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蕭焱聽到女童的唿喚聲,破門而入,眉頭緊蹙,瞪著床畔的少年,“你對她做了什麽?!她為什麽會喊疼?!”


    不等少年作答,蕭焱的眼神利劍一般瞪著兩人交握的雙手上,“你為什麽扣著她的手?!為什麽不讓她動彈?!”


    “小聲點。”楚黎不悅地瞥了蕭焱一眼,“你懂什麽?!這是莫茸正在發揮藥效,加上她睡前剛剛喝下的山參,可以完全消除她腦內的淤血,治愈她的雙目。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她雙目有疾?!”


    蕭焱微微一怔,麵上的憤怒瞬間轉變為狂喜,“你是說,你給她吃了莫茸?!她失明之況不會複發了!丫頭醒來,一定會開心死的!”


    楚黎不再理會狂喜中的蕭焱,隻是在心中微微歎息:這丫頭若是醒來,也未必會開心吧?比起雙目治愈,她恐怕更希望自己的舅舅並沒有背叛過她……


    女童的表情極為痛苦,幾番掙紮之後,才稍稍安眠。


    次日清晨。


    蕭焱便命人熬了清淡的綠豆湯送到初瑤床畔。彼時,楚黎已經困了一夜,伏在初瑤郡主的手臂邊上,沉沉睡去。


    見初瑤瞪著一雙葡萄般水靈靈的眼眸望著天花板,蕭焱便要出聲喚她。


    “焱哥哥,小聲點。”初瑤提前一步發現了他,做了個“噓”的動作,示意他不要說話,“他熬了一夜,這才剛剛睡著,讓他多睡一會兒……”


    蕭焱無語,她從未這般關心過自己,而她卻對一個陌生人如此小心翼翼。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初瑤卻說:“焱哥哥,你放著吧,瑤兒現在沒胃口,等會兒再喝。”


    再一次碰壁,蕭焱哀怨地低下腦袋,又問:“丫頭,你昨天夜裏說雙目疼,今天覺得如何?”


    初瑤揉了揉雙眼,“有些癢……”


    “除了癢呢?是不是……”看得更清了?蕭焱不斷地暗示初瑤,但又怕她空歡喜一場,想讓她自己點破。


    “除了癢,還有點幹澀的感覺。”韓珂若有所思,也不明白蕭焱為什麽突然關心起她的眼睛來。


    “除了幹澀呢?是不是……”


    蕭焱的眉毛挑了挑,初瑤也跟著挑了挑眉,樂道:“我知道了,焱哥哥,你是不是擔心我的眼睛在潭水裏泡過會失明複發?”


    蕭焱無力地抽了抽嘴角……


    初瑤的眼神卻忽然黯淡了下去,目光落寞地對上蕭焱的視線:“看不見才好,舅舅說不定因為瑤兒看不見來陪伴瑤兒……”


    韓珂這麽說著,手腕驀地一疼,才發現床畔的少年已經轉醒,正瞪著一雙布滿血絲地紅眸望著她,聲線沙啞而低沉:“不許你這麽說……你的腦內淤血再過兩日便能完全消退了,你的雙目也會完全治愈。這世上沒有莫茸治不了的病,就算是瀕臨死亡的人,莫茸一樣能妙手迴春。”


    “完全治愈?”韓珂卻笑不出聲。舅舅不在,全好了又如何?


    “謝謝你照顧我一晚。”韓珂扯著嘴角淡漠地朝著床畔的少年笑了笑,接過蕭焱手上的綠豆湯一口飲盡,又似笑非笑地望了蕭焱一眼,一臉坦然,“焱哥哥,也謝謝你,綠豆湯很好喝。”


    說罷,韓珂當著兩個男人的麵,起身、穿衣、出門,隻留下兩個人僵立在原地。一夜之間,她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比以前看上去彬彬有禮,卻不與任何人親近,到哪兒都是一副淡漠冷然的表情,也許是弈凡給她的打擊太大了吧。


