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珂躺在床榻上,目光一整日都望著屋門口,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那日小醫童將舅舅推出門外後,舅舅就再也沒進來過。是不是舅舅聽出了小醫童話中的含義,是不是舅舅明白了她對他的心意?今日都躲著她嗎?韓珂的心裏一團亂麻,頭痛之症似乎越來越嚴重了,這幾日她常常夜半痛得無法入睡,想要抱了抱那個熟悉的身影,可偏偏他不在身側。


    “你還在胡思亂想……再胡思亂想腦袋會壞掉的!”小醫童冷哧了一聲,端了一碗藥,逼韓珂喝了下去。


    小醫童看似人小,可動作一點都不溫柔,捏開女童的嘴巴,直直將一整碗黑糊糊苦澀的藥汁灌了下去。


    咳咳……


    韓珂嗆了兩口,麵對小醫童的強勢,她卻不想吭聲,默默配合。畢竟這小醫童是為她好。


    “聽說昨日司幽國的使者前來提親了。”見初瑤郡主心不在焉,小醫童將有些消息故意說給她聽,“司幽國五皇子楚黎對你情有獨鍾哦?”


    “什麽……”韓珂的腦海瞬間一片空白,小醫童她做到了,她刹那間就挖掉了她腦海裏的所有思緒。


    “他來提親了,你不知道嗎?你的好舅舅還橫出來一腳,搶親哦!”小醫童朝著她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臉神秘,“搶親耶!兩朝皇子搶親哦,有好戲看哦!”


    韓珂心亂如麻,急急問:“是他來了?”


    “誰來了?”小醫童挑眉一笑,湊近韓珂問,“你希望誰來了?”


    “……”韓珂心底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偏偏小醫童一臉嬉笑,似乎並不打算說出來,想要看著她幹著急。


    “恩。真可惜,楚黎沒來,來的是司幽的雲狄公子。聽說司幽國如今也亂得很,五皇子丟不下政事親自前來,就委托了雲狄公子代為提親,咱們小郡主真是好福氣呢。”


    “雲狄公子?”慕容嫣恐是認識歐陽的,先前急急尋找自己,如今怎會替楚黎提親,難道之前猜測錯了?


    “不錯嘛,你竟然知曉我司幽雲狄公子的真名。”小醫童有點詫異,看來這小郡主跟歐陽哥哥關係匪淺。


    “你是司幽人?”韓珂突然急急抓住了小醫童的手肘。


    “這個不重要啦,”看著初瑤郡主疑惑的眼神,小醫童有點尷尬,忙叉開話題,“看來郡主你不在意你舅舅搶親的事哦。”


    韓珂冷眼望著小醫童,像是要把她看穿。


    “你舅舅麽,他也不是搶婚,而是被你祖母逼婚……”小醫童無奈地撇撇嘴,“不管怎麽說,你總算能在見閻王之前嫁出去了!”


    “我舅舅被祖母逼婚?”韓珂似乎隱約明白了薑皇後從前說過的那句話,她說,吳紫昕這個睿王妃不過是一時的……想來,祖母要自己嫁給舅舅並非是一天兩天的心思了,恐怕連薑晚晴都成了這場婚事的助力。


    “不錯,被逼婚了。”


    小醫童掐指一算,笑道:“想知道你舅舅為什麽到現在都不迴王府嗎?”


    “他放不下禮數倫理,他不想娶我……”韓珂慘白的唇角翕動了兩下,隨即合上,不再出聲,也沒有力氣再說話。


    “你如果一定要這麽想,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小醫童上前一步,按住了韓珂瘦小的雙肩,“不就是個男人嗎?要多少男人沒有,為什麽一定要選他?我看那司幽國五皇子挺癡心,司幽國都亂成那樣了,他也沒忘了你;皇長孫那小子也挺癡心,我讓他別來見你,他果真乖乖隻敢遠遠地看著你;遠的不算,就說窗外吧,阿硯那個木頭已經在門口蹲了一天一夜了,愣是不敢敲門進來……你真是木頭腦袋,吊死在一棵沒發展的大樹上了!”


