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嘉義十二年,大胤皇後誕下雙生,次月,司幽新主楚黎登基,是以景泰元年。


    原靖康王妃慕容雲兒因行為偏頗不貞,大臣連番上書廢後,終,楚黎允。


    次年,春,司幽新後元瑤冊封,相傳五年來帝後形同陌路,相傳帝風流,後卻無子。


    --


    景泰六年,除夕夜,煙花飛舞,繽紛絢爛。


    除夕,每一年的今夜都是熱鬧非凡,就連規矩森嚴、常年清冷的司幽皇宮,也在這一日看到絲絲生機。宮人們難得露出幾分笑容沉迷在五彩繽紛的煙花中。


    “今夜是除夕,皇後不再等等嗎?”宮婢如雪看了一眼窗外的熱鬧情景,迴頭看向已經準備要入睡的元瑤低聲問道。


    一整日都在與後宮嬪妃虛以委蛇的元瑤無力的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幾分悲涼自眼底流瀉,“幾年來楚黎都不曾按照規矩來到本宮的房中,今夜絕對不會是例外,早早休息明日還要應付那些嬪妃的請安。”


    如雪嗡了嗡嘴,想要反駁,可又想到這幾年來皇上對皇後的態度越來越冷淡,一個月也隻有一日在皇後的宮中休息,其餘的時間都是寵幸其他的妃嬪,皇後想要見一麵都非常難。她緊抿著唇看著元瑤脫下了繁複沉重的宮服,心下歎息,在晃動的燭光下,她駭然的發現元瑤的眼角有了細細的皺紋。心中頓時酸澀。


    “那個異域踐人昨日又不安分了,竟然偷偷跑出冷宮企圖在皇上迴宮的半路上攔截勾引,而皇上竟然再一次的寵幸了她!這踐人早該除去,皇後對她仁慈,她也不會感恩戴德。”如雪恨恨的說道。


    聞言,元瑤眼中閃過一絲疲憊之色,她輕笑道:“不過是憑著一張與那人相似容顏獲得一夜恩寵而已,皇上心中無她。”


    “雖說無她,可如今她卻越發的張狂了,整日裏塗抹胭脂,打扮的妖裏妖氣的,好像誰都不知道她被恩寵了一夜。”如雪又道。


    “既然你如此看不慣她,便賞她一杯毒酒吧。”元瑤躺在床上,緩緩的蓋上杯子後,與其淡如水道。


    如雪震驚:“皇後?”怎麽皇後忽然想明白了?


    “讓她多活了幾年,原本以為她會認清局勢認命,想不到她仍舊是心存歹念,既然如此,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元瑤閉上眼睛冷聲道。六年多的孤苦歲月,她不願承認,她現在對楚黎的寵愛也越發的不再期待,安心地做她的尊貴皇後便好。


    看來,富麗堂皇的皇宮讓人的心怎麽也不會暖和起來,早知當初,她又何必設計慕容雲兒爬上這至高卻悲涼的後位。


    冷宮,異域女子的悲涼場所。


    發烏的銅鏡上倒影著一張看得不太真切的美麗容顏。即使多年來,這張容顏淪落在冷宮中,她仍舊是用盡了渾身解數來保持它的嬌豔,她對著銅鏡中的容顏嫣然一笑,一顰一笑之間似乎有一個讓她無法忘記,甚至一日比一如還要清晰的容顏在眼前浮現。


    銅鏡中的麵容,笑臉,仿佛早就不是自己的。


    是誰的呢?


    唇邊的笑容越發的僵硬,她眼中迸發蝕骨般的恨意,是查緒兒!她越來越像查緒兒。


    二十年前,雪域。


    劉楚不過一貴族的外子,貴為城主嫡女的查穆爾自是看不上,無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必須嫁給這個平凡男子。查穆爾不服,她想要的是萬人之人的尊崇和榮華。刻意找尋下,她見到了查緒兒,那個與她長相相似的中原女子,她擄劫了那中原女子,告訴城主,這是他流落的幺女,她的庶妹。


    刻意安排下,劉楚果真愛上了查緒兒,她自是得意。


    兩年後,楚梵天前往雪域,劉楚竟是司幽帝王的七皇子!嫉妒、不甘霎時充斥著她。雪域城主在嫡女長相相告以及連番央求下,終是同意安排了那夜的魚水之歡,他的嫡女和司幽七皇子。而那個不知來自何處的中原女子,就這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查穆爾原以為可以代替查緒兒,然,隻一日,在她跟隨司幽軍隊再見楚黎的時候,她被揭穿了,更被嘲諷地拒絕了。


    楚黎說:那一夜,是我一生的恥辱!


