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到後麵,實在是太多了,才開始陸續婉拒:“圍在後麵的朋友,一會兒我在三樓的展廳還有講座,要不一會兒我再給你們簽?”


    這話剛說完,立馬有人不願意了:“周教授,我等了很久了,您還是現在給我簽吧?”


    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極其熟悉,熟悉到周牧和褚鈺同時迴頭。


    見到來人的時候,兩人的反應幾乎一致地怔住了。


    隻見溫馥然一席正裝,拿著周牧編撰的書,翻開扉頁,等在後頭等簽字。


    褚鈺臉上原本的笑意一下就凝住了,他瞥眼看向周牧,隻見周牧的神色也變得有些古怪。


    “溫老師?”還是趙可率先喊了一聲溫馥然。


    “你好啊,小同學。”溫馥然笑著與他打招唿,顯然他是記不得趙可是誰了。


    幾人大眼瞪小眼,尷尬之際,所幸終於有人來救場了。


    先聞一陣急切的高跟鞋聲響,尋聲而去的時候,隻見花文梔已經穿過人群,站到了周牧的身旁。


    “周教授,眼底病主題分會要開始了,那邊讓我來請您過去。”花文梔低聲說道。


    周牧如蒙大赦,故意抬手看了一下腕表,說道:“不好意思各位,我要先去眼底病分會準備,歡迎大家來分會場聽講座。”


    於是,在眾人的注視下周牧跟著花文梔離開了。


    褚鈺正想動身跟過去,不料被溫馥然喊住了。


    “褚鈺,”溫馥然快步跟上,拍了拍褚鈺的後背。


    褚鈺不得不停下,嘴角扯了扯,還是禮貌地打了個招唿:“溫老師。”


    溫馥然一上來就拉家常,說:“聽說你保研了,還是國立大學的聯合培養,恭喜你。”


    “謝謝,”褚鈺淡淡地應了一句,“還有也謝謝你在實習的時候關照我。”


    此話不假,褚鈺打心底裏覺得溫馥然是一個很好的帶教老師,舍得教,舍得放手讓學生操作。


    可因為周牧的緣故,他注定無法和溫馥然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的相處。


    褚鈺自認不是一個大度的人,過去的情敵,他是一點兒也不能容忍。


    “哪裏的話,我隻是盡了帶教該做的事……”溫馥然少有地褪去一身銳氣,心平氣和地同褚鈺說話。


    褚鈺沒說什麽,隻是點點頭。


    就在他以為兩人的聊天要結束的時候,溫馥然忽然又開口:“對了褚鈺,你還記得大半年前,我拿了一份嬰幼兒視網膜母細胞瘤的病例到周牧家討論的事嗎?你還記得那個病例嗎?”


    褚鈺聞言一怔,腦子如走馬一般,迅速地迴憶起來。


    這大半年來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畫麵與畫麵的交疊,記憶與印象的追隨,忽然,褚鈺眼前閃過一絲光亮,他想起來了。


    確實有這麽一個病例,當時他還一人舌戰周牧和溫馥然師徒倆,褚鈺主張保守治療,他們兩人主張開刀手術。


    “我記得,後來那個病人怎麽樣了?”褚鈺問得急切,加快步伐追上溫馥然,他迫切想知道答案。


    溫馥然目光掃過褚鈺的臉,恍惚間,仿佛看見了十年前的周牧,那時候的周牧也會因為一個疑問在辦公室外等半天問教授,會因為一個假設留在實驗室直到做出結果。


    在那一瞬間,他好像忽然明白,為什麽周牧會喜歡褚鈺,為什麽非他不可。


    “保守治療,病情穩定。”溫馥然迴答道。


    聞言,褚鈺眼前一亮,說道:“那跟我說的一樣?”


    “嗯,你很厲害呀,褚鈺同學。”溫馥然最後說道。


    眼底病學專題分會早就擠爆了人,褚鈺和趙可是跟著溫馥然猜搶到的位置,不然都得在會場後麵站著聽。


    這又一次讓褚鈺了解到了周大教授的受歡迎程度。


    這次主持眼底病專題會議的是周牧和溫馥然的導師林教授。


    他上去一口氣講了兩個專題,然後交給了下一位講者,周牧則作為點評嘉賓出席,在每一個講者演講結束之後,就該講者的話題進行討論和主持現場提問。


    褚鈺在台下仔細地聽著,看著周牧在一旁的嘉賓席邊聽邊記,認真的樣子十分吸引人。


    周牧的一個不經意的抬眸望向觀眾席,總能一眼就找到褚鈺,然後又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繼續做筆記。


    不知過去了多久,也台上不知輪換了幾個講者,就在最後一個講者即將結束的時候,周牧再次有意無意地瞄向觀眾席,眼前劃過一絲錯愕,褚鈺不見了。


    褚鈺小朋友竟敢“早退”。


    不過這個提早離開時情有可原了,褚鈺早上隨便吃了點,中午直落聽講座什麽也沒吃,到下午快五點的時候,早已饑腸轆轆,肚子撐不住了。


    於是,與一旁的溫馥然一拍即合,兩人加上趙可悄咪咪地留出會場。


    如今,三人正坐在一輛開往市中心的出租車上。


    從會展中心的停車場出去還有很長一段路,褚鈺還眼巴巴地看向車窗外,剛剛逃了周牧所在的會場,惴惴不安。


    一旁的趙可卻笑地裂開了嘴,他早就想溜了,於是問溫馥然:“溫老師,我們今晚吃什麽?”


