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小白生小孩了!”小宇從他房裏衝出來,邊喊邊跑找巫主庭。


    “小宇用走的!小心摔倒。”瞧見侄子腳不沾地的跑步方式,巫主庭嚇了一跳。


    “姑姑快來看看啊!”小宇又叫又跳的跑到可戰前,直拉著巫主庭往裏麵走。“小白生了五個小小白。好厲害喔!”


    小白?那隻兔子。巫主庭恍然大悟。


    雖然她曾經想說趁小侄子不想養寵物時,就把它解決了變成現銀,不過最近事情太多,再加上山穀外的妖怪數量增加得越來越令人擔心,她都忘了小白兔這件事。


    小宇養了白兔才十天左右,它就生了一窩小兔,難怪當初她總覺得那隻兔子稍微胖了些,原來她還以為是山裏的草葉茂盛,才會讓那隻兔子吃的圓嘟嘟。


    小宇高興地拉著巫主庭,嘴巴不停歇的述說這幾天喂養兔子的情況。


    黑衣男子饒富興味的跟在這對姑侄身後,也往裏邊走去。


    巫主庭讓小侄子牽著走,負責家中經濟的她同時也算起賬來了。


    “嗯,買那隻兔子花了六錢銀子,現在它還是值六錢。多了五隻小兔子,喂些青草野菜的,五隻全部養大,花不到多少錢。留下兩隻給娘和小宇各做一條過冬的兔毛圍巾,那還有三隻可以賣,扣掉本錢還賺了一兩八錢。”巫主庭滿意的點頭。意外之喜啊,今年的冬天好過了。


    “什麽事這麽開心?”黑衣男子問。


    “當初沒燉了那隻兔子吃,真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嗬嗬,沒想到就這樣養著那隻小兔子,居然越養越大,財源滾滾啊!”


    “為什麽?”


    “吃了那隻兔子,它就隻值六錢銀子,吃掉了,就沒啦。現在把它養著,生了五隻小兔子,連同原本的母兔,總共值三兩六錢銀子。就算我不拿去賣錢,兔子也從原本隻能吃一次,變成能吃六次。劃算啊!養得好,養的太好了!”


    黑衣男子指著下巴思索。算賬的事,他沒興趣,但是他對吃的事,興致可高了。直接吃掉,隻能吃一次;慢慢養著,就能吃六次。嗯,聽起來很劃算......


    走在最後的他一邊思索一邊瞅著巫主庭的背影。


    養著比較劃算......


    ——————————————————————————————————————————


    由於養兔子賺了一筆意外之財,再加上黑衣男子預付了兩百兩銀子的住宿錢和餐錢,巫主庭這幾日忙著指揮村民,在山穀裏靠近有緣客棧的地方,開出幾塊空地,搭建豬舍,打算喂養家禽家畜。


    村子裏的雞鴨有限,羊隻更少,有緣客棧即使願意收購,村民也不可能全賣了。既然黑衣男子打算在客棧多住一段時日,那麽光是他每天吃掉的肉量就非常驚人,獵戶們打來的獵物已經喂不飽他,總不能每天都讓王伯走上半天路,去城裏買肉迴來。


    巫主庭幹脆撥出一百四十兩銀子,請王伯和謝大哥去城裏搜購一些豬羊雞鴨,還買了一頭牛迴來。不過,牛當然不能吃,那是給村民共用,拿來耕地的。多了牛隻幫忙耕地,山穀裏還可以再墾出十幾畝荒地來種田。


    巫主庭開始認為其實讓半神半獸半妖魔的他住在這裏,似乎也不錯。他一個人的食量抵得上六個壯漢,而且特愛吃肉,那等於是客棧同時來了六十個人的收入!嗬嗬,隻做他這一筆生意,不知道是客棧往常清單生意的多少倍了。現在她還能夠有餘錢接濟山穀裏三戶孤兒寡母、老病的人家。


    如果他再住上兩個月,那她就能再存下足夠的錢,再去買一隻牛迴來。這樣能開墾的農地就更多了,也許這兩隻牛,還能生下小牛呢!


