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州,從渭橋撤退的李克用帶著不到三萬殘軍退到這裏。


    此戰,李克用可為馬失前蹄,本以為板上釘釘的事,居然栽到了壽王這個小子手上。


    可以想象,當他李克用在關中敗於壽王的消息傳出去,會帶來多大的影響。那些本就蠢蠢欲動的敵人,也會相繼跳出來,打算從他的身上撕下一塊肉。


    出征前的四萬大軍,現在隻有不到兩萬,而且不少帶傷,而且還搭上了自己一個親弟。


    此時的大帳中,李克恭的屍體擺在中央,蒼白無比,即便是天氣並不大,但也開始出現屍斑。


    雖然這個四弟做事毛躁,為人殘暴,但他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可誰想到死在了這關中。


    大帳外寒風凜冽,大帳內即便是點著火堆,但李克用那陰沉的臉讓整個大帳的溫度急速下降。


    “沒想到我李克用英明一世,居然栽於這壽王小兒手中,還讓四弟戰死於關中。我恨啊!”


    李克用仰天長嘯,麵目猙獰,把周圍的人著實嚇了一大跳。


    “壽王,這筆賬,遲早要與你算上一番!”李克用看著長安方向,放出狠話道。


    “殿下切不可操之過急,當務之急是迴到河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我們在關中受挫,河東周圍潛伏的敵人恐怕會有所行動。”蓋寓怕李克用因為這事胡來,連忙勸道。


    “大哥,蓋押衙說的有道理,這個時候我們不能自亂陣腳。”李克寧也站出來,他可是深知這位大哥的性格。


    “難道這個事就這麽算了?”李克用心有不甘,神色略微不善地看著李克寧,“老三,那可是四弟,難道就這麽看著他白死了?”


    李克寧臉一陣青一陣紅,“大哥,怎麽可能?老四死了,我一樣難受,可現在不能因為給老四報仇,就把整個沙陀軍墊進去。蓋押衙說得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等穩定了河東局勢,我們再想辦法給老四報仇不遲!”


    “下去吧,讓我靜靜。”


    李克用沮喪地揮了揮手,眾人也知道對方喪弟之痛,也就沒打擾。便抬著裝有李克恭屍體的棺材走了出去,不過最後康君立又再次折返迴李克用大帳。


    “義父!”


    正坐在那裏發呆的李克用聽到有人叫他,才從恍惚中迴過神來。李克恭的死,還有此次的戰敗,讓他有些頹廢,這件事給他帶來的打擊太大。


    看到是康君立,李克用臉色有些不悅,語氣有些生硬,“有什麽事嗎?”


    康君立神色有些驚慌,不過想到心中的計劃,便鼓起勇氣說道,“義父,孩兒想說關於四叔去世的一些事。”


    “嗯?”李克用突然抬起頭,盯著康君立,猶如一匹狼盯著獵物一般。


    康君立全身顫抖,咬牙道,“孩兒聽說若不是存孝沒有及時增援,四叔不會死於敵人之手!”


    “什麽?”李克用猛地站起來,突然想到什麽,厲聲道,“存孝可是你的兄弟,你這是想幹什麽?”


    康君立硬著頭皮道,“義父,孩兒不敢蒙騙您,這個事其實在場的很多人都知道,嗣源、存信都看見的。”


    李克用直直地盯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大的義子,也想思考對方這是想幹什麽,“這個事後麵再說。記住,存孝是你的兄弟,不能因為妒忌對方就惡意中傷,要是讓為父知道,你知道下場。


    下去吧!別再來打擾我!”


    康君立嚇得直點頭,“是,義父,孩兒告退!”


    出了大帳,康君立才發現自己身上冷汗直流,沒想到義父的氣場如此強大,隻是幾句話就讓他這副模樣。


    不過想到義父的反應,他心裏不禁竊喜。


    自己這個義父,十分重視兄弟之情,從其幾個兄弟在軍中擔任要職就可以看出來。這次李克恭的戰死,讓康君立找到了一個機會,一個給李存孝添堵的機會。


    李存孝在外,赫赫有名。不過在李克用的這些義子中的人緣並不好,因為其戰功赫赫,加上為人有些驕傲,所以李克用的這些義子中都對其有著很強的嫉妒之心。


    若是之前,李存孝數次立下戰功,他們其他人就算是嫉妒,李克用也不可能聽他們的。


    但這次不同,李克恭死了,加上遭到慘敗,李克用多疑的毛病就出來了。剛才李克用看似在斥責他,但他知道對方肯定會去找其他人求證,就算是最後李存孝成功擺脫,但這件事也會在李克用心中留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而康君立要的就是這顆種子,關鍵時刻這顆種子就會讓李存孝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正如康君立的猜測,李克用在歸途中,先後單獨找了李存信、李嗣源等人詢問情況。雖然李嗣源把事情原委解釋了一遍,李克用最後也沒有怪罪李存孝,但康君立卻知道他的計劃成功了。


    康君立也沒奢望僅憑這件事就能扳倒李存孝,他要的隻是在李克用心中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隨著李克用率著殘部撤迴河中,李克用和王重榮聯軍在關中敗於壽王的消息就傳遍了天下。誰也沒想到,一個初出茅廬的壽王居然扳倒了楊複恭、李克用,而且還擊敗了戰力彪悍的沙陀軍。


    一時間,得到消息的各藩鎮節度使都在思考如何處理跟朝廷的關係,擊敗了沙陀軍的壽王無疑掌握了朝廷的軍政大權,踩在沙陀軍的背上,贏得了聲望。


    本來這些人不少都認為朝廷已經是日薄西山了,不過現在這麽一看,好像又不是這麽迴事。


    而在關中,隨著李克用敗走,楊複恭逃到了河中,但其並沒有去太原。至於什麽原因,暫時無法得知,不過這也說明楊複恭跟李克用的關係出現了裂痕,以至於楊複恭寧願留在河中,也不願去太原。


    沙陀軍和河中軍隊的敗退,也讓得到消息的楊守亮放棄了抵抗,選擇了開城投降。保大軍節度使東方逵則是親自率領一萬大軍,押解著以楊守亮為首的邠寧叛軍到長安。


    而在西川,陳敬瑄和田令孜兄弟及其家人、黨羽也在右羽林軍的押解下,趕來長安。


    同時平定了楊複恭、李克用、田令孜、陳敬瑄和王重榮的李曄,一下在朝中的聲望上升到一個很高的高點。而這些朝官也得知了鄭從讜、簫遘以及幾位宗室輩分較高的人正在勸李儇這個皇帝退位,逼皇帝退位,李曄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不過此時卻沒人站出來反對。


    沒有了楊複恭,朝中再也沒人可以製衡李曄這個壽王。


    他們都知道,李儇退位是注定的,就是看是什麽時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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