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說男孩就是男孩!”薑太後的大掌輕柔附在了韓珂的小腹之上,麵上滿是歡喜,從前她最討厭臉上的皺紋,聽說笑會使皺眉變多,大多時候她都是板著臉的,如今她從進入未央宮為止,一直在笑,還沒有停下來過。


    “翹兒一定會小心保護它的。”韓珂順著她的手掌,在自己的小腹之上輕輕撫了撫,滿臉的母愛。


    “這件事陛下知道了嗎?”薑太後又問。


    韓珂麵色一黯,道:“陛下忙於政務,哪有時間理會兒臣?他統共就碰過兒臣兩次,定然料不到我會懷上吧。兒臣不敢將此事告訴陛下,太後娘娘您是知道的,陛下心裏頭的人始終是君皇後,兒臣不過是一個替身……若不是兒臣使了些手段,怎麽可能會懷上陛下的孩子?”


    韓珂的一番話如泣如訴,像極了羅翹的口吻,薑太後不禁一聲長歎:“你怕什麽?陛下不在乎這個孩子,本宮在乎就是了!”


    韓珂微微一皺眉,對上薑太後的視線,又道,“承蒙太後娘娘厚愛。可兒臣的娘家世代為醫、在朝中毫無勢力,這孩子若是能夠平安出世,他將來能夠倚靠誰呢?”


    薑太後眸光一凜,眼峰一掃,道:“不用怕。哀家的孫兒自然是倚靠哀家,若是哪一日哀家歸天,他還可以倚靠你……再不濟,哀家便出手幫幫你們羅家,隻要羅家安好,哀家的小皇孫自然能在宮中立足。”


    “謝太後娘娘厚愛,翹兒感激不盡。”韓珂輕輕吐出一口氣,想到答應羅翹的要求已經做到,心裏頭對她的愧疚便減少了幾分。


    薑太後握緊了韓珂的手,壓抑著聲音問道:“哀家聽說,有人對哀家的小皇孫意圖不軌,曾經蓄謀加害,甚至還給你喝了紅花?此事,是否屬實?”


    韓珂注意到薑太後的臉上很差,顯然是為她肚子裏的孩子憤憤不平,有薑太後撐腰,她在養胎期間也許會安全一些,於是她微微一低頭,用力掐一下自己的掌心,再抬起頭時,眼角已經染上了幾滴淚水,她迷離著眼眸對上薑太後的視線,哭訴道:“太後娘娘,您一定要保住翹兒腹中的胎兒!有人在翹兒的藥膳中下紅花,翹兒誤食之後腹痛難忍,幸虧及時傳了太醫,小皇子才得以保住……”


    “放肆!”薑太後一聲怒吼,拍案而起,“誰這麽大得膽子?!居然敢在哀家的眼皮底下毒害小皇孫!”


    “兒臣不知道,兒臣命人去查,可那晚送藥過來的公公已經死於非命。兒臣本來不想勞煩太後娘娘,可這件事非同小可,兒臣怕那歹人還會加害,兒臣可以不顧性命安全,但是求太後保住翹兒的孩子……”韓珂低垂著腦袋,柔弱無助的樣子叫人心疼。


    薑太後彎下身子,低聲安慰道:“翹兒放心。哀家已經派人團團包。圍了未央宮,任何人都不可能加害你腹中的孩子……哀家會將此事傳報陛下,陛下再怎麽狠心也不可能違逆哀家的意思,他始終會來看你的。”


    “但願真的如此。”韓珂心虛地一點頭。


    薑太後當然說到做到,當即就將她身邊所有的親信都調來了未央宮,守護著皇後的安全。皇後要吃的東西,需要十來個人試用過之後,才能送入未央宮。


    未央宮中的香爐一並撤去,防止幕後黑手伺機下手。


    夜晚的時候,未央宮門外時刻都有人巡視,防止走水。


    薑太後對那孩子的緊張程度甚至高於她自己的性命。


    是夜,弈凡終於“很不情願”地來到未央宮。


    韓珂站在未央宮門口,麵露微笑,道:“陛下,你可算是來了。”


    “恩。”


    熱情的問候隻得到冷淡的迴應,韓珂卻依舊覺得很開心。


    四周都是薑太後的親信,弈凡冷冷掃了她一眼,便徑直往內殿走,走到內殿,撤退了內殿守衛的侍衛,弈凡整個人才放鬆下來,一把將韓珂納入懷中:“你真是嚇死朕了!朕聽說母後知道你懷孕了,還以為是有人告發……原來,你是故意的!”


    韓珂伸出雙臂,溫柔環住了他的腰腹,腦袋軟軟靠在他懷裏,低歎道:“舅舅,瑤兒想你了,所以不得不出了個法子。”


    “這個法子好。”弈凡握住她的一雙小手塞在自己胸口,輕輕對著她嗬著熱氣,問,“冬天了,冷不冷?”