    至於那兩百兩銀子是怎麽來的,他帶著銀子迴來的那天,她沒聞到血腥味。為他,他說是去一個當官的家裏拿的,那個官很有錢。一個當官的被他說很有錢,要嘛是這個官本來就家底豐厚,更可能的是那人是一個貪官!就當作那個官破財消災好了,那個官該慶幸沒出人命呢。


    巫主庭對官員沒什麽好感,因此心安理得的收下那二百兩銀子。


    如果他能朝廷裏的貪官全部吃了,也許大宋會有救吧?


    唉,想太多,算賬吧。


    正當巫主庭喜孜孜的打著算盤,覺得未來十分美好時,赫然發現——


    “天啊!你拿著什麽東西?”她發現他手上拿著一個極眼熟的東西走過去。


    “書。”黑衣男子朝她甩一甩泛黃的書冊。


    “那個我家老祖宗的書!”她瞧見那本在他手中顫動的“降妖全錄”,它應該擺在她房裏的書櫃才對。


    “是嗎?這本我還沒看,不清楚。”


    “不告而取謂之偷,你這個小偷,還我!”巫主庭一拍算盤,算珠發出一聲清亮聲響,她衝上前要搶迴老祖宗的珍貴手劄。


    他把書舉高,不羅嗦的道:“我要看,借我。”


    “你看這本書做什麽?”她跳,又跳。摸不到書,可惡!巫主庭連忙搬來旁邊的凳子,站上去,伸長手臂——


    他幹脆騰空飛起來,就這樣坐在半空中。


    “你你、你快下來!”巫主庭氣急敗壞的喊。


    “不過是一本書而已,看看有什麽關係。而且我跟你借了。”


    “我沒同意!我沒同意你還拿去,這根本是強盜!”


    “強盜就強盜嘍。”他絲毫不在意,就這般坐在半空中,翻開書的第一頁,開始看。


    巫主庭深怕他看到老祖宗寫封印他的那篇文章,到時他一怒,把書給燒成灰,她找誰哭去?於是她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


    “好好地,怎麽突然想看書?”她戰戰兢兢的問。


    “無聊唄。有些書而滿有趣的。”他打了個嗬欠,翻到第二頁。


    “你識字?”


    “廢話。不然我拿著書看做什麽?”


    對了,她之前就覺得奇怪了。“你懂論語?”他曾經引用過論語裏的句子,雖然他解釋的方式跟私塾先生有些不同,然後聽得出他對論語了解得頗為深入。


    “學的。”他翻到第三頁。


    “跟誰學?”誰有膽子教這隻半神半獸半妖魔讀書?


    “孔夫子。不過,論語不是夫子寫的,是他說的。”


    “我知道。是孔子弟子與再傳弟子寫成的,書裏紀錄著孔聖人教學時的言行。你跟孔聖人學書?”


    “有時候太無聊,我會自己找些事情來做。有一天,我在人間閑逛,發現夫子很亮很亮,他身上有一種光,跟你的罡氣的光不大一樣,是一種很舒服的溫和,讓人很想接近的光。所以我就跟其他人一樣,拿了兩條肉幹,去當他的學生了。直到他死,我才離開。”


    他居然是孔聖人的三千弟子之一......最偉大的教育家孔聖人,怎麽沒有徹底教化這隻妖怪呢?教育好像還是很難改變一個人,不,是一隻妖的天生性格?是因為他遇到孔聖人時,他的個性、思考已經成形固定了嗎?


    他說孔聖人會發光,咦?“你沒吃了他?”


