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磚鋪設非常整齊的水房內,李智等待得已經有少許的不耐煩了。


    果然,穿衣服很慢的金晨,刷牙也快不到哪去。


    十分鍾過後,李智終於得以帶著金晨離開水房準備下樓去吃早餐了。


    臨了,李智還不忘迴頭鄙夷地看了鄭謀生一眼。


    比他們先來的,在他們走的時候居然還沒洗漱完,在李智眼中,此時的鄭謀生與廢物一般無二。


    下樓的樓梯前,李智再次開口。


    “我扶你吧。”


    這迴,金晨終於沒有拒絕。


    將自身小半的重心掛到李智的臂膀上後,金晨獲得了完全不同以往的感受。


    一直以來,這條樓梯帶給她的感受都是膽戰心驚,甚至可以說它就是自身生活中最大的不便之一。


    今天之前,倒也不是沒人攙扶過她下這條樓梯,義父扶過,子濤大哥扶過,那些想在義父麵前表現的弟弟妹妹們也扶過。但,當他們攙扶的時候,金晨腦子裏想得都是希望快些走完這段樓梯,那種自己在給別人添麻煩的感覺總是縈繞不去。


    這次卻不一樣,金晨甚至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隻是覺得,現在這條樓梯就算變長一些,好像,也沒什麽了。


    等到這趟樓梯終於下到底端的時候,金晨明白了那到底是什麽區別。


    直觀來說,就是他不是因為自己需要被攙扶才幫自己下樓。


    ‘他好像,就隻是單純的自己想扶著我所以才扶的。’


    金晨的小腦袋瓜其實有點轉不過來這個彎,但,這並不妨礙她感受到那與眾不同的喜悅。


    鐵家的餐桌上再次久違的不缺一人。


    這次鐵拳未再與李智相臨,他選擇了和大義子子濤落座在一起。


    鄭謀生則選擇了一個距離鐵拳最遠的位置坐下,他故意低著頭,隻是一味不停地進食喝粥。


    在這既不沉悶也不喧鬧的氛圍裏,老六依照自身的習慣風格向金晨靠了過來。


    “來,五姐,我喂你。”


    雖然此時那個讓他有些畏懼的李智坐在五姐身旁,但義父的存在讓他莫名有了上前的底氣。


    結果,還沒等金晨迴話,一道冰冷至極的眼神就先行向老六穿刺過來。


    “遠離。”


    “嘶~”老六背後的汗毛乍起,那是一種怎樣的視線啊,像看死物的意味遠遠多過像注視活人。


    另一邊緩慢喝粥並不時和子濤閑聊的鐵拳露出了無奈神色,他苦惱地抬手揉了揉額角後,衝這邊開口。


    “思良,今天別去打擾你五姐了,過來為父這邊好好吃飯。”


    老六思良心頭一喜,歡快之情溢於言表地向義父身邊轉移陣地。


    小小插曲雖然短暫,但飯桌上卻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大多數義子們在不知不覺間停止了手上餐具的操作。


    李智察覺到了異常,他毫無理會的想法。


    他自顧自地用勺子舀起一口白粥,放在嘴邊輕輕地吹了吹。


    然後,帶著白粥的勺子被他伸向了金晨的小嘴。


    “張嘴。”李智的嗓音不複日常的平淡,溫柔十足。


    金晨連續地眨著什麽都看不見的雙眼,耳聽周圍的寂靜,她的心髒砰砰直跳。


    最後,感受到勺子已經碰到自身嘴唇的觸感,她無比尷尬地輕啟薄唇。


    “桌子上有餅、麵包、饅頭和蒸肉,你想吃哪種?”李智掃視麵前,對著身邊柔聲詢問。


    “呃~蒸,蒸肉。”金晨糾結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肉類,畢竟,她真的很想吃。


    整張餐桌上的詭異就這樣持續了一會後,又漸漸恢複迴一開始的氛圍。


    畢竟,李智可以一直旁若無人,但他們總不能一直不吃吧,那這頓早餐要吃到什麽時候啊?


    這期間,李智喂了一陣金晨後,慢慢掌握了一些要領。比如,沒必要一直喂,因為少女的口腔容量有限,咀嚼時間也有點漫長,這些間隔如果他總是舉著勺子等待,將浪費大量的時間。


    所以,李智更改了方式方法,變為了喂金晨一口粥加一點菜後,自己也吃上一些。如此一來,效率直線上漲。


    當然,總是來迴更換餐具也有些麻煩,所以他們用的是一個勺子。關於這點,也不知道看不見的金晨會不會介意,李智索性沒問她。


    鐵拳的身側,思良一邊吃飯一邊不時偷瞥著那邊新奇的組合,他本著老六的本質悄悄向義父開口道:“老爹,你說那兩個是不是有什麽奸情啊?”


