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皂稍稍凝固,淺黃中帶著粉色,透著脂粉的香氣。


    用刀切成平滑小塊,竟有三十多塊。秦重心想,以後得製備個模子,大小均勻才更好看。即便這樣,新綠和紅泥一人抓著一塊,滿眼欣喜,愛不釋手。這時代的人,哪裏見過香皂?待一會兒試試洗臉,保管愛上此物。


    “你帶上香皂,迴去找我大哥。”秦重叫過三飽兒,仔細交代,“你先讓他洗臉試試,再與他說說原料成本,然後聽他怎麽說,明白了麽?”


    “為何?”三飽兒不喜歡秦宵,有些抵觸。


    “你懂怎麽發賣嗎?”秦重對著三飽兒頭,就是一個清脆的腦嘣。


    “好吧。”三飽兒揉著頭,不情不願的答道。


    “你們收拾一下,我去軍營一趟。”說著,秦重拎起兩壇酒,往外走去。酒水好壞,總要找人品評品評。老兵個個好酒,給他們嚐嚐鮮。


    沿著小溪走了半刻,轉過山坳,就是一片林子。這片林子不算大,栽種著十幾種果樹,而花果樹居多,老遠就能聞到濃鬱的花香。花果兒不大,像個小號兒的蘋果,咬上一口,沙甜沙甜。到了秋季,滿樹花果,煞是好看。


    從林邊兒繞過去,向西直走,就是驍騎營駐地。


    走著走著,秦重忽然站住,望著樹林,使勁兒的抽抽鼻子。隱約之間,他好似聞到了一股馬糞的腥氣。樹林裏靜悄悄,隻有清風掠過樹梢兒,發出“嘩嘩”的聲音,波浪一般高低起伏。站了片刻,秦重不由傻笑起來。


    沙苑監沒有馬糞味兒,那還是沙苑監麽?


    這裏每一寸空間,都飄散著馬糞味兒,四季常年,經久不絕。


    哼著莫名的小調,秦重一搖三晃,向著驍騎營走去。


    秦重此時,正身處沙苑監另一景,落日熔金。渾圓落日,正接近地平線,天空的雲霞,被映染上金紅之色。一望無際的大地之上,沙丘連綿起伏,金燦燦的仿佛水波蕩漾。浩大天地之間,隻有秦重一人禹禹獨行。


    秦重詩興大發,很想暢快的來一句,抒發此時的心情。但是想來想去,除了一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之外,再也想不出其他。雙手叉腰,嘴張了半天,竟一句也沒有憋出來。拎起酒壇子就走,頗有些垂頭喪氣。


    到了軍營,正趕上開飯。擠倒人群裏,也給自己打了一份兒。端著碗四處踅摸半天,才在角落裏找到老鬼。老鬼身邊圍著四五個老兵,一個個滿臉猥瑣,也不知又在說什麽葷段子。秦重走過去,嘭的一聲,酒壇子放在了地上。


    “嚐嚐,嚐嚐。”秦重蹲在老鬼麵前,殷勤的說道。


    老鬼瞥一眼秦重,嫌棄的撇撇嘴。但是,手卻很快,一把抓過酒壇子,撕開封口猛灌了一口。登時,老鬼神情怔住。半晌,才哈出一口酒氣。低頭看了看壇子中酒水,抱起來“咚咚”又是一通猛灌。


    周圍四五個老兵,隻看老鬼神情,就猜到是好酒。“哄”的一下,齊齊伸手抓向另一壇子酒,你爭我搶、你搶我擋,頓時手如翻花,見招拆招,竟是“乒乒乓乓”的打了起來。一霎時引得四周軍兵,盡皆圍觀了過來。


    “都滾蛋,這酒是老子的。”老鬼抓住酒壇子,吆喝道。


    “老鬼,驍騎營可不興吃獨食兒。”


    “來來來,老鬼,不行打一架。”


    .........


    個個都是老兵,誰手上都不含糊。頓時,老鬼被眾人圍攻。


    “好了,好了,老子怕了你們。”見這麽多人要上手,老鬼立馬認慫。分了一壇出去,由著他們搶來搶去。自己又往地下一坐,笑眯眯的喝著酒,看著幾人因為分酒不公,又打了起來。“打,打。”嘴裏吆喝著,不停的起哄。


    “老鬼,這酒怎麽樣?”秦重一臉得意,問道。


    “湊合吧。”老鬼不給麵子。


    “湊合?那你別喝。”秦重不幹了,作勢就要搶酒壇子。老鬼手腕一翻,酒壇子靈巧的翻個跟頭,到了老鬼另一隻手上,滴酒未灑。


    秦重抓了個空,眼睛瞪著老鬼,氣憤難平。


    “小氣鬼。”老鬼又喝了一口,笑道,“送出去的酒,哪有收迴去的。”


    “好不好喝?”秦重本就是逗樂,嘿嘿一笑問道。


    “好喝。”老鬼眼神溫柔,嗬嗬笑道。


    “夠不夠勁兒?”