    黑衣男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她提出一個多麽荒謬的問題。“孔夫子不能吃。他身上有著很強的天命保護,他活著有很重大的意義與使命。”


    “也對。如果你吃了孔聖人,那就沒了之後的春秋經、論語與儒家流傳。”


    他翻到第四頁,繼續看。


    巫主庭看見他超快的閱讀速度,心驚驚、膽顫顫。“你說孔聖人有很強的天命保護,既然他有天命,為什麽孔聖人沒被君王重用呢?”


    顯然黑衣男子對這問題頗有興致迴答。他把眼睛從書裏移開,說道:“夫子當上高官,就不會你說的儒家了。”


    “不懂。孔聖人當官跟收徒講學有什麽關係?”


    “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善與惡嗎?”


    巫主庭點頭。


    “國君不重用夫子,夫子周遊列國仍沒得到君王或是大臣的賞識,無法施展抱負。這對夫子來說,也許是惡。但是就因為他不當官,無事一身輕,才能把所有心力都放在講學上。也因為不當官,他想留下什麽東西給後世,想影響國政,想把他的思想傳出去,就必須另尋它途,所以他就講學收徒,把一身學識傳諸於弟子。因此夫子沒被國君與大臣賞識,這對三千弟子對天下對後世,這是善。這中間的過程其實很複雜,我隻是粗略的說給你聽。”


    聞言,巫主庭陷入深思。所以孔聖人的天命不是被國君重用,而是講學收徒。不當官,對孔聖人而言,是小惡;對天下,是大善。


    “夫子的天命保護,不是保護他當官,而是壽命。”


    “壽命?”


    他笑了笑。“你知道夫子活了多久嗎?”


    “不知道。”巫主庭搖頭。她小時候,私塾先生沒特別說過孔聖人活多久。


    他笑了笑,引了一段論語:“‘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踰規。’夫子活了七十多歲,比別人還要長久的生命,使他領悟的道理比別人更多更深,能夠做的事情也比別人多。”


    “七十多歲,孔聖人的確活得很久。”巫主庭點頭同意。


    人生七十古來稀,孔聖人活到七十多歲是相當高齡的壽命,再加上春秋時代,國與國之間的勾心鬥角和戰爭,也是頗為頻繁。世道不寧,百姓的生命隨時收到威脅,孔聖人仍然那般長壽,的確不容易。


    “如果沒有天命的保護,夫子在周遊列國時,多次被困、遇險,還有許多執政的重臣害怕他的才能,想要致夫子於死地,那些種種險駭之極的情況,早就夠普通人死上十次了。”


    “孔聖人遇險時,你跟隨在他身邊嗎?”


    “我在附近,不在身邊。那段日子很有趣,雖然我隻跟他們一起生活十多年,但是我學到許多有趣的事。原本我沒打算在同一地方待那麽久的,隻是就這樣一天一天的在夫子附近,有時聽他講學問,有時聽同學討論夫子的話。知道夫子死了,我才發現我居然在同一個地方待了十幾年了。”黑衣男子臉上帶著一抹迴憶的淡淡柔和。


    在他六七千年的生命之中,十幾年的時間隻是滄海一粟,但是那是他第一次跟一群人相處在一起,不複過去的獨來獨往,聽著別人的想法,說出自己的想法,有人迴應有人爭論。漸漸地,他會跟那群同學一樣,迴應別人的話、爭論彼此理念的不同。


    那十多年的時間,讓他體會了跟以往不同的生命價值。在漫漫的生命歲月裏,他很少迴去會想過去的事,一部分是過去的日子跟現在的日子差不多,隻是偶爾他會想起那段住在人群裏的歲月。


    他最喜歡夫子對他露出讚許的笑容了。那些年,為了得到夫子的稱讚,他會認真的聽夫子講學,會潛心研究學問,會思索一些他從來沒想過,看似複雜又看似簡單的人生問題。隻要能聽到夫子講學,他就覺得渾身暖洋洋的。為了能更好的隱藏自己的身份,他忍了十多年都沒有吃人,就是怕身上的血腥味會泄露些什麽。隻要能待在夫子身邊,那些忍耐不算什麽大事。