    自那以後,她寂寂無聞地被安排在靖康王府的偏院,少有人知曉她的存在,而她選擇認命。六年前,當他知道當初的查緒兒竟是如今大胤的皇後時,她的不甘再一次襲來,同時,她也知道她的機會來了,因為素顏的她與那個女人是何其相似。


    她成了楚黎的寵妾。


    慕容雲兒為後時,不曾為難於查穆爾,隻是她不惜福,與宮外官員設計陷害,終是逼下了這個皇後。


    查穆爾以為她的輝煌要來了,然盼來的卻是一紙打入冷宮的詔令,她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卻無可奈何,六年了,她在冷宮待了六年。


    昨晚,她用盡心思出現在楚黎的麵前,楚黎望著她的身影神情一陣恍惚,當她的身體懸空,被他抱入寢宮,她被褪去衣衫,沉醉在他狂熱的索取愛雨中,她該是要走出這冰寒的冷宮了!


    可……


    楚黎睜開雙眼,目光那般眷戀溫柔的望著她,她巧笑嫣然的說:“皇上,妾欣喜。”是的,她欣喜,她要重生了,這一日她等的太久了。


    可是,楚黎神情忽然一變,剛才那溫柔哪裏還能看得見,他厭惡的看著她的身體,無情的將她推開,隻給了她一個字,“滾!”


    她恨!


    看著銅鏡中越來越像君初瑤的容顏,她恨!


    銅鏡中映出一個模糊的走來的身影,她笑了,仍舊是動作緩慢優雅的梳理著發絲,“你終於來了。”


    如雪冷冷的掃了她一眼,“穆爾小姐的頭發向來順滑如綢緞,隻不過今日看來,竟然枯黃,讓奴婢好生驚訝!就憑著這份已經凋謝的姿容,穆爾小姐還能獲得皇上的一夜恩寵,奴婢敬佩不已。”說著,她便是冷笑的將裝著毒酒的酒壺放在查穆爾的麵前。


    查穆爾手一頓,梳子卡在了發絲之中,及時頭發不停的梳理,仍舊是枯黃幹澀難以疏通,她輕咬著唇瓣,妖嬈的笑道:“她終於忍不住了。”


    “皇後仁慈,讓你活到了今日。”如雪將酒杯倒滿遞給查穆爾。


    查穆爾迴過頭看向如雪,低頭望著那無色的酒水,笑道:“是啊,她的確仁慈,明知我為了見到皇上被迫與監管冷宮的太監對食,她仍舊是袖手旁觀,冷眼望著我的狼狽。看著我每日吃著餿飯,用著髒水清洗身體,她仍舊是讓我活著。哈哈哈……她的確仁慈。”


    查穆爾每一個字都說的平靜,可腦海中所重複的畫麵皆是她幾年來受辱的場景,此時她好恨,當初的自己為何能忍心對付慕容王妃,那樣一個心善的女人。她當初盡管隻是寵妾,卻受多少人的羨慕,過著多少恬淡的日子。


    嫉妒心,讓她為了一個不可能屬於她的位置,讓自己一步步走向深淵,一身髒汙!


