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相同痛苦的經曆,紀青嵐能明白伍大娘的心情;初見她時她窮困潦倒,對生活沒有希望,行屍走肉活著,如今終於看到希望,一刻也不想再等。


    紀青嵐隻有祝福她,一路平安。


    她所願,也是這裏所有人的願望,大娘拉著她的手,說著感謝的話。


    “這些年多虧了你,咱們這些人才能熬過來。沒人願意靠近我們,也就是你來幫著送東西,咱們給你那些都虧著你了。”


    這裏這幾家人,都是家裏因為各種原因遭了殃,親朋好友遠離;以前留下的家底在以票為王的時代寸步難行,拿出來還會被打上資本標簽,也就隻有紀青嵐願意換吃食給他們。


    如今眼見形勢有了轉機,大家夥都高興得很。


    紀青嵐拉著她的手說道:“大娘,你別這麽說,你們給我的那些東西,其實是我占便宜了。”


    “占不占便宜的,咱們自個兒知道。”大娘抹著淚,拍著她的手。


    大娘情感豐富,壓抑許久的情緒爆發,述說著這些年的艱辛和苦處,那時候走在大街上都有人對他們吐口水,是人人都看不起的存在……


    紀青嵐陪著她說了好一會兒話才迴去。


    之後的日子,紀青嵐上午帶著孩子們割豬草,下午看書複習,紀新铖已經不要她照顧了,每天中午在家吃了午飯,自個兒提著飯盒去牛棚找李老爺子。


    如今牛棚裏冷冷清清,李長林在韓教授他們走後,在隔壁給李老爺子加蓋了兩間屋子,大大改善了居住環境。


    他還正經給李老爺子算工分,如今李老爺子有紀新铖陪著,每天帶著他去山腳下挖草藥,也不覺孤單。


    牛棚裏的五頭牛,李長林重新安排了兩個老頭飼養,兔場那邊李長林也安排了一個小夥子過去幫忙。


    張書記的侄兒帶著新來的兄弟一起伺候著兔場裏的兩千隻兔子,新舊替換,倒也順順利利。


    時值四月,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紀青嵐把兒子送出門,自己拿著書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的石桌上開始刷題。


    頭頂上葡萄葉子鬱鬱翠翠,數串青綠的果實隱匿其中,陽光透過縫隙透射下來,留下斑駁稀碎的光影。


    這株葡萄是她重生後栽下的,如今四年過去,如今已經分了株,蕭奕放假時又重新搭了新的架子。


    正在題海中無可自拔,忽聽輕輕的扣門聲。


    紀青嵐抬頭看,是知青點的尹紅站在敞開的大門口,手裏提著一個包,正揚臉笑著。


    “尹知青,快過來坐。”紀青嵐將石桌上散亂的書本卷子收起來。


    知青點除了個別的某人,紀青嵐和他們相處得還是很好的,尹紅就是其中之一,閑暇之餘她也會來坐一會兒。


    “唉!櫻桃熟了,給你和新铖送點來。”尹紅將手裏提著的一個籃子提過來,裏麵放著半籃子的紅櫻桃,下麵用櫻桃葉子墊著。


    她手裏還拿了一個布包,露出兩根毛線針,還有紅色的毛線。


    紀新铖喜歡吃這個,每年都要往知青點咆。尹紅每次都給他摘,今年才剛熟,尹紅就特意摘了送過來。


    紀青嵐笑著將籃子接了過來,趕緊道謝。


    “快請坐,我給你倒茶。”紀青嵐將籃子提進屋,端了茶水,裝了兩盤點心,空間背包裏還有她存著的柚子,也切了一半帶出來招待尹紅。


    尹紅看著桌上的點心果子,隻拿了茶水喝,其他的不動。


    她拿出自己買的紅色毛線,紅著臉說道:“我過年的時候見你戴的一條紅色的圍巾好看,我今兒特意買了毛線,想看看花樣子,照著織一條。”


    紀青嵐一聽就點頭,進屋把毛巾找出來遞給她。


    圍巾是蕭奕去年冬天送她的,羊絨的,帶著特別暖和;去年過年的時候她帶了兩次,尹紅可能就是那個時候看到的。


    把圍巾給她,道了一句隨意,紀青嵐又一頭紮進了題海中。


    尹紅小心翼翼地捧著毛巾細細地觀看,不用想都知道這是貴重東西,她都放不開手腳;想摸又不敢摸,擔心自己粗糙開裂的雙手,把這細膩柔軟的料子給勾絲了。


    紀青嵐沐浴在陽光裏,意識沉入題海,對她的小心謹慎全然無知。


    看了半天,尹紅不由泄氣。


    真的是人窮誌短。


    自己買的毛線和紀青嵐這條的質量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沒有可比性。


    看著紀青嵐擺在她麵前的茶水點心,尹紅心裏的自卑越來越盛,她自卑到雙手無處安放;她每次過來,紀青嵐都會拿出東西來招待她。


    她有多久沒吃到甜味兒的點心了。


    聽說,如果心裏苦,就多吃甜食。


    甜食能讓人感受到快樂。


    唉!尹紅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同樣是下鄉知青,紀青嵐把生活過成了詩,有優秀的對象,有乖巧的兒子,而她,每一天都在苦水裏泡著。


    紀青嵐不經間抬頭活動脖子,看到愁眉苦臉的尹紅,不由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太難,別擔心,我托人幫你帶一條。”


    看!紀青嵐安慰人的語氣都是她不敢想的。


    尹紅苦笑搖頭,她和紀青嵐的差距哪裏是一條圍巾的事。


    “紀知青,你不是拿到高中畢業證了嗎?怎麽還在學習。”她每天都看到紀青嵐在埋頭學習,今天終於把好奇心宣之於口。


    當然是備戰高考。


    除了羅紅玉,紀青嵐沒有告訴任何人高考的事。


    她笑笑,看著尹紅,突然改了主意。


    “學習沒有盡頭,多看多學總是好的,不然時間久了就都還給老師了。”


    尹紅想說,有個高中畢業證就夠了,又不能考大學。


    而且讀了高中也沒用,除了認識幾個字外沒有任何用處。


    她就是高中畢業代替哥哥下鄉的,在這裏待了五年,今年都二十三了,家裏也沒條件運作她迴城,如今個人問題都成了問題。


    隊上那些人都沒幾個她能瞧上眼的,初中畢業的都找不出幾個。


    可笑那些人還挑剔她是個老姑娘,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長得歪瓜裂棗的,死了婆娘的還妄想娶她。


    看著膚白貌美的紀青嵐,這些話尹紅萬萬說不出口,她的際遇與紀青嵐千差地別,她沒辦法迴城,紀青嵐可能想迴去就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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