    突然,黑衣男子停頓了下。


    不對,他記得自己的本性不是那樣。黑衣男子發現了矛盾之處。


    他喜歡自由自在,不喜歡束縛不喜歡忍耐,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別人的意見根本不重要。他喜歡一整天曬太陽就曬太陽,太陽落下就換月亮,他喜歡在大海上、高山裏奔跑,肚子餓了就在附近找東西吃。有時在海上瞧見又圓又大的滿月,他就在海平麵上迎月跳舞,跳著古老的祭月舞。


    有時候想睡覺,就在深山裏找個大洞,唿嚕嚕的睡個幾年、幾十年或幾百年。然後再瞧瞧人世間跟他睡前有什麽不同,順便找找夫子轉世了沒。這次,他會早早的就去當夫子的學生,如此一來,他們就能多相處三四十年。他會每個月都打下兩頭山豬送給夫子,讓夫子稱讚他學問很好,身手很矯健。


    可是,他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會發光的夫子,隻找到這個會發光的小巫師。


    巫主庭見他沉默了一陣子,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樣,於是大膽的問:“你在想什麽?”巫家人除了她和小宇,其他人似乎都不敢和他說話,連看一眼也怕。隻是她發現他對自己頗有說話的意願,隻是她找他搭話,他都不會三言兩語的打發她。是因為他不怕他嗎?可是他對她、對小宇說話的神態,兩者是不同的。為什麽呢?


    “沒什麽,隻是越來越有清醒的感覺。”他淡笑。


    “清醒?你今天還沒睡啊。”


    “之前被壓在石頭下,睡了一百多年,又半睡半醒了幾十年。破除封印後,腦袋有些暈糊糊,思考東西不像以前那樣利索。醒來快一個月,現在腦筋清楚多了。”


    巫主庭精神一振!難怪她覺得他最近的行為與眼神有細微改變。他以前就像全憑本能在生活,喜歡的直接,生氣的直接,任性的更直接,眼神清澈中帶有一絲妖異。前幾日,他帶了二百兩銀子迴來,她原先還以為他會人才兩得,順便把那個人吃了,喂飽肚子。豈知,他竟然沒吃。


    他最近的眼神,清澈依舊,卻多了一抹若有似無的沉著。言談間,他會引用論語、道德經這般具有智慧與哲理的書籍,感覺上像是任性中多了一些理性。


    “既然你腦筋清楚多了,那麽你該知道當年老祖宗封印你,是你必經的劫。如今你也破除封印了,你的劫已經度過了,何苦糾纏我不放呢?隻要你願意,天大地大,隨你遨遊暢快。江南的山明水秀,貴州的奇岩怪石,塞外的青青草原,大漠的蒼涼孤煙,人世間的風景殊異,四處遊曆一番定是賞心樂事。你何必囿於我這小小客棧?”巫主庭說來說去,還是想請這位大爺快快離開。


    黑衣男子握著書卷,朗笑數聲。他笑完之後,翻開書邊看邊說:“小巫師,第一,我活了幾千年,踏過的土地是你的幾千幾百倍,曆朝曆代的人物風景,我早看到不想看了。第二,剛開始我來這裏是找你碴的,誰說我腦筋清楚,就不能繼續找碴了?嘻,我怎麽可能放過你這道絕世美味的食物呢。第三,這裏吃方便,住方便,我為什麽要離開?”


    聽到他神情輕鬆的說著令人生氣的話,巫主庭差點兒氣得柳眉倒豎,想罵人又罵不出口,她開客棧不是要招待這種禍害級的人物來住。剛才她還以為他多了些理性,原來他還是一隻任性的獸!