    “焱哥哥,這兒是靖康王府,我們不該呆在這裏的。我們迴趙府。”與楚黎打過招唿,韓珂便兀自上前牽了蕭焱的手,拉著他離開。


    “不養完傷再走嗎?趙府與靖康王府一樣,反正都不是你的家,何況靖康王府有整個司幽國最齊全的藥材。”楚黎出言挽留。


    “不了。麻煩王爺了,初瑤住在靖康王府不合理法,而且我的傷已無大礙,倒是王爺的傷勢未見好轉,王爺應當好生養傷才是。”韓珂一口迴絕,語氣中滿是疏離。


    僵立在原地的兩個人如今隻剩下楚黎一個,少年暗紅色的眼眸在晨光中眯成一線,被遺棄的感覺遍布了全身。原來不管他怎麽做,那個人都不是查緒兒,他又能用什麽理由將她留下。


    迴到趙府,趙澈的屍身已經被處理掉了,楚黎並沒有將此事張揚,而是以“暴斃”這樣的借口將他草草下葬,給了家屬足夠的撫恤金,又安排了專人加以撫慰,這件事便就此平息。


    因為弈凡不在,韓珂便住了弈凡的屋子,日日夜夜守著,希望能等到他迴來。


    “吱吱……唧唧……”


    屋子的一角傳來兩聲猴叫,初瑤循聲望去,那隻白色小猴正蜷縮在牆角,瞪著一雙水靈靈的眸子望著她。


    “乖!墨白過來……”韓珂朝它勾了勾手指,墨白就好似通了靈性一般,一躍跳進初瑤懷裏,貼著女童的胸口,輕柔蹭了蹭。


    韓珂見它瘦得可憐,便喂它吃了中午的剩飯,替它徹徹底底洗了個澡,等到它身上的毛發完全幹透,便將它抱到床頭,暖暖躺在它身邊,無助地流淚:“墨白,你爹地是不是不要你了?叫一聲代表‘是’,叫兩聲代表‘不是’……”


    “吱吱……唧唧唧……”


    墨白一連叫了三聲,初瑤無奈地耷拉著耳朵:“你叫三聲,究竟是什麽意思嘛?!”


    “墨白,你再說,你爹地是不是真的想殺我?叫一聲代表‘是’,叫兩聲代表‘不是’……但是我警告你,不許說‘是’!”


    “……”


    被怒斥了一次,墨白幹脆乖乖閉嘴。


    初瑤苦惱地閉上眼眸:“是不是不讓你說‘是’,你幹脆連‘不是’也不肯說了?”


    “……”


    連猴都知道禍從口出,墨白伸出爪子,輕輕在女童掌心撓了撓,以示安慰。


    再過三日,薑雲歌便要大婚,於情於理,薑雲歌不得再住在宮中,故而又搬迴了趙府。薑雲歌知道自己自由的日子已經不多,在入宮之前,她想再見弈凡一麵,一早便換了身華彩的長裙、插上雕花的頭飾、戴上手鐲耳墜,化了精致的花妝,來到弈凡的房間門口。


    “雲歌小姐,請留步。”月彤一直在門口守著,無論屋子裏的人是誰,她隻是聽從主人的吩咐,從未離開過半步。


    “為什麽要留步?”薑雲歌蹙眉,這世間她想做的事情,沒有誰可以阻止。她不是姐姐,沒有人可以欺負得了她!


    “屋子裏……”月彤麵露難色,不知該如何迴答,幹脆道,“雲歌小姐還是請迴吧,睿王不在屋中。”


    “睿王不在屋中?倘若睿王不在屋中,你為何要在門口守著,別以為本小姐那麽好騙!”薑雲歌兩頰漲得通紅,“本小姐的長鞭可不是吃素的,上一次狩獵被‘有些人’打斷,掃了興致,你若是不識好歹,再不讓開,本小姐今天就給它點葷腥嚐嚐!”


    “雲歌小姐,王爺真的不在屋中。”月彤好言相勸,倘若此時讓薑雲歌撞上初瑤郡主,恐怕兩個人又是一番鬧騰。


    薑雲歌一雙鳳眸挑起,微微含了慍怒之色,“不要稱唿本公主雲歌小姐,有沒有人跟你講過,我是安平公主,未來的司幽國皇妃!再也不是薑家無名的小丫頭!你說睿王不在屋中,可屋裏分明有人影,你倒是講講,屋裏的人是誰?!”


