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二十元賠償,紀青嵐的心情並沒有好起來,此時頭發已經幹了,隻是一股怪怪的味道久久不散。


    衣服和圍巾還濕著,想到今日要辦的事,又不可能這會兒迴去,她幹脆也不找地方了,直接來到最近的一處黑市,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換上她的黑衣黑褲,把頭發藏在黑色帽子裏,半張臉用黑色圍巾擋住,又給自己配了一雙黑色手套,黑色皮鞋。


    在這裏藏龍臥虎,她變得更加謹慎,甚至把新自行車換成了以前的舊車。


    黑色衣服跟了她多年,已經是她無往不利的戰袍。


    自行車子駛進一條長街,來時她看到裏麵一條熱鬧,猜測這裏應該有交易市場。


    午時已過,街道內冷冷清清,不難看出裏麵擺攤遺留下來的痕跡。


    一兩個行人扛著包裹往家趕,看到紀青嵐也隻是打量一眼。


    紀青嵐推著車一路走,一邊觀察。


    一個錯眼的功夫,斜刺裏衝出一個人撞在自行車上,紀青嵐趕緊刹車,腳尖點地,自行車瞬間停下。


    那人已經半跪在地上,手裏的東西掉在地上碎了,此時正心疼地叫著。


    “我家祖傳的寶貝,被你撞壞了,你得賠我。”男人撿起地上碎落的東西,指著紀青嵐大喊大叫。


    紀青嵐定眼一看,發現男人懷裏抱著的是一個青花執壺,隻是手柄已經與壺身分享,被男人拿在手。


    看來這個方向不利於她。


    男人空出一隻手,抓著紀青嵐的自行車前的籃框不讓她走,惡聲惡氣道:“我這個是祖傳的,以前皇帝老爺賞的,如今被你撞爛了,五百塊,少一分你都別想走。”


    紀青嵐提著自行車一甩,將男人逼開,壓著嗓子開口:“它是怎麽碎的,你比我清楚,怎麽?瞧著我好欺負想訛人?”


    男人明顯一驚,沒想到紀青嵐看出來了,不過他哪裏肯承認,理直氣壯道:“是你騎車著過來把我撞倒,它才會碎,你別狡辯,這裏到處都是我的兄弟,隻要我叫一聲,保管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紀青嵐冷笑一聲,等著他喊人。


    男人一呃!到底沒敢喊人。


    他沒喊,後麵就走過來三個人。


    “佟貝子,你又跑到我這裏來訛人了?”三個男人走出來,為首那人先是打量紀青嵐一眼,才把眼神落到那個佟貝子身上,眼神戲謔。


    “我說佟爺,你這個壺不是前兒就壞了,怎麽今天又拿這個來;你行行好,晚輩過日子不容易,去別的地兒發財去。”


    那佟貝子見人出來揭了他的底,瞪著他,惡聲惡心氣道:“前兒壞了,昨天修好了,今兒又被她撞碎了;萬彬,我的事你少管,不然沒你好果子吃。”


    這就是個潑皮無賴。


    被叫萬彬的男人無奈,極力隱忍著。


    “快點拿錢,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你怎麽讓我吃不了兜著走?讓我見識見識。”紀青嵐好整以瑕。


    佟貝子指著萬彬得意誌地道:“看見他沒,他是我外甥,手底下幾十號人,隻要我叫一聲,保管讓你豎著來橫著去。”


    紀青嵐去看萬彬。


    萬彬麵紅耳赤,無地自容。


    地上有沒有坑,他想鑽一鑽。


    “隻是遠親,你別扯虎皮做大旗,我是不會幫你的。”


    “你去把你家老頭子叫出來,當年要不是我爹給他一碗米救命,哪裏還有你,一群忘恩負義的玩意。”


    萬彬麵色鐵青,手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畢露,就為了一飯之恩,他們一家三代受了三十代人的屈辱。


    “你要多少?”紀青嵐突然說道。


    佟貝子一喜,伸出手張開五指:“五百。”


    他的五指比他的心還要黑。


    紀青嵐不說話,打量這個叫佟貝子的人一眼,滿臉褶皺起皮,胡子拉碴,吡著一口大黃牙,手指幹枯如爪,看不出顏色的棉衣領子上一大塊黑色汙漬,亮得刺目,脖頸也髒得看不出皮膚的顏色。


    推著自行車不著痕跡地後退兩步,卻又被抓住前麵籃子。


    “想跑,沒門,老子把屎給你打出來。”


    萬彬:“佟貝子,你不要獅子大開口,別怪我不客氣。”


    “叫你家老子來跟我說話,你沒資格。”佟貝子囂張地叫著,一臉不屑。


    萬彬:……


    他好歹是這裏的老大,管著一條街,結果被這個人吆來喝去,就因為老一輩的一飯之恩。


    “五十。”紀青嵐突然出聲。


    佟貝了一聽嚇一跳,眼軲轆轉個不停,說道:“五百塊一分不能少,這是乾隆皇帝禦賜,前朝寶貝。”


    “四十。”


    佟貝子:價格是這麽談的?


    “四百八。”


    “三十。”


    “四百五,一分不能少。”


    “二十,愛賣不賣。”


    價格越談越低,佟貝子整個人都裂開了,不明白剛才還是五十,怎麽就變二十了。


    比跳樓還要快。


    他咬牙,伸出一根手指:“一百塊,一百塊我就賣給你。”


    紀青嵐冷笑,一腳踢開他,調轉車頭就走。


    “別走,五十賣你啦!哎!你別走啊!”佟貝子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追趕著自行車,破了洞的棉鞋掉在路上也顧不得。


    萬彬三人就這麽看著,已經目瞪口呆了。


    最後,在二十米遠後,價格以二十塊錢成交。


    紀青嵐數了二十塊給他,將那隻壺和掉落的耳柄隨意扔進自行車前籃裏。


    佟貝子手指舔了口水,把錢數了又數,臉上又變成了奸詐得意;看紀青嵐就像個傻子,他實在笑得猥瑣,紀青嵐實在是想打人。


    好在佟貝子怕紀青嵐反悔,歪歪扭扭地走了;萬彬走上前來,對紀青嵐說道:“兄弟,你其實不用理他,他就是個紙老虎,而且……”


    萬彬看了一眼籃子裏麵的青花瓶子,一言難盡。


    因為,他知道是個假的。


    佟貝子每天拿著這個招搖撞騙,要是真的早被人搶了。


    紀青嵐把自己遮得嚴實,又用圍巾遮麵,說話聲音也壓低了,萬彬一時間沒有認出麵前站著的是女子。


    她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們是一夥的。


    萬彬被這個眼神看得有苦難言,轉移話題道:“兄弟這會兒過來是要買什麽?早市已經散了,,晚市要五點才開,不過你可以跟我說,我這裏有的都給你打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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