    “比起燒刀子,還差了點兒。”


    “放心,很快就有了。”秦重神秘一笑,“比燒刀子還帶勁兒。”


    “這是不務正業。”老鬼並不領情,劈頭訓道。


    “嘿嘿,讀書練武都不耽誤。”秦重嘿嘿一笑,“賺點錢花。”


    “倒也是。”老鬼一臉怪笑,“一個嫡子,日子還不如下人,忒慘了點兒。”


    秦重頓時有些發窘,無言以對。被一個柳姨娘,欺負了好幾年,想想的確慘了點。不過,經過盜馬這件事,柳姨娘受了大驚嚇,想必今後會消停。就算她還出什麽幺蛾子,秦重也有的是法子,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當兵的人喝酒,向來不會淺斟慢飲,沒多大功夫,兩壇子已經見底。果酒綿柔好入口,喝起來跟糖水似的。但是,秦重這個果酒,卻是蒸餾了一遍,酒勁兒不可同日而語。小風兒一吹,頓時酒意上湧,有些暈乎了。


    軍營的時光,輕鬆又快樂。不知不覺,夜色彌漫下來。喧騰的軍營,漸漸沉靜下來。隻剩下零星火把,猶自在風中搖曳。不時走過的巡邏隊,甲胄鏗鏘,是軍兵最安心的催眠曲。若是沒了這聲音,反倒是睡不著了。


    秦重也喝了酒,暈暈乎乎倒在老鬼床上。老鬼坐在軍帳前的暗影裏,抬頭望著天上的殘月,神情蕭瑟,不知想著什麽。偶爾抓起酒葫蘆,輕輕抿一口,含在嘴裏卻不咽下,慢慢感受著那股辛辣,在舌間翻騰肆虐。


    一座軍帳十人,正是兩伍一隊。他們吃睡在一起,上了戰場,就是最可靠的後背,即便是戰死,也同樣死在一起。此刻,鼾聲高低起伏,早已沉睡過去。隻有老鬼,守著戰場鐵律,藏身夜色,為同袍警戒。


    雖說沙苑監風平浪靜,早已遠離戰場,但是,老鬼依然故我,曾經戰場上養成的習慣,已經深刻到骨子裏。數年來,保持著警惕的作風。


    到了後半夜,老鬼有些疲憊,站起身來活動活動腿腳。誰知剛站起來,卻隱約聽到一聲悶哼,然後是身體倒地的聲響。老鬼一陣激靈,這種聲響,他可謂是熟悉至極,絕對不會聽錯。有敵人摸營,老鬼迅速做出了判斷。


    身為斥候,摸營打探是常事。不僅要查看敵人布防,還要全身而退。若不是技藝高超、膽大心細,是幹不了斥候的。很明顯,來人手段太差,擊殺哨兵的時候,竟讓哨兵發出了聲響,而且,任由屍體自然倒地。


    老鬼撇撇嘴,心裏很是不屑。反身進屋,一把拍醒秦重。


    “老鬼。”秦重迷迷糊糊,伸手揉著眼睛。


    “速去通知賀五兒,有人摸營。”說罷,抓起床邊腰刀,塞到了秦重懷裏。


    秦重渾身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噌”的跳下床,眼裏閃動著興奮地光芒,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誰料,老鬼一瞪眼,“啪”的一巴掌,正拍在秦重腦袋上,沉聲說道,“凡戰必謹慎,切莫輕敵大意。”


    “卑職遵命。”秦重學著軍兵模樣,行了一個軍禮。


    “快去,記得隱匿身形。”老鬼叮囑道。


    “明白。”秦重點頭應道,閃身出了軍帳。


    老鬼也緊跟著出了屋,借著黑暗掩護,好似狸貓一般竄了出去,身形快如閃電,卻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他沒有著急示警,而是想先查看一番,以確定敵人的數量和摸營的目的。很快,他找到倒地的哨兵,周圍不見其他人影。


    湊過去摸了摸,哨兵咽喉被刺,血流如注,已經沒救了。


    這時,老鬼趴在了地上,借著遠處的火光,想要辨識腳印。奈何周圍光線太弱,而他的眼力,已不複年經時候。隻找到半個腳印,腳尖衝著後營。老鬼側耳聽了聽,大營一片寂靜,隻有夜風吹過帳頂,發出輕微的嗚嗚聲。


    正在這時,一道黑色的身影,從一處帳篷後閃出,迅速跨過過道,隱在了另一處帳篷的暗影之中。老鬼眼睛一亮,閃身跟了過去。腳下好像踩著棉花,落腳無聲無息。速度卻是不慢,眨眼間,已貼到黑影丈餘距離。


    黑影一座座帳篷摸過去,不停的踅摸,似乎在找什麽人。


    足有半刻,黑影還沒有找到目標。


    聯想最近發生之事,老鬼陰陰一笑,他大致猜到了黑影的目標。


    除了劉子浩,還有什麽人或事,值得如此大動幹戈?而能調動軍中精銳,潛進軍營救人,除了帥司那位幕後,誰能做到?


    黑影還在四處亂竄,老鬼卻已經洞若燭火,看穿了他們的目的。


    老鬼沒有驚動黑影,悄悄的向後退走。既知道了敵人目標,不設個陷阱坑他們一迴,他還好意思叫老鬼麽?對敵人鬼,這是他老鬼的招牌。無數次與敵人的博弈中,鬼招坑慘了敵人,也無數次,救下自己和同袍的性命。


    很快,老鬼匯合了賀五兒、秦重,一同跟著的,還有十多個老兵,都是被賀五兒悄悄叫起來的。幾人碰了頭,卻是一句話不說,伸手比劃了幾下,已經傳遞了軍情。賀五兒點點頭,一拍秦重肩膀,起身向前竄去。


    秦重跟老鬼學過,因此能看懂手語。老鬼負責引敵,賀五兒帶人埋伏。


    不一刻,十多人悄悄到了地牢門口。賀五兒半蹲身形,用手語傳達命令。五人在左,五人在右,各持弓箭待敵,以賀五兒唿哨為號,左右齊射;賀五兒和秦重,負責封堵後路。還有三人,則被安排到地牢之內,關鍵時刻,可以從內殺出。


    地牢門口,已快速布下陷阱,單等敵人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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