    韓珂雙頰一紅,撇嘴道:“大胤四季如春,就算是冬天也不過和我家鄉的秋天一樣……”


    不等她說下去,弈凡微微一低頭,猛然擒住了她紅潤的小嘴,思念了好些日子,弈凡的長舌探入她口中,兩個人相互糾纏著,將那冬日的一點點清冷都徹底驅散了。


    “不許提你的家鄉。”


    良久,弈凡的唇離開她的唇瓣,啞著聲音在她耳畔低吟,“朕害怕……朕怕你會突然離開,朕不許你迴到你的家鄉。”


    “舅舅,你這樣太自私……”韓珂心中滿滿的都是感動,可她向來喜歡頂頂嘴,於是想也不想地迴道。


    弈凡的身子一僵,隨即又將她摟緊,“朕就是自私!”


    又到了子時,韓珂疼得腹痛難忍,弈凡將自己的手臂送到她嘴邊,溫柔道:“若是疼得厲害了就咬朕,朕不想你痛苦,可朕又不能減輕你的痛苦,所以讓朕與你受苦也好。”


    韓珂不忍駁了他的好意,也不忍他為她心疼,故而象征性地咬上了他的手臂,她的手指掐入床榻上的雕花之中,努力控製著自己的牙,不讓自己咬上了他。


    弈凡看出了所以然,伸手微微一拉,將她兩隻小手禁錮在自己胸前。


    韓珂再也不能忍耐那種錐心的痛楚,她狠狠咬了下去,唇齒之間有腥甜地味道滿溢開來,她卻控製不住自己的牙齒。


    弈凡一聲不吭,看著她咬自己,他反而覺得舒服多了。


    十月懷胎是這樣痛苦的事情,不管她肚子裏的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在心底暗暗發誓,從此以後絕不會再讓她懷上孩子。


    子時一過,韓珂的牙齒終於從弈凡的手臂上鬆開,小腹處的疼痛感終於消失不見。


    借著燭火,韓珂心疼地望著弈凡那鮮血淋漓的手臂,終於忍不住低低啜泣:“都怪瑤兒不好……”


    弈凡伸手撫了撫她那被汗水浸透的長發,暖聲安慰道:“怎麽能怪你,要怪也隻能怪舅舅沒能保護好你。”


    韓珂靜靜倚在弈凡懷裏,就這樣淡然相守也很舒服。如果能夠一輩子如此,就算是每夜腹痛,她也在所不惜。


    未央宮附近都是薑太後的人,弈凡若是在未央宮待得久了會令人生疑。故而,次日一早,弈凡就帶著滿臉疲憊之色離開了未央宮。


    韓珂起床穿衣,還未來得及梳妝,月彤已經急急闖了進來。


    月彤麵色慘白,心中驚慌一片,“娘娘……”


    “怎麽了?是不是又出了什麽事?”韓珂的心已經變得堅不可摧,這宮中的突發事件太多,看月彤這副樣子,想來是又出事了。


    月彤低歎一聲道:“今日一早,奴婢依照娘娘的吩咐,將準備好的傷藥送去長離宮,可長離宮中卻沒了羅翹的影子……地上有一大灘的血跡,羅翹生死未卜。”


    韓珂倒抽了一口涼氣,羅翹在這個節骨眼上失蹤,確實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的人怎麽說?”韓珂又問。


    月彤細細一想,道:“昨晚薑太後將養心殿的人全都調來了未央宮,陛下擔心薑太後的安危又怕人向薑太後走漏了消息,便將所有空閑的人手都調去了養心殿。對方正是鑽了這個空子,才能劫走羅翹的……”


    韓珂重重敲了兩下自己的腦袋,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讓她的大腦一片混亂,完全聯係不起來。


    幕後的那個人果然厲害,他(她)在折磨著她的身體的同時還折磨著她的精神。她不能天天與弈凡呆在一起,時刻要提防著薑太後,每晚還要忍受著身體上的巨大痛楚……她實在想不到,究竟有什麽人會恨她入骨。


    “地上的血跡多嗎?”韓珂有些擔心羅翹的安危。


    月彤道:“有一小碗血的樣子,不是很多,但我們不知道羅翹傷著了哪裏,她現在是不是還活著都很難知道。”


    一小碗血……


    韓珂隨即想到了什麽,忙對月彤吩咐道:“快去承乾宮通知陛下,就說太後知道了我的身份,要他趕快來救我!”


    沒之麵宮。“是!”月彤想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看韓珂的樣子,想來情況非常危急,於是徑直往未央宮門外奔去。


    行至未央宮門口,薑太後已經派人將未央宮團團圍住,薑太後一步步逼近月彤,冷著一張臉問:“你要去哪兒?去找陛下通風報信嗎?”


    “不……不是……”月彤連忙搖頭,“太後娘娘,奴婢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抓她進去!”薑太後轉頭對瑾娘吩咐了一聲。


    瑾娘微微一點頭,便將月彤的手腳束縛住,而後將她推入未央宮。


    韓珂正在內殿焦急的等到,一聽到腳步聲,便起身迎上去看門:“陛下……”。


    剩下的話被吞入腹中,因為進來的人並非弈凡,而是一臉陰晦的薑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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