    韓珂怔怔張大了嘴巴,若說楚黎和蕭焱的心意她是知道的,隻是阿硯……阿硯怎麽會……她無奈搖了搖頭,腦袋又開始痛了……


    “唉……”小醫童長長歎了口氣,“想我小醫童一世英名,卻淪落成了愛情分析師。也罷,我就當一迴你的軍師,不是想要得到睿王的心嗎?你就按我說的做……對付男人,無非也就那麽幾招!”哼,把你嫁出去,就沒人跟我搶歐陽哥哥了。


    “你……你真的是這個朝代的人嗎?”小醫童開放的思想令韓珂自愧不如,現在要自請做個愛情軍師,她頓時額頭斜線三條。


    “如假包換!”小醫童麵上一怔,隨即重重拍了一下胸口,道:“我是從我娘肚子裏出來的!我娘是這個朝代的人,我自然是這個朝代的人!”


    韓珂在心理小聲嘀咕:我難道不是從玉安長公主肚子裏出來的麽?長公主是這個朝代的人,怎麽我就不是這個朝代的人呢?你丫的就繼續裝吧。


    “你祖母逼著你舅舅娶你,你若是真的順從了,嫁給了你舅舅,以你舅舅的脾氣,他雖然不會責備你,但難免會把你當成他人生中的包袱……感情這東西,一旦成了累贅,那就糟了。”小醫童細細分析道。


    “那我該怎麽辦?”韓珂現在腦中亂的很,對弈凡的感情更是無所適從,竟真對眼前這八歲大的孩子產生了期盼。


    “逃婚啊!”小醫童眸光一閃,笑道,“你不明白嗎?這世上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


    “可是我如果突然離開,舅舅找不到我,一定會著急……”韓珂麵色為難,她曾經給弈凡添過許多麻煩,如今她不敢了。弈凡身體裏的病根並沒有拔除,若是因為她的一時魯莽使得舅舅病發,她會很自責。


    “就是要他著急!不著急怎麽能讓他明白自己的心!”小醫童惡狠狠瞪了韓珂一眼,“沒用的東西!你若是擔心他的病,實在是沒必要!醫仙就站在你麵前,他要是當場死了,我都能救活他,你怕什麽?!”


    “你……”韓珂被小醫童的氣勢兇住,啞聲道:“你真能保證弈凡沒事嗎?”


    “鐵定沒事!”小醫童拍胸脯,打包票,說著便上前為初瑤郡主穿起衣衫來。小醫童急急扶她起床,換洗的衣服團成一團,往布袋裏一塞,便拉著韓珂準備出門。


    “你這是做什麽?”韓珂一臉好奇,腿腳已經不由自主地跟著小醫童向前跨了幾步。


    小醫童被喚住,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又跑到書桌上拎了隻毛筆過來,遞到初瑤手中,道:“留封書信給你舅舅。就告訴她,你不想讓他為難,一個人上路了,讓他別來找你,你的病不好了,他要是來找你多半隻能找到屍體……”


    初瑤愣愣抬起頭,望了一眼小醫童,緊張道:“這樣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


    “哪裏誇張了?”小醫童瞪大了銅鈴般的眼睛,“你現在若是再這樣心煩下去,不出三日,我保證你七竅流血而亡。”


    韓珂提筆,卻久久無法落筆,便將毛筆和宣紙遞到小醫童手中,道:“算了,還是不要讓舅舅為難了?”