    罷了,對他生氣也沒用。


    開心是一天,絕望也是一天,日子總要過下去的。換個角度想,也許再過兩個月,村裏能再買一頭牛,也算是一樁善事。現在雖然不是最好的情況,但也不是最差的。她一定要這樣相信,其實這樣也不錯、這樣也不錯。


    巫主庭自我勉勵兼催眠完畢,拿起一旁的算盤,重新算著最近的賬目。


    對了,她要記得從明天起,他的住宿、吃食費用要漲一成。


    哼。


    ————————————————————————————————————————


    近幾年來,天地之間的氣,變動得十分厲害。恐怕短期內,天地之氣不會重歸清和寧靜。


    天道已然半毀,妖魔群出亂舞。


    巫主庭今天帶著小宇巡視穀內結界時,遇見了一隻比人還高大的妖怪,還領著五、六隻小妖襲擊這對姑侄。那隻妖怪能夠避開穀外的結界,找到她道術難至的縫細,鑽入山穀邊緣,算是頗為厲害且聰明。她費了一番功夫,才把那隻妖怪降伏,把群妖燒成灰燼。


    雖然那些妖怪沒闖進山穀內,而且被消滅了,但是巫主庭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最近她遇見的妖怪越來越難纏,代表這世道還要亂上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才可能邁入下一個盛朝的治世。越來越多的妖怪肆無忌憚的傷人、吃人、附身,防不勝防,殺不勝殺。現在她還應付得來,但是她怕有一天,遇到妖力高強到讓她收伏不了的妖怪,村民該怎麽辦?


    “小宇過來。”巫主庭叫住拿著弓箭往外跑的小侄子。


    最近巫主庭隻要有空,就抓住小侄子教道術。她明白依照小宇的天分,恐怕她再教上幾個月,他的道術也未必會多大的長進。可是明白歸明白,小宇目前是巫家的第二傳人,也是她在道術方麵唯一有可能的助手,不加緊鍛煉小宇,她能鍛煉誰?而且,她擔心,有朝一日她真的守不住山穀......那麽護穀之責勢必落在小宇身上,他的道術繼續這般不靈光,如何扛得起這重擔?


    “姑姑。”小宇抱著弓箭蹦蹦跳的走過來。


    “姑姑這幾天教你畫的符,你畫熟了沒?”


    一聽姑姑是查問符咒的功課,小宇的笑臉就垮下來。“會畫一些......”他終究沒膽子騙姑姑說會畫了。


    “去畫來給姑姑看。畫五張好的,姑姑說可以,才可以出門。”


    “是......”小宇有些泄氣的往屋裏走。畢竟他現在才剛滿四歲,正是愛玩愛鬧愛新奇事物的年紀,要他規規矩矩的坐在書案前,執筆畫符畫上好一陣子,確實有些難。小宇唯一慶幸的是那些歪七扭八的符,比起娘親教的端端正正的字,好畫許多。


    這陣子,巫主庭為了小宇,翻遍了巫家藏書裏有關符籙的書,鑽研起各式各樣的符籙。


    由於小宇年幼,天分不足,精神力不夠穩定和強壯到隨時隨地的用咒語驅動道術。那麽於心情平靜時,先把咒畫在符上,危急時他隻要驅動符上的咒文,藉由這媒介再驅動道術,這樣比直接用語言驅動道法要容易多了。


    巫家關於符籙的藏書有限,然而對巫主庭而言,她隻要知道一些基礎,就能從中再加以變化、改進、加乘,一道符的圖案她就能衍生出十幾道符來教小宇。雖然小宇學得慢,四五天隻學會一道符的畫法,巫主庭每天還是把腦中不是閃現的符給畫下來,注明使用方法與相關的道理,整理成冊,以備隨時教學之需,或是有一天小宇自己一人鑽研時,能用得上。


    殊不知巫主庭為了教小宇,把巫家僅有三本薄薄的符籙之書,衍生成七本有係統的符籙書籍;那七本書灌溉了巫家人另一係統的道術,讓日後巫氏本家的道術逐漸凋零之後,旁枝的符籙學卻盛開燦爛的花朵,在外地儼然成為一大宗師;同時讓沒落的陰陽道,興起另一股大勢力。