    “是你該得的!若奴婢是你,就該感恩戴德,至少你還苟且偷生了多年。若非你心存歹念,又怎會讓那些肮髒的東西碰你,又怎會走到如今這地步!你該感謝皇後!”如雪冷聲道,旋即伸手掐住查穆爾的下巴,便是要將毒酒給灌下去。


    查穆爾不掙紮,不怒反笑:“別說的元瑤是觀世音菩薩般!那晚我哭喊壞了嗓子求救,若非她袖手旁觀,我怎會被那幾個沒根的東西侮辱!她以為我不知道,是她背後主使?罷了,罷了,她元瑤不過得了後位,她在楚黎的心中連慕容雲兒也比不上。


    如生命可以重來,她絕對不會讓查緒兒出現在楚黎的麵前,她絕對不會百般設計慕容雲兒,卻為別人做了嫁衣。


    如雪給她灌下整杯毒酒,望著她將毒酒全部飲下,然後冷笑道:”哼,踐人!皇後特意交代奴婢,一定要在穆爾小姐死後的三日裏,讓道士為你改命格,成全你來世做一個萬人唾罵的歌妓!“


    查穆爾來不及破口大罵,唇邊的鮮血便是順著嘴角留下,她恨,是她送來這般殘忍的女子到楚黎身邊,是她咎由自取……


    司幽禦書房。


    一身明黃色龍袍的楚黎依靠在窗前,手握著一盞琉璃杯,怔怔望著煙火繽紛的空中。


    酒香彌漫在唇齒之間,他俊雅的容顏迷離而冷峻。


    一宮人換換走來,”皇上,冷宮的查穆爾中毒身亡了。“


    楚黎挑了挑眉,冷淡的揮了揮手,”隨意的葬了吧。“”是。“


    宮人退到門前時,楚黎忽然喚道:”等等,吩咐你準備給大胤皇後的生辰禮品是否準備好?“”迴皇上,已經備好了。“宮人恭敬的迴道。


    楚黎眸光閃動,揮手讓宮人退下。


    偌大的寢宮內恢複了沉靜。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有一縷淡淡的藥香劃過鼻尖。


    從身後傳來一名女子的輕柔聲音,”你還是忘不了她?“


    聽聞女子的聲音,楚黎眼眸微動,迴頭看向那女子,女子有著明媚耀目的容顏,”她永遠都在朕的心裏。“麵對眼前的女子,他不習慣隱藏自己的情緒。”你昨晚碰了查穆爾,就說明你無法忘記她。“女子眼中閃過一抹黯然之色。


    望著女子清麗的容顏,楚黎清楚的感覺到心跳似乎為此而多跳動了兩下,也僅僅是兩下而已,他起身走向女子,居高臨下的望著身前的女子,伸出修長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唇形,”你知道的,不是嗎?“


    她知道他今生都無法忘懷君初瑤,她一直知道。


    女子深深歎息一聲,緩緩投入楚黎的懷抱之中。


    六年前,她心灰意冷,離開司幽皇宮,帶著蕭雅隱居在暗幽宮廷,發誓今生與楚黎再無相見之日,隻是沒有想到,一年前被奶娃娃設計進了宮,一夜的溫存,一夜的呢喃,她對他心慢慢複蘇,原來酒醉的他,除了韓珂,他也會念著另一個名字:慕容雲兒。”是,我明白。“正如我無法忘記你,她在心底又默默加了一句。盡管她知道自己不是他心中的唯一,甚至連第一都排不上,但是心底最深處的渴望,她騙得了別人,卻騙不過自己。”朕對你也有幾分情義。這些年來除了她,我隻對你有男女之情。“楚黎望著慕容雲兒,神情有些迷茫,昨夜瘋狂的占有查穆爾,當時的他喝醉了,真的認為懷中的女子是他想了多年的君初瑤,也有霎那的時間,他想要停下來,因為有個明媚清麗的容顏在腦海中快速的閃過。


    他望著慕容雲兒,有些愧疚。


    慕容雲兒微微一笑,幾年過去,她的心境早就已經不一樣,看透了許多的事情,她笑道:”你是皇帝,身邊本就女人無數。我不是君初瑤,不是你心底最深處的那個女子,你不會獨獨為我傾情。更何況,六年前我已經不是一個幹淨的人了。“


    來黎基瑤。望著慕容雲兒用雲淡風輕的態度揭開六年前的那份傷疤時,楚黎的心觸不及防的痛了一下,他抓住她的手,緊緊的抓住,微痛的心讓他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慕容雲兒輕笑道:”楚黎,你該休息了。“”留下來。“他焦急的說道。這些年,身邊總有大胤帝後恩愛非常的消息,那些日子他度日如年,自被蕭雅娃算計後,她時常進宮默默陪伴,如今這些煎熬的歲月,卻因為有了她的陪伴,似乎讓他不再那麽的寂寞,不再那麽的痛苦。


    慕容雲兒輕輕的笑,眼底深處湧動著幾分淚光。


    前些年,她一直勸慰自己,守在他身邊就好,她並不介意自己不是他的最愛,畢竟能與自己最愛的人相伴也是一份不可得的幸福,但是,昨晚她親眼見到他抱起查穆爾瘋狂一夜,這樣的情景深入她的心中,她突然介意了!