    “你就這麽點膽量嗎?小家子氣,沒有男人會喜歡的!楚黎、蕭焱和阿硯那樣的傻蛋除外!”小醫童將筆墨又推迴了韓珂手中,撓了撓腦袋道:“我不會寫字。還是我說你寫吧。”


    “好吧。你不要用太過生僻的字,我是剛剛學會寫字,生僻字我也不會寫。”韓珂靜默接過筆紙,心裏卻在打鼓,還嘴硬說是這個朝代的人,。


    小醫童仰麵朝天,問:“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那就開始吧。”小醫童撓了撓腦袋,醞釀了幾秒,搖頭晃腦,吟道:“舅舅,今日一別,恐再無相見之日。瑤兒走了,舅舅不要找我。於舅舅而言,瑤兒隻是個累贅,瑤兒不想拖累舅舅。小醫童會一直跟在瑤兒身邊,直到瑤兒永遠離開這個世界。舅舅放心,醫童說了,死亡隻是一瞬間的事,瑤兒不會害怕的。舅舅多保重--君初瑤絕筆。”


    韓珂寫完前麵一長段,最後幾個字始終寫不下去,終於忍不住抬頭問道:“一定要加‘絕筆’嗎?那樣舅舅會很擔心。”


    “加!一定要加!就是要他擔心!”


    小醫童重重一點頭,伸手在初瑤胸前狠狠推了一下,韓珂心中氣血翻騰,瞬間一口鮮血噴出,觸目驚心的豔紅色盡數灑落在那封絕筆書上。


    “這樣就可以了。”從韓珂手中奪過絕筆書,滿意地塞到枕頭底下,替初瑤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拉著韓珂的手,道:“我們走吧。”


    “不行!我得囑咐月彤一聲……我怕月彤擔心。”韓珂心中焦慮,那樣一封極為逼真的絕筆書,舅舅和月彤看到了非得急死。小醫童這麽鬧騰下去,怕會沒完沒了。


    “為什麽要告訴月彤?”小醫童冷冽的眸光掃了韓珂一眼,怒道,“現在我是你的軍師!你隻能聽我的,倘若告訴了月彤,隻怕會前功盡棄!”


    韓珂怔怔望了她一眼,心想罷了,倘若舅舅真心有情,今日這番倒是可以一試,便默默低頭答,“好。”


    “可是阿硯在外麵守著……我們怎麽逃出去?”


    小醫童望了一眼這病怏怏的初瑤郡主,這丫頭渾身是傷,若是帶她翻牆多半會要了她半條命。思索了一會兒,小醫童便當著女童的麵扒光了自己的衣服。


    韓珂驚得用雙手捂住了眼睛,一雙眼眸閉得緊緊的,啞聲道:“你要做什麽?!你快把衣服穿上!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覺得咱兩不合適。”裏什自他。


    “我覺得挺合適的呀。”小醫童見女童誤會的模樣,故意上前一步挑了挑她的下巴。


    韓珂現今渾身無力,隻能朝後退了幾步,死死護住自己嬌小的身子,雙肩瑟瑟發抖,這小醫童怎麽有這奇怪的嗜好。


    小醫童可沒有理會她,將她逼到牆角,然後小手就好似魔爪一般伸到了她的胸口,任憑她掙紮,還是費力解開了她的衣襟,三兩下脫光女童的衣服。


    身上衣衫盡解的韓珂,滿心懊惱,抬頭,清冽的雙眸無聲地瞪著小醫童。小醫童絲毫不畏懼這目光,上前一步,將自己的衣服遞給她道:“瞪什麽瞪?!我不過是說咱倆的衣服正合適,可以換著穿而已。就你這樣的姿色,本小姐還看不上呢!”


    韓珂被她一句話嗆到,接過她手中的衣服換上,嘴角自嘲地抽了抽。


    小醫童又道:“待會兒,你換上我的衣服從正門出去,戴上頭罩,就說你臉上出了疹子,出門抓藥。我翻牆出去,咱們在睿王府後院集合!”


