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蘇知阮抬眼一看,並沒發現翠花的蹤影。


    “她等了一陣,得知您和王爺都在,就離開了。”


    “讓她來禦書房找本宮。”蘇知阮大約能猜到她想說什麽,但既然來了又走,說明翠花還沒想明白。


    等她想清楚再來,蘇知阮也不著急。


    季驍遠作為使臣來萬朝也忙,禮部準備了宴會宴請了各國使臣。


    兩人依依惜別,最後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臨近傍晚的時候,蘇知阮終於見完了大臣,奏折也所剩無幾了。


    “什麽時辰了?”她看著女官在點燈,起身走近詢問她。


    “殿下,現在是戌時了,要傳膳嗎?”女官想了想,又猶豫地看向蘇知阮,“殿下,方才……嘉蘭公主來了……得知您在見大臣便執意要等在門外。”


    “吩咐傳膳,多備一副碗筷。”蘇知阮沒想到她這麽快就來了,便和女官一同走出去。


    “是。”女官跟在蘇知阮身後,她內心有些詫異,畢竟如今誰都知道她們長公主殿下才是原本真正的嘉蘭公主,若是旁人,早就揭穿她的真實身份然後處置了,但她們殿下果真異於常人,連想法都不一樣。


    蘇知阮出門後,便看到了廊下站著的翠花,她眯了眯眼,沒著急過去。


    這麽長時間,曾經長於鄉野的小丫頭,如今竟也有兩分氣質。


    翠花見到蘇知阮後,先是呆愣住了,慢一拍地走近上前行禮,“民女參見公主殿下。”


    “好久不見。”蘇知阮走過去,臉上看不出喜怒情緒,隻是頷首道,“起來吧,跟我走。”


    翠花本就心有惴惴,她偷看了蘇知阮的臉色之後,便更加忐忑不安,以為她會直接把她打入死牢,或者重刑伺候,再不濟就是梟首然後掛在城牆上……每多想一分,她的臉色越發蒼白,身形都搖晃起來。


    “殿下……民女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求您賜一杯毒酒或是一條白綾,我……”翠花語無倫次起來,她跪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眼神之中全都是絕望。


    “誰說我要殺你了。”蘇知阮已然走上偏殿的台階,端著菜肴的下人們站在翠花身側等著蘇知阮的命令。


    翠花愕然,“啊。”


    “進來,不然菜涼了。”蘇知阮推開門,迴頭補充一句,“飯桌上說。”


    翠花步伐猶猶豫豫,她走進去坐下後,宮人們魚貫而入,熱氣騰騰的菜肴撲鼻而來,蘇知阮忙了一下午已然頭昏腦漲,喝了杯熱茶這才緩過來。


    她不是皇帝,吃飯排場也沒那麽大,就在一張檀木八仙桌上和翠花對著坐,宮人想要布菜,蘇知阮拒絕,並且讓人全都下去了。


    翠花並未動筷,她依舊戰戰兢兢等著蘇知阮發落,“殿下,一切都是民女的錯,民女自請入獄,當時是我鬼迷心竅,事已至此,惟願一死償還殿下。”


    “不用你償還,”蘇知阮夾了一筷子雞汁煮幹絲放碗裏,“給我說說在王朝的宮室如何?還有你的遭遇之類,除了攝政王外還有無人發現你的身份?”


    她這麽說也是兩方麵的考慮,一方麵,縱然萬朝在王朝安插了內應,但內應知道的東西畢竟有限,她雖不知翠花說的話是真是假,但結合一下,說不定能有新的收獲;另一方麵,翠花如今見到了她這個真嘉蘭公主,便一心求死,倒不如讓她傾訴一番。


    翠花張張口,發現事情太多,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裏開始。


    “當日——我被迎迴皇宮……”


    “害怕被發現,於是就試圖與攝政王殿下親近……但攝政王心中隻有您,其他男女入不了殿下的眼。”翠花苦笑。


    ……


    蘇知阮細嚼慢咽,聽到重點時候讓翠花再敘述一遍。


    翠花說完,感覺內心都通暢了很多,甚至覺得即便當下就死也無所謂了,她主動為蘇知阮倒茶,內心的卑劣和不堪就這麽展現給她,但翠花此時竟然沒有了從前的悲哀,取而代之的是自在。


    三言兩語根本說不清楚她這段時間的後悔,從前的她認為當了公主小姐,那便是全天下女子最向往最想得到的,身份、權勢、錢財、錦衣華服等等都能得到。


    但真正進去之後,她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離譜,和親公主哪能有什麽權勢呢,身在異國他鄉,禮儀蹩腳,各種場麵的官話也說不好,下人們拜高踩低,明裏暗裏的冷箭數不勝數。


    無數次,她都在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頂替蘇知阮的身份來到陌生的皇宮,她整天的夢境全都是爹娘深夜遞過來的烤紅薯,和其他青梅竹馬一同上山掏蛋,下河捉魚的生活,可以無憂無慮的大笑,不必套在華貴的禮服中被人審視。即便在鄉野吃著粗茶淡飯,但若能留在愛人身邊,慢慢褪去幼稚,再給孩子一個美好的童年,看著他們長大,這更是一種幸福。


    她也嚐試過去勾引季驍遠,尤其是在他以攝政王身份迴宮之後,她的念頭更加明顯,畢竟是自己在陌生地點之中唯一熟悉的人,如果能成為攝政王妃,甚至是側妃,她也心甘情願。


    但季驍遠不愧是季驍遠,任憑她使出渾身解數,最終都無法接近他兩步之內。從前在鄉野人高馬大幹活利落的獵戶季驍遠,變成了人人高不可攀,冷若寒冰的尊貴攝政王,就連皇帝都要顧及他的麵子,但他迴來隻是為了讓人找他的妻子。


    誰都不知道他的妻子到底是誰,眾人都在不斷的猜測,王都之中的貴女們整日甩著手帕,希望能被他看到,哪怕成為他的妾室也樂意,但那人始終不為所動。


    唯有她一人知道季驍遠想找誰,她苦笑,有時候真的佩服月老的紅線,如若沒有她冒名頂替,那他們是命定的姻緣。


    翠花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蘇知阮放下筷子喝了口茶。


    “吃點東西吧。”蘇知阮見她說完之後就陷入了長長的沉思,便招唿她吃飯。


    果真應了那句話,人算不如天算。


    蘇知阮最開始隻想找到任務目標然後早點完成任務,她不喜歡拖延,既然始終有一個任務懸掛在頭頂,她便無作它想,隻希望早點完成任務再琢磨其他。


    但誰能想到,一朝被綁迴去,她和季驍遠便是近乎十個月沒能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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