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周牧開口喊了一聲。


    褚鈺一怔,有些遲疑地把目光再次轉移到那個男子身上,他沒聽錯的話,周牧剛剛管這個人叫老師。


    “好多年不見你了,你都比我高了。”男子的聲音很低沉,帶有種天生的壓迫感。


    說著,男子探頭看向周牧的身後,終於發現了一直畏畏縮縮打量他的那顆小腦袋,於是問道:“這位是……?”


    褚鈺眼裏閃過慌亂,不敢直接去迎男子的目光,隻能轉向周牧。


    “我的,”周牧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私人助理。”


    男子眉眼一動,歪著頭看了一眼杵著的高助理,神色疑惑,但也沒打算深究,隻是招唿周牧進去:“你怎麽還站在門口,你不是有事要問我嗎?”


    “嗯。”周牧頷首。


    兩人進門後,男子自顧自地迴到客廳,高助理則忙前忙後地給兩人拿拖鞋和放東西。


    周牧沒打算讓褚鈺旁聽,給了高助理一個眼神,於是,高助理識趣地把褚鈺帶到了其中一間客房後,才迴到客廳給兩人擺點心。


    男子全程喝著茶,餘光卻沒有放過褚鈺,盯到他進了客房,才對剛剛坐下沙發的周牧揶揄道:“做你的助理真好,還能跟老板住在同一屋簷下。”


    此話挑得很明顯,就是要給周牧下套的,聽得一旁的高助理眼皮跟著跳了一下,但周牧完全不接招,隻是淡淡地迴了一句:“嗯,有時候晚上會有急事要他處理。”


    男子輕笑一聲,接著說道:“周公子,恭喜你了,成為遺產繼承的最大贏家。”


    周牧神色不動,開了一個冰冷的玩笑:“尹東,如果當年你知道我會有今天,你會不會對我好一些?”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就被他掩飾了下去。


    二十多年前,尹東就是周父安排去照顧周牧的人,而周牧被勒令禁止與生母接觸。


    周牧的印象中,尹東極其刻薄,吹毛求疵,且不近人情。


    給他定了無數規矩,不準外宿,不準戀愛,不準養寵物……


    周牧還記得年少時他抱迴來一隻小狗,哀求尹東讓他養,尹東笑著答應了,結果第二天,小狗就莫名其妙地走丟了。


    即便現在有了金吉拉,年少那段關於寵物的傷痛,總是讓周牧心有餘悸。


    尹東定的規矩,不容破壞,不容置疑,以至於周牧都不知道這些本來被稱作是“青春”的時間是怎樣度過的,他感覺自己被惡魔圈養了起來一樣。


    “周公子,過去的事情讓你難過了,我很抱歉,”尹東抖了抖煙灰,“但你如今能獨當一麵,作為老師……即便你不再認為我老師,我也為你高興。”


    周牧卻沒打算接這個話題:“我不是來找你說這個的。”


    尹東抬眸打量著周牧,手不自覺地從包裏掏出了煙盒,點燃了一根香煙,夾在兩指之間沒有抽,說道:“什麽事?”


    “關於我父親以前的一些事情。”周牧說道。


    “比如?”尹東蹙眉。


    “我父親是不是曾經被一個偵探跟蹤過很長一段時間?”周牧問道。


    尹東搖頭,迴答道:“這個我不知道,這是他在新加坡的事情,我一直在華國,但我知道另一個事情。”


    “你父親曾經請過偵探去調查他的現任夫人,而且也是在這個時候,去謀劃對你最有利的第二份遺囑,不過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遺囑的具體內容。”尹東接著說道。


    周牧捕捉到了關鍵信息,有些難以置信:“周夫人?”