    “好。”韓珂止住了哭泣,因為手腳無力,在小醫童的幫助下,穿好了衣衫。


    小醫童又道:“等下出門一定會碰到阿硯,阿硯一定很擔心你的病情。你就說,初瑤郡主病危,請睿王殿下速速迴府。”


    “這樣……真的可以?”韓珂倒不是覺得小醫童的方法不可行,隻不過是她心裏頭有一個結,始終無法解開。舅舅真心待她好,她不想用這樣惡劣的手法來騙取舅舅的感情。


    “不試試怎麽知道行不行?”小醫童滿臉自信,“我這麽掏心掏肺的幫你,你可千萬別給我捅出什麽簍子來,萬一睿王知道逃婚的主意是我給你出的,小人多半活不成!還請初瑤郡主高抬貴手!”


    “好吧……”韓珂垂下眼眸,勉強應承下來。


    小醫童說做就做,拎著行禮,從窗戶外翻出去,又從後院翻牆離開。


    韓珂戴上頭罩和麵紗,輕輕推了房間的大門。


    阿硯果然立即迎了上來,問:“太醫,請問初瑤郡主的病情如何?”


    韓珂咬了咬唇,答:“沒什麽大礙,過幾日就可以迴宮了。”小醫童,對不起,我終究還是舍不得騙舅舅,如今絕筆書已經寫了,我也隻有遠走天涯。


    “那真是太好了。在下這就去稟告王爺!”阿硯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笑意。


    韓珂皺眉問:“你家王爺很擔心初瑤郡主的病嗎?”


    “當然擔心!”阿硯重重點頭。


    “為什麽?”韓珂心中一緊,忍不住反問。


    “我也不知,我隻知道郡主在王爺心中的分量是極重的!”阿硯垂眸。


    韓珂又道:“比起已故的睿王妃呢?”


    “……”阿硯沉默,不知該如何作答,隻道:“前者是親情,後者是愛情,二者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小郡主需要休息,還是不用稟告王爺了。你們誰也不要進去打擾她。”


    “是。”


    韓珂心下一痛,麵色一黯,垂下眼瞼,不再說話,兀自走了出去。


    小醫童在睿王府後院等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沒等到初瑤,她心中隱隱擔憂,從包袱中找到自己的換洗衣衫換上,然後又進了睿王府。


    阿硯還在屋門口守著,見小醫童迴來,慌忙迎上去問道:“太醫,你一出門就是一整日,又不讓我們進屋找郡主,小郡主不會餓著吧?”


    小醫童心下一驚,暗暗咬牙,問:“昨日屋裏頭有人出來過?”


    阿硯答:“除了太醫你,沒有其他人出來過。”


    “糟了!”小醫童低歎一聲,慌忙推門而入,見屋中空無一人,便明白小郡主是真的逃婚了,可她並沒有按照她的意思欺騙弈凡,而是一個人上了路……


    “快進宮稟報王爺,郡主逃婚了!郡主失蹤了!”小醫童慌張掃了屋裏一眼,實在想不到一個七歲的丫頭能跑到什麽地方去,更何況她現在渾身上下都是病,倘若再遇上個人販子,怕是她這條小命就不保了!


    彼時,弈凡正在未央偏殿中醉生夢死。


    他這輩子從未喝醉過,他從來都是懂得自製的人,始終保持著清醒,不讓敵人有機可趁。可是,薑皇後此舉實在讓他難以接受。且不說他與瑤兒是舅甥關係,他這才剛剛喪妻,薑皇後便逼他娶妻……他做不到!


    薑皇後已經命人將聘禮送到了鎮國候府邸,這一場婚姻根本逃不掉。他不知道以後該怎樣麵對那孩子,舅舅、夫君……他於她而言,究竟該是怎樣的身份?!


    冰涼的液體順著喉頭灌下去,嘴角上掛著幾滴殘汁,此時的少年是從未有過的頹廢,以至於阿硯推門而入,他都未曾覺察。


    “你也是母後派來逼本王成親的嗎?”他痛苦地扯了扯嘴角,雙頰上兩抹酡紅,伸手又舉起一杯酒,就要飲下,卻被阿硯出手奪下。


    “王爺!快醒醒!大事不好了!”阿硯從來沒有這麽焦躁過,向來對主人惟命是從的他居然奪了弈凡手中的酒。


    “成親麽……不可能的。”少年依舊沉寂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看清來人的麵孔,酒杯被奪,便勾起酒壺,一整壺舉起來……


    “初瑤郡主逃婚了!”