    如今的她想明白了,真的想明白了,”守望你這樣一個男人太苦了,剩下的日子我也想被男人捧在手心疼著,像初瑤一樣。“


    楚黎緊緊抿著嘴角,手用力的扣住她的手腕,隻有他知道,聽著她平靜的話語,他的心別撕扯的疼。


    她知道的,他忘不了君初瑤。


    他知道的,她要他心中的唯一。


    他心中那一個絕對重要的地位給了他人。心裏卻有獨屬於慕容雲兒的狹小位置。他放不下君初瑤,也不忍放手這唯二的動心,是的,他痛恨自己的自私。


    他低頭嘴唇顫抖的穩住她的紅唇。


    她閉上眼主動迴應他。


    她,她說自己六年前身子不幹淨,那麽他,這些年又何嚐潔身自好過!


    沉重的喘息聲混著女子的嬌吟聲,在偌大的宮殿中響起,一夜旖旎。


    幾日過後,宮門外。


    慕容雲兒微笑望著生活了一年多的皇宮,那一年多的歡愉她不會忘,永遠會記在心中,該走了,不是嗎?六年前,元瑤便算計於她,如今她若是執意留下,又會麵料什麽呢?


    元瑤,一個因愛而不得的狠戾女子,一個被帝王無視卻強自歡笑的悲涼女子,這一年來,她知曉慕容雲兒的存在,卻一直沉默不語,因為愧疚還是心累?慕容雲兒不想去深究,但是那日查穆爾的死,她知道這是元瑤的一次示.威,亦是一次嘲諷。


    停留在宮牆的目光收迴,慕容雲兒掀簾進入馬車,坐定,馬車緩緩行駛在離去的路程中。


    一聲馬鳴傳入耳畔,馬車突然止住前行,慕容雲兒心中頓時一驚,掀開簾幛,跳下馬車。


    穩穩站定,慕容雲兒抬頭看去,見那熟悉的麵容出現在眼前。


    她詫異,”為我送行?“


    楚黎一個馬上翻身,穩穩落在地上,微微低頭望著她明眸清麗的美顏,神色認真,”朕不能讓你離開。“慕容雲兒是他唯一可以珍惜的,亦是他放在心中的女子,他不想再後悔,他想自私一次。”你明白的……我的身份尷尬,而且我不想再為這份感情妥協了。“慕容雲兒突然低頭,音如阻滯流水般,略帶著哽咽。


    之後,二人隻見是長久的沉默……”你曾經的委屈我從未忘記,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楚黎伸出手,目光陳靜的望著她,”也許我一生忘不了君初瑤,你說我自私也好,說我無賴也罷,對於你,我有情,而你亦是,所以不要放棄放棄彼此好嗎?“


    慕容雲兒低頭凝望著那伸過來的手,她雙手緊握成拳,該不該走出這一步?楚黎從不曾挽留過他,這是第一次,她該留下,該妥協嗎?


    不停地捫心自問有份衝動不住地充斥在心尖,她無法忽略,更無法抗拒,她想抓住這雙手,不忍放開。


    慕容雲兒不曾抬頭,然嘴角卻不由彎起,當她反握住那隻手時,溫熱的感覺傳來。心下一動,慕容雲兒抬起頭,望著他熾熱的紅色眼眸,他知道這裏麵的光彩此時在為她跳躍,旋即,她點頭笑道:”嗯,我留下。我會陪你過完這一聲……“


    愛情,本就很難完美,或許這份殘缺的完美對她才是最大的幸福,因為幸福裏楚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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