    “是初瑤郡主。”月彤不再隱瞞。


    “為什麽她會在睿王房中?!”不知道實情還好,知道了實情,薑雲歌就像一隻憤怒的小鹿,橫衝直闖,推門而入,掀開紗簾,卻見初瑤氣定神閑地坐在床前,似乎正恭候著她的大駕。


    “安平公主還是老樣子,處事依舊這麽毛躁,你倒是說個理由,我為何不能呆在舅舅房中?”韓珂淡然站在薑雲歌麵前,絲毫沒有畏懼她手中的長鞭。如今的她,早已沒什麽可害怕的了。死又何懼?!


    “你一介女子,隨意出入男子的住處,還有理了?”薑雲歌覺察今日的初瑤有些反常,但固有的傲氣使得她不會輕易向別人低頭。


    “安平公主,我想你搞清楚兩點。第一,我不是隨意出入舅舅的住處,我是要住在這裏,直到舅舅迴來;第二,你難道不是女子,你現在才是隨意出入男子的住處,論起禮數,你是司幽國君主即將過門的皇妃,這件事倘若傳出去,於你的名聲,才是不太好吧?”韓珂目光清冷,聲調不是很高,卻足夠讓眼前的人聽得分清,說得句句在理,噎得薑雲歌無話可說。


    “你……”薑雲歌揚起手中的長鞭,嘴上說不過,便要對初瑤動手。


    韓珂受夠了隱忍,也不想在這囂張女子麵前賣乖,直接徒手上去,一把握住了長鞭的另一端,冷笑道:“安平公主,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在趙府打架,要知道趙府上下四處都遍布了楚梵天和楚黎的眼線,我們的一舉一動,探子都會如實上呈到楚梵天手中……”


    “你……”薑雲歌的話再次被韓珂堵住,連她都好奇,這丫頭今日是吃了什麽神奇的果子,居然有膽量同她頂嘴了!


    “安平公主還有什麽話要說,如果沒有,就請迴吧。”韓珂心煩得很,直接下了逐客令。


    薑雲歌何時受過這樣的氣,長鞭不敢往初瑤身上招唿,便狠狠砸向屋子裏的擺設。


    “不要--”


    不及初瑤阻止,薑雲歌的長鞭已經掃向了桌案。


    “砰”得一聲,桌案上的翠羽淨瓶應聲而落,碎了一地。


    “你們這是做什麽?!”月彤終於忍不住,推門而入,紅了眼眶,“這屋子裏的擺設都是王爺離開前的樣子,我不希望王爺迴來的時候,這裏變成一團糟!”


    韓珂與月彤二人伏在地上,一片片撿著花瓶的碎片。女童的手指被劃破了,都渾然無覺。


    “既然睿王不在,本公主下次再來!”薑雲歌見不得血,愧疚之意油然而生,隻是天生傲慢的氣質使她不願認錯,隻得心煩氣躁地離開。


    待到薑雲歌離去,月彤卻一改往常對初瑤的冷淡,而是惶然按住了初瑤受傷的手指,苦著臉道:“郡主,你不要動,這裏由奴婢來清理。你的手指受了傷,若是主子瞧見了,他會心疼的。”


    “舅舅會心疼?”


    “當然會心疼,王爺那般疼愛郡主,舍不得郡主受一點點傷……就算……”月彤欲言又止,望了一眼窗外,不再說話,隻是從房間抽屜裏找出了藥箱,幫初瑤的手指上藥。王爺為了眼前的女孩兒,那樣狠絕的事都做了,倘若再看到她受傷,自然會心疼。


    “真的會心疼麽?”韓珂已經死掉得心仿佛突然活了過來,也不顧手上的傷口,興奮地將月彤的雙手捧在掌心,“月彤姐姐,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舅舅在哪裏?”


    月彤為難得搖搖頭,“奴婢也很想知道王爺的下落,可王爺自從宮宴那日便再也沒有迴來過……奴婢按照他的吩咐一直守在這裏,可他從未現身過。”


    “月彤姐姐,你是舅舅的貼身婢女,你一定有辦法聯係上他的,對不對?”韓珂雙唇緊咬,嬌嫩的唇瓣幾乎要被她咬出血來,“我不求別的,我隻想見他一麵,有個問題,我想當麵問一問他……所有人的話我都不信,隻要他說不是他下的手,我都會義無反顧的相信。”