    “又逃婚……個個都逃婚,你看母後給本王安排的都是些什麽婚事……”


    “這是初瑤郡主留下的遺書!”


    “遺書”兩個字傳到少年耳畔,弈凡即刻醉意全消,一把奪過阿硯手中的絕筆書,一句句讀下來,心口好似缺失了一塊,不知道該到哪兒去補齊。


    最後的署名,君初瑤絕筆,六個大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慌亂地像個孩子,急急按住阿硯的雙肩,顫抖著背脊問:“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初瑤郡主昨天就不見了。”


    “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少年一雙眼眸中布滿了血絲,好似一頭發怒的豹子,怔怔望著手中的絕筆書,心莫名地一悸。瑤兒,你怎麽可以這麽傻……為了不讓舅舅為難,你竟然寧願選擇死!


    “初瑤郡主是扮作小醫童的樣子,偷偷離開的。離開之時,她還以小醫童的口吻命令屬下,不讓進屋打擾初郡主休息。”阿硯如實迴答。


    那孩子做得這麽絕,想來是下定了決心要離開。


    絕筆書上滿是血跡,弈凡隻要一看到那封絕筆書便心如刀割,那孩子的身子如此脆弱,說不定現在正昏倒在一個無人的小巷,又或者已經……他不敢再想下去,慌忙走出未央偏殿,一路往睿王府奔去。


    小醫童傻了眼,急得直跺腳,一直拎著月彤的衣袖問:“她會去什麽地方?!京城中,她認識什麽人?!我不想成為殺人兇手……是我慫恿她逃婚的!”


    “你瘋了嗎?你明知道郡主病成那樣,你還慫恿她逃婚?!郡主好不容易盼來今日……為什麽結局會這麽殘酷?!”月彤雙眸充血,怒瞪著眼前的小醫童,揚起手來,一巴掌就要朝她臉上招唿!


    手腕被匆匆趕到的弈凡扼住,少年沉聲道:“不怪她……要怪隻能怪我。是我害她胡思亂想了……”


    小醫童見弈凡趕來,慌忙道:“她身上什麽東西都沒帶,穿得是我的破衣裳,如今已經一天一夜,她怕是一口飯都吃不到……睿王殿下,你努力迴憶一下,你與她最美好的迴憶在哪兒,或許她會去那個地方!”


    美好的迴憶嗎?


    弈凡垂眉苦思,似乎他與那個孩子的相遇就是不完美的,到現在為止,他們似乎從未有過開心的時候。


    “沒有。”


    相處好幾個月,居然一點美好的迴憶都不曾有過。


    小醫童被這兩個字氣到,也深深為之震驚。那小郡主與睿王什麽美好的迴憶都沒有,那她是憑著什麽意念堅持著自己的愛……這樣深刻的愛又怎麽可能被欺騙所褻瀆,也難怪她會不聽自己的意見,一聲不吭地離開。


    “如果她死了,你會怎樣?!”小醫童身前一步,緊緊扼住弈凡的手臂,厲聲質問。


    “她不可以死!”弈凡本能地迴答,一雙鳳眸中滿是惶然無措。他從未如此無力過,天下蒼生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卻惟獨那孩子……他算不到此時的她會躲在什麽地方,一個人獨自哭泣。


    冷靜下來,弈凡當即召集了京城中所有兵馬,搜遍了大街小巷,卻始終不見那孩子的身影,甚至於連她遺落下的任何東西都未曾看見。


    一天一夜的時間,難道瑤兒已經出了城?


    “不可能!她不可能出城!”小醫童忙道,“她那麽在乎你這個舅舅,自然要給你留一具屍體的……她會讓你找到她的屍體,一定會要你親手埋了她!”