    此時,小宇當然不知道自己學的東西,在未來有這般巨大的影響力。隻見他趴在書案上,對照著姑姑畫好的符,一筆一劃努力認真的畫符,嘴巴裏嘟嘟嚷嚷的不知道在念些什麽。


    “啊!歪了......”小宇懊惱,揉掉那張畫到一半就畫錯的符。隻有整張都是平心靜氣又專注畫成的符,才會成功的燒起來。畫不好的符,姑姑不收的。


    “小宇,你又在畫畫了。”黑衣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附近。他轉眼一瞧,那個矮不隆咚的小宇又趴在桌上畫符了。嘻,人真有趣,很會自行發明東發明西的,偏偏那些東西還真的管用哩。


    黑衣男子看完巫家藏書後,也順便看了巫主庭寫的那些書。好玩之餘,他也拿起筆,依樣畫葫蘆的畫了幾張符咒。


    同樣的符咒,小宇畫完,測試,燒出一個燈油大的火焰;黑衣男子畫完,測試,燒出半棟房子大的火焰,把眾人唬了一大跳。幸好,他手一揮,那些火就消失於無形,沒有造成什麽人傷亡,隻是幾根被燒到的梁柱要補強,還有七八張波及到的桌椅不能用了,要重新做的。


    這些家具的修理費用,巫主庭當然算在他的賬上。


    自此,黑衣男子像是得到一個新玩具似的,每畫好一道符,就拿去空曠的地方測試,然後在那裏讚歎不已。有時,他想到什麽“更好看”的符,也補充在書上,以便日後過年過節時或是他想看時,能夠畫出來,燒著玩。


    他最新發明的一道符能同時燒出七七四十九道火焰,高高低低的擺成幾個大圓圈,還能依指令排成隊伍,連成一道火龍,昂頭擺尾的飛翔,比他有一年在人間看到的元宵節,更燈火通明呢!


    “大爺。”小宇的聲音諂媚到能滴出蜜來。


    自從見識到那道轟天大火,小宇對黑衣男子的崇拜升高到跟姑姑並駕齊驅的位置了。而且黑衣男子對他滿好的,不像姑姑對他那般嚴格。


    “大爺你要不要也畫一張?”小宇睜大眼睛,充滿期待的問著。


    “這是庭兒要你畫的吧,我跟你畫的符力量差那麽多,就算圖案一樣,她也認得出來。”黑衣男子嘴裏咬著一顆野果,喀滋喀滋的吃著。


    黑衣男子在有緣客棧住了一個月多,為了方便叫人,他就跟著眾人的稱唿叫。劉三娘和少婦叫巫主庭庭兒,王伯稱唿她小姐,巫山宇稱唿她姑姑,黑衣男子想了想,就決定叫她庭兒。


    “大爺你在吃什麽?”


    “果子。”黑衣男子從懷裏掏出一顆拋給小宇。


    咕咚一聲。小宇當然沒接住飛來的果子,他立即丟下手中的毛筆,撿起那顆在桌上滾的果子。那顆野果大約有成年男子的拳頭大。


    “謝謝大爺。”小宇連擦也不擦的,就直接把果子往嘴裏塞,眼睛笑得撲閃撲閃,學黑衣男子一樣喀滋喀滋的吃起果子。


    黑衣男子擺擺手,表示小宇不用客氣。


    “真甜。”小宇吃的滿嘴是野果的香濃汁液,有些還順著下巴滴到衣服上了也沒注意到。


    “娘!”吃了一會兒,小宇就這樣嘴裏咬著果子、下巴滴著果汁,轉身跑去找娘了,打算去對他娘說這果子真好吃。


    黑衣男子看看書案上那張畫到一半的符,又看了下小宇遠去的影子,他聳了聳肩。反正功課沒做完,被罰的人不會是他,何必在意呢。


    黑衣男子嘴裏叼著果子,嚼呀嚼,悠閑的信步往外走去。


    慢悠悠的晃到外邊,正好瞧見巫主庭拿著一顆吃到剩一些的野果在研究。


    巫主庭神色凝重的問:“大爺,你這果子哪來的?”


