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奴才有話要稟。”張庶妃手緊了又握,握了又緊,最終還是在隨圜燕等奴才轉身的一霎那,又再度提裙,忽而就跪了下來。


    一張忐忑的臉上,盡是視死如歸。


    皇後正是煩著呢?宮裏三天兩頭的出事,雖然說到底和她這個皇後並無太大的幹係,但到底好說不好聽呐!


    尤其又是剛剛小產落胎的庶妃,皇後再是如果,裝也要裝出一副沉凝的樣子來。


    流年不利啊!尤其這一樁一樁的事兒,牽扯到的,不是皇嗣,就是皇嗣的生母,總歸都是與皇嗣能夠沾上一星半點幹係的人。


    皇後坐姿端莊,雙手置於膝上,正是合了皇後這個人的氣韻。溫良賢惠、端莊雅致,為正妻之態之雅。


    聞言,略歪了頭去,麵色還帶著幾分不耐,張氏?皇後眉眼一沉,語氣沉凝,“何事!”


    無緣無故地,張氏也不必跪這一場,無故滋事的罪名,張氏有幾個腦袋,能承受得來。


    皇後正是不耐之際,話語聲既重,張庶妃聽得明顯,眾人也聽得明顯。張庶妃這一跪,也製止了李庶妃、馬佳庶妃等人隨一眾宮人奴才離去。


    張庶妃身子一顫一抖,她膽子原就不大,幾乎打了退堂鼓。然而開弓沒有迴頭箭,即便她想要退堂,旁人也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一旁的庶妃們觀察了少許,“皇後娘娘,張庶妃似乎有所言。”小李庶妃亦是一直在,看了一會兒,皇後語氣重的時候,被嚇的不隻張庶妃。


    小李庶妃亦是被嚇得一抖。她自認不瞎,也向來膽小,不知是嚇到了還是怎的,麵色惶恐,又十分膽小如鼠,然而張庶妃一刻不迴話,殿裏的沉幕氣氛就要繼續持續下去。


    小李庶妃趕緊行了一禮,小心翼翼地請示了道。可見是把小心謹慎刻在骨子裏的。


    鈕祜祿妃打眼瞧去,注意力似乎都不在這場鬧劇身上,但她卻是時刻注意著的。小李庶妃迴這一句,鈕祜祿妃沉靜溫婉的眼睛裏,意味深長一閃而過,而須臾又已恢複。


    小李庶妃這一答,皇後不甚在意,畢竟這後宮中,庶妃們誰答話,於皇後而言,都不過螻蟻。一力降十會,皇後這個位置,有所忌憚的不多,而想要並且能動手腳的地方,卻更多。


    若說驚訝,也不是沒有。這後宮的庶妃,有時候,皇後都分不清誰是誰了,但自來不說話的人,忽而說了話,皇後看在眼裏,若說無一分猜疑,那是假的。


    不說皇後驚疑,後宮嬪妃,有哪個不驚疑。兔子膽子一般的美人,後宮之中,今時今日,還未曾有蹤跡。倒也新鮮!


    康熙是天子,更是男人。男人,不都愛嚐鮮麽?


    馬佳氏、李、董……,一眾庶妃心裏都自有思量。


    小李庶妃感受到了眾人或隱晦、或直白的目光,單薄的身子更是一顫,頭更是低垂,不敢再抬起。


    皇後無意追究,隻是將目光轉移到了張庶妃身上,詢問道:“張庶妃,你有何事?”


    “迴皇後娘娘。”張庶妃一咬牙,她也無退路可走了。便迴話道:“奴才方才想起一些事兒,著實有些驚世駭俗了,但奴才不敢不提。”


    皇後一雙柳葉眉微蹙,“有什麽事兒,你如實迴稟來。”


    大庭廣眾之下,六宮那麽多雙眼睛盯著,皇後也不能說不許。倒是顯得她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似的。


    “迴皇後娘娘,”張庶妃還懷著忐忑,卻是一狠心,已然開口道:“奴才方才想起,五阿哥洗三那日,碧喇庶妃神色,似是有些不對。”


    皇後更是柳眉一皺,五阿哥洗三那日?那不是碧喇氏還未小產的時候?那日有所不妥,難不成碧喇庶妃的胎兒小產有什麽隱情不成。


    皇後麵色有些不喜。一樁已然蓋棺定論的事兒,又要牽扯出來,是覺得太醫們無能,她這個掌管六宮、正位中宮的皇後也無能嗎?


    既然已經打點妥當了的事,皇後也不想再提起。皇後不能表現出來!且,奈何張庶妃有張庶妃的好處,蠢人有蠢人的優點。


    “繼續說!”皇後喜怒不變,抬起頭來,盯著張庶妃,似乎想要藉此看出什麽!


    皇後也繼續聽下去,看看張庶妃能不能說出一朵花兒來。


    張庶妃心裏已打了許多邊草稿,然而在真正要說出口的時候,張庶妃還是要費更多的心思。


    “奴才不巧,今日就走在碧喇庶妃身後,”張庶妃有些遲疑,卻還是說出口道:“碧喇庶妃是跟在承乾宮納喇妹妹身後,……我看得真真兒地,”生怕皇後與眾人不信,張庶妃強調道。


    張庶妃將心中猜想說出,並提出佐證,“碧喇庶妃摔倒的時候,承乾宮納喇妹妹就在跟前,她就是故意要往納喇庶妃身上摔去,就是故意要她做人肉墊子。皇後娘娘若有不信,可問在場眾位姐妹!”


    眾人驚詫捂嘴!皇後亦是一驚,更是金口玉言勸解道:“張庶妃,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此事非同小可,汙蔑宮嬪,無論誰,都是要自擔責任的,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奴才明白。奴才不敢虛言。”張庶妃更是趕緊道,生怕晚了一步,這樣的罪名,就落在她的頭上。


    為證明此話的真實性,張庶妃還提出了佐證:


    “咱們一道從正殿出來的時候,李庶妃和納喇庶妃要出來得早一些,碧喇庶妃那個病怏怏的身子,李庶妃、納喇庶妃都是身子健壯的人兒;雖然走得不是極快,但也不慢了,碧喇氏拖著那個病怏怏的身子,能走得多快,慢慢騰騰的,跟烏龜挪步差不多。怎麽不是特意追了上去。”


    張庶妃是沒小產過,但她生產過。那樣地感覺、那樣地痛苦,張庶妃至今還記得。既然開了口,張庶妃自不會停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張庶妃道:“皇後娘娘,奴才也曾誕育大格格,奴才至今對產後的痛楚,記憶猶新。奴才怎麽會不清楚,小產後碧喇庶妃走路也困難,每挪一步,都是專心刺骨的疼。納喇庶妃速度可不慢!碧喇庶妃大毅力,忍著這樣地疼痛,卻還是走到了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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