    “是的,周夫人和你父親的感情並沒有網傳的那樣好,這你不知道吧?”尹東勾了勾唇角,“而且,我那時候照顧你,我大概能感覺到,其實你父親是很在意的你的。”


    周牧一怔,剛剛那句話仿佛擊中了他最柔軟的穴位,猶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獅子被擒住了要害,一下子就軟了下去。


    你的父親很在意你。


    周牧不敢相信,這句話還是從那個對他可以稱之為“冷暴力”的尹東口中說出來。


    “而且,他會經常問我你的情況……”尹東繼續說著。


    忽然一個鈴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周牧瞥了一眼手機,是林律師,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通了。


    隨即,電話那頭響起了林律師有些急切的聲音:“周老板,說個事兒,之前我們查到的私家偵探莫白,剛剛出意外,死了。”


    第五十章 偷竊


    私家偵探莫白死了, 死於意外,林律師第一時間把消息帶給了周牧。


    連周牧都沒想到,這個可以說串聯父親死因之謎的關鍵人物連話都還沒來得及問一句, 就這樣沒了。


    線索似乎也到此斷了。


    “嗯、嗯、好的, 我知道了。”周牧低沉的聲音輕哼了幾下, 掛斷了電話, 心中莫名生出了幾分煩躁。


    最近真是諸事不順,先是醫院突擊檢查,好不容易弄完了, 林律師那邊的調查又被迫中斷。


    尹東漫不經心地觀察著周牧,在他放下手機的那一刻, 問道:“是公司那邊出什麽事了嗎?”


    周牧眼前閃過一絲不安,他自詡隱藏得很好,怎麽還是被尹東發覺出端倪。


    “沒什麽, 一些瑣碎的事。”周牧敷衍了一句。


    高助理在這時識趣地給尹東和周牧斟茶,說著緩和氣氛的話:“兩位先生喝茶、吃點心,要不要我去煮點宵夜?”


    “不必了。”尹東笑著推脫,一隻手把煙頭掐滅了。


    周牧取下眼鏡擦了擦又重新戴上, 神色已然調整過來了,問道:“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


    “說到, 你父親其實很關心你,經常向我打聽你的情況, 特別是他出事前的半年左右, 比平日裏更加頻繁。”尹東說道。


    “他打聽我什麽?”周牧順著他的話問道。


    “方方麵麵,”尹東迴答, “成績,在學校的表現, 日常的情況,有沒有交女朋友之類的,反正很多。”


    這些話飄進周牧的耳朵裏,隻讓他覺得不可思議,那個幾乎沒有在他生命停留過多久的人,竟然與“關心”這個詞扯上了關係。


    “你怎麽說的?”周牧接著問道。


    尹東輕笑兩聲,說道:“如實說唄,他是我老板,我是幫老板帶孩子,難道你覺得我會在你父親麵前詆毀你嗎?”


    周牧垂下眼,顯然尹東是沒有在周父麵前抹黑他的,因為他還清晰記得,老律師在宣讀遺囑的時候,有一句關於他的話,那是周父對周牧的評價


    “他是優秀的”。


    尹東見周牧沒有再問,卻似乎意料之內,他說:“其實從你父親安排我去照顧你的那天開始,他就在籌劃,要把你接迴去的,這不僅是他自己的意願,也是他答應你母親的。”


    “隻是這件事情,因為種種原因,一直到你十六七歲才得以做成,這些年來,他很擔心你會長成你母親的樣子,所以才一直不讓你與母親接觸,但你父親對你的關心和愛護,周牧你要記住,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尹東一口氣說了很多話。


    甚至這些話,在周牧看來,是與尹東這個人在他心中的刻板印象格格不入的。


    好比一個曾經欺辱他的人,忽然有一天對他示好,對他打起了感情牌,周牧警惕之餘,又忍不住聽下去。


    周牧沉默了良久,尹東的話就好像打開了“潘多拉的寶盒”,裏麵藏著關於周父的不為人知的一麵,有周牧從沒得到過的父愛,有他做夢都想要的愛護,還有一些他小時候幻想過無數次,希望周父能親口對他說的話。


    這些本該在當年就擁有的東西,被硬生生拖到了十幾年後的今天,從一個對他極其苛刻嚴厲的尹東口中聽到,讓周牧覺得既渴望又別扭,過期的“父愛”讓他無力又無可奈何。


    “嗯,我知道了。”周牧最後頷首。


    “還有一個事情,我不知道是否會對你有幫助,”尹東主動說起,“你父親當時在立第一份遺囑的時候,就與周夫人有過爭吵。”


    周牧一怔,問:“為什麽?”