    “去維多利亞酒店吃自助餐,”坐在副駕駛的溫馥然轉頭對後座的兩人說道,“周院長自掏腰包請咱們吃。”


    “哇,”趙可眼睛都亮了,“艾思醫院的人都會去嗎?”


    “是呀,我們提早過去先墊墊肚子。”溫馥然笑著說道。


    三人很快就抵達了吃自助餐的地方。


    褚鈺是到了才知道,周牧竟然如此出手闊綽,包了一整個大廳,請醫院所有參加國際會議的同事吃飯。


    三人到了後沒多久,艾思集團的同事們也陸陸續續到場。


    褚鈺看了一圈,眼底病組可以說是傾巢出動,除了值班的醫生,幾乎所有教授都來了。


    等大家都入席之後,周牧才姍姍來遲,被一群人簇擁著進門,同他一起來的,還有他的老師林教授。


    溫馥然還在埋頭吃東西,看見來人停住手上的動作。


    “完了,”溫馥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我老板今晚也來了。”


    他忽然覺得盤中的大閘蟹不香了。


    “怎麽了嗎?”褚鈺疑惑道。


    溫馥然神色暗了暗,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拿起了酒杯:“我過去敬他老人家一杯。”


    說著,溫馥然舉著酒杯就過去了。


    以前他跟林教授的關係不好,但這些年過來,現在也就湊合著能喝到一起去吧,畢竟是自己的老師。


    整頓飯下來,舉著酒杯去找周牧的人不計其數,多到褚鈺都數不過來了,有他熟悉的,比如花文梔,還有他見都沒見過的同行。


    果然,像周牧這種人,去到哪裏都有人想攀附。


    周牧被這群人灌了一杯又一杯,但他的酒量似乎很好,這麽多杯酒下去,依舊麵不改色。


    趙可心滿意足地蹭了一頓飯,茶餘飯後,跟褚鈺調侃起來:“褚哥,你說我倆去敬周院長一杯,他會喝嗎?”


    聽起來挺有意思。


    這話褚鈺好像真的聽進去了,半分鍾後,褚鈺問服務生要了一杯香檳,舉著就走過去了。


    趙可嚇得站起來想攔住:“褚哥,我開玩笑的,院長哪裏會搭理咱們,咱們還是繼續吃吧。”


    褚鈺充耳未聞,繼續朝周牧的方向走去。


    於是,周大教授在應酬完一圈之後,一個不留神的轉身,就發現了一張幹淨的臉驟然閃到眼前。


    他眼前一陣驚喜:“褚鈺?”


    他知道褚鈺來吃飯了,可人太多了,他自己都一口沒吃,全在喝酒呢。


    如今褚鈺卻自己主動來找他,讓周牧有些意外。


    周牧第一眼看到的是褚鈺,下一眼就注意到他手中的香檳。


    他眉頭輕蹙,正想給褚鈺換一杯果汁,誰料褚鈺很輕鬆就躲開了。


    “我都本科畢業了,不是小朋友了。”褚鈺辯解道。


    說著,褚鈺主動上去碰了碰周牧手中的杯子,就像兩年前他第一次在酒會上見到周牧一樣,隻是現在的褚鈺,褪去了些青澀,多了幾分從容。


    “我祝你天天開心哦。”褚鈺說完,一仰頭就把酒喝完了。


    周牧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兩人第一次見麵,第一次產生某種鏈接,好像也是從不經意的碰杯開始。


    “謝謝,”周牧也把酒喝完了,“我祝你從今往後,事事順遂,歲歲平安。”


    兩人相視一笑。


    然後,大家看著褚鈺作為小同行都敢跟周牧敬酒,都紛紛效仿,毫不意外,周大教授又被“折磨”了一番。


    一頓飯結束,周牧顯然還暫時不能脫身,褚鈺隻好自己先迴去了。


    趙可倒好,竟然約了溫馥然去打通宵遊戲,直接讓褚鈺自己先迴旅館了。


    褚鈺被氣得不清,咬著牙說道:“你合適嗎?自己跑掉。”


    “溫老師請我玩兒的,我真的,不去不是地球人!”趙可說著,屁顛屁顛地跟著溫馥然跑了。


    溫馥然好似又恢複到了那個吊兒郎當,無憂無慮的樣子,跟趙可還挺能玩到一起去的。


    褚鈺對遊戲不感興趣,無論兩人如何邀請,都不願意去。


    褚鈺獨自下了樓,在酒店的側門,打算攔一輛出租車,可等了半天,硬是攔不到。


    他長歎一口氣,垂著風,感覺腦子都清醒了幾分,繼續等待著。


    就在這時,一輛長型的保姆車從遠處開過來,越來越近,慢慢減速,最後停在了褚鈺的跟前。


    然後車門緩緩打開,裏頭亮起了淡黃色的柔和燈光。


    熟悉又清晰的聲音從車內傳來:“褚鈺,過來。”


    是周牧。


    褚鈺幾乎不需要反應就認出來了。


    他迅速鑽上保姆車,周牧正坐在後座靠窗邊的一個皮沙發上。


    隨著車門緩緩關閉,車也跟著開動了。


    “怎麽是你?”褚鈺在見到周牧的一瞬間眼睛亮了亮。


    周牧二話不說把人撈到懷裏,才慢慢解釋:“今天不說了要你今晚過來一起住嗎?”


    說著,語氣又沉下來,還不忘用手刮一刮褚鈺的鼻尖,說道:“你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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