    “郡主,奴婢真的無能無力。”月彤一張俏臉也染上了幾許愁意,“以前在大胤的時候,王爺與我都是通過鳥語通信,可大胤的鸚鵡不適應司幽國的氣候,帶來司幽國的鸚鵡全都凍死了,我和王爺便失去了聯係……”


    “那阿硯呢?阿硯是舅舅的影守,他一定知道舅舅身在何處的!”但凡一點點希望,韓珂都不會放棄。


    “你說得不錯,阿硯是王爺的影守,王爺在哪裏,他便在哪裏。那一日他出現在王爺的床榻上,便可以證明那一刻王爺是呆在這間屋子裏的,隻是他不願意獻身一見,想必有什麽難言之隱……”


    在屋子裏,卻不肯獻身一見,韓珂真的好難想象,弈凡當時究竟是怎樣的處境。


    黎床少讓。月彤伸出手來,握緊了初瑤郡主的手:“經此一事,奴婢才明白,王爺根本不可能是奴婢一個人的,就算是你我聯手,恐怕也不能守住他。”在他的心裏,親情永遠是擺在第一位的。


    是啊,舅舅的心思那麽深不可測,哪裏是她們二人守得住的。


    “好,月彤姐姐,從此以後,我君初瑤再也不會與你為敵,但是關於舅舅的下落,我想在第一時間知道。”初瑤的小手也附上了月彤的雙手,兩個人就好似溺水的魚,相互扶持。


    “阿硯昨晚來過,要奴婢轉告郡主,不管王爺做過什麽事,都請你相信他。”月彤見初瑤對她推心置腹,猶疑一番,終是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初瑤。


    “好,我信。”初瑤點點頭,“但是月彤姐姐能迴答我一個問題嗎?”


    “你說。”


    “刺我一劍,並將我推下懸崖的人,究竟是不是舅舅?”


    “是。”


    “謝謝月彤姐姐,瑤兒懂了。”她懂了,真的懂了……


    大約是因為喝了那些叫不出名稱的草藥,初瑤口中苦澀,似骨鯁在喉,難以唿吸。雖然早已做好了心裏準備,但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韓珂的心還是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針贅一般,有一下、沒一下,痛得難以自已。


    “郡主懂什麽了,郡主可千萬不要胡思亂想,雖然奴婢也不知道王爺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王爺從來都舍不得傷害自己的親人。初瑤郡主是王爺所剩不多的親人,王爺做的所有事,一定都是為了你好。就說上一次,王爺親手鞭笞郡主,那也是為了救郡主,郡主應該明白的……王爺待人的好,從來不會輕易說出口。”


    韓珂也在心底不停地反問:是嗎?真的像月彤說的那樣麽?在此之前,她也那麽信任舅舅。


    可是那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刺向自己的心窩,血流如注,連太醫都說,若不是舅舅身體孱弱、手上力道有限,那一劍刺得不夠深,她的心脈恐怕已經碎裂,就算舅舅有再多的理由,他終究還是狠心對她下手了。不止如此,他甚至還親手將身負重傷的她推下懸崖……這一招招,不都是為了將她逼入絕境嗎?!


    “月彤姐姐想見舅舅嗎?”思索片刻,韓珂拉了拉月彤的手,“如果你想,就請你幫瑤兒一個忙……瑤兒有辦法讓舅舅現身。舅舅可以不顧念瑤兒的死活,但他身為大胤儲君,就絕對不會不顧念社稷安危。倘若……”


    月彤似懂非懂地望著初瑤,兩彎柳眉蹙成一團:“郡主是要設計逼王爺現身嗎?奴婢怕那樣做會壞了王爺的大事……”


    “我不管什麽大事不大事,我若是兩天內見不到舅舅,搞不清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我想我一定會瘋掉的!月彤姐姐,你明白那種被心愛之人傷害的心如刀割麽?”韓珂抬起頭,布滿血絲的輕靈眼眸對上月彤的視線,“我隻要一入夢,就會看到舅舅拿著匕首站在我麵前……我怕急了,我甚至不敢睡覺。月彤姐姐,你幫幫我,好不好?”


    “好吧。隻要你所做的事,不傷害到王爺,我願意幫你。”月彤終於妥協,以前一直覺得這郡主刁蠻任性、不懂人情,如今看來,其實不然,她似乎很看重王爺與她的血肉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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