    “也是關於你,大概是周夫人不滿他的分配,兩人起了一些爭執,但後來又和好了,至於第二份遺囑,其實周夫人是完全不知道的,至少當年的周夫人不知道。”尹東接著說道。


    聞言,周牧若有所思地望著茶幾上的茶杯發呆,尹東則默默地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茶。


    一口熱茶到胃裏,尹東放下茶杯時,也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邊收邊說道:“周牧,時候不早了,我要先迴去了,不然……”


    周牧迴過神來,微微抬眸,等他把話說完。


    “我擔心打擾你和你的小助理休息,”尹東說完咧開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齊的牙,“你的小助理好像很好奇你的事情。”


    說著,尹東不動聲色地瞥了瞥眼,帶著周牧的視線轉向一邊,隻見,從客廳望進去的第一間客房的門虛掩著,好似有什麽東西躲在後麵。


    薑還是老的辣,隻見,尹東作出了一個了然的表情,等著周牧辯解。


    因為在他的印象裏,小時候的周牧很擅長給自己的行為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如今他倒想看看,被他鍛煉出了一聲禁欲氣息的周牧,該如何給自己這個行為粉飾。


    然而周牧卻直接破罐子破摔,迴道:“他愛聽就聽吧,我的事情,他沒什麽不可以知道的。”


    這話聽起來有點繞,但尹東一下就聽明白了,他一手帶大的清冷少年,本以為會融不入煙火氣,但終究還是不知道紮進了哪個溫柔鄉。


    尹東起身,高助理把人送下樓後,也沒有迴來。


    其實,高助理並不與周牧住在同一套房子裏,隻是住在同一棟樓裏。


    這就是尹東在看到褚鈺的那一刻,立馬就篤定這個小東西絕不是什麽普通的助理的原因,因為連跟了周牧十多年的高助理,都隻是住在老板家樓下。


    寬敞的客廳裏隻剩下周牧一個人了,他疲憊地靠在沙發上,眼睛望著懸掛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燈,長歎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他才喊道:“褚鈺,出來。”


    躲在門縫裏的褚鈺虎軀一震,自以為隱藏得完美,沒想到周牧竟然能看到自己,這人怕不是後腦勺長眼睛了。


    褚鈺遲疑。


    周牧見他沒反應,又喊了一聲:“客人已經迴去了,出來吧。”


    這一聲過後,褚鈺才訕訕地現身,踩著一雙軟底拖鞋,身上早已換了高助理給他準備的居家服,懷裏還抱著周牧養的貓。


    這畫麵落到周牧的眼裏,就是大貓抱小貓。


    他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嚴肅的表情瞬間沒了蹤影,不知怎麽的,對上褚鈺的眼睛時,周牧的煩躁不安總能減輕一些。


    “你倆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啦?”周牧問道,目光跟著褚鈺一路到沙發。


    最後,褚鈺一屁股坐到了周牧坐到沙發邊邊上。


    “它主動過來蹭我的。”褚鈺解釋著,又把貓舉到周牧跟前,“周老師,你要抱抱它嗎?”


    結果還沒等周牧接過去,貓率先掙紮了起來,顯然,比起自己的主人,貓更喜歡褚鈺。


    周牧笑著罵道:“算了,逆子。”


    褚鈺隻好把貓放在他與周牧的中間,誰料貓一下子就從沙發上跳了下去,一溜煙的功夫,不知道縮到了哪個角落去了。


    褚鈺則不客氣地抓起茶幾上的點心往嘴裏塞。


    周牧見狀不由蹙眉,神色嫌棄又無奈:“小朋友,你剛剛摸了小動物,不洗手就吃東西。”


    褚鈺不以為然,折騰了一晚上,他早已饑腸轆轆。


    周牧看著他塞得滿滿一鼓一鼓的腮幫子,既無奈又覺得可愛。


    那晚,褚鈺睡在客房,他沒有得寸進尺去睡主臥,隻因他覺得周牧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不想打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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