跟著走了進來,就坐在與女人隔了一張桌子的位置上。


    顧星煙要給兩人倒水,管俊風擺手說不用,女人則要了一杯熱水。


    “謝謝老板!”女人接過水,仍是不死心地繼續翻找包包。


    找不到手機,那就拿出錢包,想從裏麵掏出幾張紙幣,卻發現全變成了白紙!


    “怎麽會……”女人喃喃道。


    管俊風看不下去了,提醒女人:“應該有人告訴過你,這裏是九區,你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顧星煙站在收銀台背後,悄悄豎起了耳朵。


    女人的動作戛然而止,指尖緩緩摩挲著手裏的白紙,臉色忽明忽暗。


    管俊風接著道:“來都來了,就好好地過日子唄!再不濟,還能去十區,跳一跳就能解決的事……”


    “我不要!”女人厲聲打斷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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