    “不對!”月彤喝道,“郡主那麽在乎王爺,自然不會願意讓王爺傷心。她不會讓王爺找到她的屍體,但她一定會選擇一個地方長眠,那個地方必然離王爺很近很近……”


    “是白塔!”弈凡脫口而出,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唯獨沒有搜睿王府,那孩子病得重,走不出京城,那麽最有可能還藏在睿王府之中!


    少年慌忙向著白塔的方向奔去,每次他心疾發作,他都會將自己關進白塔。若說美好的迴憶,他與那孩子便是在白塔冰釋前嫌、重新打好舅甥關係的!


    一層層找上去,直到白塔的頂層,最不起眼的小屋裏,一個雙眸緊閉、渾身涼透的女童正瑟縮在牆角,雙肩顫顫發抖,慘白的唇角無力地翕動著,一聲一聲喊著:“舅舅……舅舅……”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的性子還是一慣的懦弱,遇到什麽事都隻敢將自己藏起來,不敢正麵麵對。


    “瑤兒。”少年衝上前去,心口一緊,一把將她抱在懷裏。


    女童迷糊不清,口中喃喃:“舅舅……瑤兒走了。瑤兒不會讓你為難的。瑤兒知道你不想娶我……”


    “傻瓜!傻瓜……”少年的喉頭哽塞住,將女童的身子托在懷裏,不敢太用力,生怕她脆弱不堪的身體會在他懷中折斷。


    “舅舅……你放心,瑤兒會一直在白塔看著你的。看著你成親生子,看著你登上皇位,權傾天下……”女童雙眸緊閉,濃密地長睫時不時翕動著,以證明她一息尚存。


    “不!舅舅不要權傾天下,舅舅不要成親生子,舅舅要你好好活著……”少年慌張將女童打橫抱起,緊張地托著她的身體,生怕她再受到半點傷害。


    將她抱到偏殿的床榻上,小心翼翼放下,為她掖好被子,慌忙換小醫童來診脈。


    “她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大約是餓暈了。白塔高且寒,空氣稀薄,她一直處於唿吸不暢的狀態,幸虧及時找到她,否則她便要窒息而死了。但她身上衣衫太單薄,受了風寒,這一關,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小醫童落寞地垂下眼簾,對弈凡吩咐道,“你先出去……我要替她治病。”


    弈凡猶猶豫豫退出門外,小醫童這才走到韓珂身邊道:“別裝了!你這招苦肉計,連我都算進去了!你果然狠……”


    韓珂虛弱地睜開眼眸,苦著張臉道:“我原先是真的想離開……可是走到大街上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在賣蝴蝶酥,迴想起和舅舅一起吃蝴蝶酥的情景,心裏頭又舍不得了。這才藏進了白塔,暗中聯係了月彤,等著你們來找我……”


    “說到底,你還是信任月彤,信不過我!”小醫童冷哼了一聲,“你方才那段苦情戲演得很逼真,若不是發現你的臉紅了,我差點都被你騙過去了。”


    韓珂瞪了小醫童一眼,皺眉道:“那怎麽能叫演戲呢?我那是真情流露。”再說,你居心為何,我還真信不過。自然,這話韓珂是不會說出口的。


    小醫童冷笑,“當真是嚇死我了。你要是真的橫屍街頭了,看睿王那個臉色,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韓珂哀歎了一聲,道:“舅舅是很在乎我,可是我看得出他對我依舊隻有親情。倘若他對我有半點愛意,方才他找到我的那一刹那都會吻我的,可惜他沒有……”


    “那你要怎麽做?”小醫童急急問。也不知怎的,她也不想追究這女童跟歐陽宮主的關係了,她隻知道自己越發看好這對舅甥,將他們湊成團,既可以解除自己愛慕之人遭搶的擔憂,又能顯示出自己的能力。


    “是你要怎麽做,而不是我要怎麽做。”韓珂拉近小醫童,湊近她的耳邊說:“你若是真想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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