    這果子不像是附近的山果,巫主庭沒見過。這顆外表鮮豔的果實不知道有沒有毒?小宇現在瞧起來好好的,可別等一下就鬧肚子疼。


    少婦拿著手絹給小宇擦嘴擦手,拭去他滿下巴的汁液,還端了杯清水讓他漱口,一臉緊張的看著兒子。


    “我摘的。”黑衣男子咧嘴一笑。


    “哪兒摘的?”


    黑衣男子手往東北邊一指,算是交代了。他知道地方,但不知道人們為該地取的地名,會給個交代是他心情好。


    “這個果子,人能吃嗎?”巫主庭擰眉。


    “我能吃。”黑衣男子又掏出另一顆果子,喀滋喀滋的大聲吃著。


    “......”巫主庭當然知道這隻半神半獸半妖魔能吃,她相信他就算吃下一百條毒蛇也能活蹦亂跳的作怪。


    “姑姑......”小宇滿臉渴望的看著巫主庭手上那顆甜美果子,他還剩下好多口的沒吃完呢。


    黑衣男子突然想起。“對了,我有看到一些果子上邊有鳥兒啄食的痕跡,隻是我都摘完好的果子就是了。”


    聞言,巫主庭輕籲一口氣。既然鳥兒能吃,那麽人也能吃了。她把果子遞還給很想跳起來搶的小宇。


    小宇歡唿一聲,迅速把剩餘的果肉都塞入嘴裏,深怕又被姑姑從嘴裏奪走似的。


    反倒是一旁的少婦見到兒子撐得奇形怪狀的大嘴巴驚叫了一下,連忙拍兒子的背,唯恐他噎到。“小宇快吐出來!”吐出來慢慢吃呀。


    小宇睜大圓溜溜的眼睛,由於嘴裏塞滿果肉,無法開口說話他隻是雙手搗著嘴巴、搖了搖頭,小跑步的躲到一邊,繼續嚼著美味野果。趕快吃掉,吃掉就不會被沒收了。


    “小宇!”少婦心急的碎步追去,拍著兒子的背,卻不敢拍的太大力,怕反而害他噎到。


    黑衣男子覺得有趣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小宇在一旁用力的嚼嚼嚼,少婦在一旁急急的追追追,庭兒站在那兒掩唇的笑笑笑。


    唔,真好玩。


    黑衣男子心情愉快的走上前。


    少婦到抽一口涼氣。“大爺?”他畢竟是正常人,會怕呀。


    “不用搶,我還有。”黑衣男子把一顆野果塞進少婦的手裏。


    少婦愣愣的接過那顆果子。


    “庭兒,給你。”接著,他拿了另一顆野果給巫主庭。


    “謝謝大爺。”巫主庭笑了笑。


    她把果子湊到鼻端輕嗅了下,這果子真香。她倒不急著吃果子,打算留到飯後,把果子切成小塊跟娘和王伯一起吃。


    黑衣男子邊吃果子邊說:“對了,小宇的符還沒畫完。”他笑得一派清澈無邪,眼睛微眯成兩道俊美的彎月。


    聞言,巫主庭的笑容一收,利眼射去,沉聲說道:“小宇......”


    小宇嚇得跳起來,用力猛點著頭,同時撒開雙腳往裏麵跑去,嘴巴裏當然還含著馥鬱的果肉。


    “小宇先把果子吐出來呀!”少婦手握野果,跟在兒子身後追進去了。


    黑衣男子繼續喀滋喀滋的吃著果子,嚴重的笑意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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