    鐵拳隨手就迴答了他一個爆栗,當然,用的肯定是正常的左手。


    “誒喲~”思良當即唿痛。


    子濤笑看六弟自討苦吃後,他想了想,也同樣向鐵拳問出自身的疑惑。


    “義父,你們昨晚聊了什麽啊?為什麽李智兄弟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先吃飯,一會吃完我宣布個事。”鐵拳扯開話頭,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賣了個關子。


    碗碟叮當碰撞,勺箸嘩啦作響,隨著老二與老三洗刷完畢走出廚房,鐵拳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來!孩子們,都過來一下,為父要宣布件事情。”


    等到眾人自覺在鐵拳麵前圍攏成一個半圓後,鐵拳麵帶慈祥笑容,坦然宣布道。


    “今天,我們的金晨就要和李智小夥成親了!所以,孩子們,讓我們把這個大廳布置的漂亮一些來當做他們的禮堂,好不好?”


    “好~!”一眾義子們盡管都是一臉茫然,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尊崇義父的指令。


    在眾人含義多種多樣的視線矚目下,李智泰然自若,金晨羞怯滿臉。


    。。。


    有時候,所謂的指令從名義上的‘首領’嘴裏說出來是說出來的,但具體事情要怎麽做,以及到底要做成什麽樣子,‘手下們’其實是弄不明白的。


    所以,於晚餐前,鐵拳嘴中的‘漂亮禮堂’終於是布置好了。


    至於漂亮在哪裏,李智看看清掃拖洗過的大理石地麵,又看看圍成了一個大圈的滑輪座椅,最後他看到了幾件色彩鮮豔的衣服掛在牆壁之上。


    ‘嗯,還不錯。起碼擋住了漏風的窗戶。’李智內心毫無波瀾地發出觀後感。


    沒辦法,真的沒辦法,眾義子們已經盡力了。誰讓他們除了食物、水、鍋碗瓢盆和一些保暖的衣物以外,什麽都沒有呢。


    鐵拳默默地站到李智身旁,安慰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事,儀式感,儀式感,重要的不是場景,而是感覺!你看這是什麽?我可是把自己的珍藏都提供出來了,高興點,笑一個。”


    一邊說著,鐵拳一邊從口袋裏視若珍寶般掏出了一個半透明的玻璃瓶。


    李智的獨眼明亮一瞬,因為離自身第一次喝這種事物的時間還不算久遠,所以李智一下就明白了它是什麽。


    “酒?”


    鐵拳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哈哈~來吧,喝過交杯酒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都有了你還擔心什麽?”


    李智也笑了,他能喝出味道的東西不多,這酒絕對算一個。他到現在還依稀記得它的滋味,是那麽的讓人迴味無窮。


    既然大叔提供了酒,李智再一次想起了自己珍藏於背包內的香煙,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覺得這兩種東西很搭,一起享用宛如絕配。


    於是,他蹬蹬蹬爬上樓取來。順路的,他還在鄭謀生的房間裏找了把小刀一起帶下樓。


    就這樣,一個屬於十六歲少年與十四歲少女的結婚儀式開始了。


    李智身上還是那萬年不變的深色短袖和深色短褲,外加一隻隻有右腳的深色運動鞋。按理來說,這一套簡單到接近極點的穿搭肯定是毫無美感可言,但,讓人驚奇的是,它們穿在李智的身上再配上李智的臉,就讓人怎麽看怎麽順眼了,實在是怪哉。


    李智的衣衫如此草率,他左手牽著的金晨當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少女身著一襲淡紫色的碎花裙,再加上潔白小腿下一雙已經洗刷到有點脫色的青色平底靴,除這些外,同樣再無他物。不過,當眾人的視線移動到金晨的脖頸上方,看到那隨意披散的黑色長發中的兩坨紅暈後,眾人同感再無異議。


    兩人就這麽手牽著手站在一圈座椅中央。


    一眾義子們紛紛落座,組成了圍觀見證者圓陣。


    鐵拳就坐在圓圈正中,正對著李智與金晨。


    他看著對麵的兩個小人兒,眼神雖有恍惚卻笑容不減。


    “開始吧。”他低沉的嗓音立刻就讓剛剛還有點紛亂的場麵安靜下來。


    李智盡量保證動作隱蔽地給了鄭謀生一個眼色示意。


    小胖子接收成功,連忙離開座位上前,將手中的一大堆事物分門別類。


    隻見他將兩隻玻璃杯和一把小刀放到金晨手中,又把酒瓶、煙盒、打火機和另一隻單獨的玻璃杯一股腦地塞給了李智後,他飛快返迴座位,那靈敏而快速的動作也不知道到底為了什麽,就好像他在場中央多待一秒都會破壞儀式一樣。


    由於儀式用品略雜,李智早不得已地放開了金晨的手。


    他臉上帶著迷人的微笑向前邁步,站到了鐵拳麵前。


    然後,倒酒,敬酒,將單支香煙放到大叔嘴上,點燃。這一切李智都進行的有條不紊。


    鐵拳一臉笑的古怪,他吧嗒了下嘴中的香煙,隻感哭笑不得。


    李智現在的狀態就像一個標準儀式的執行員,他保持著微笑,一絲不苟地退迴到金晨身邊。


    從金晨手裏拿過一隻杯子和小刀減輕了她的負擔後,李智抓過她的手,帶著她一起向大叔深深地鞠了一躬。


    鐵拳倍感舒適地噴吐出一股清霧後,就著麵前這對新人的鞠躬一口氣幹掉了杯中的喜酒。


    “哈哈哈哈~”鐵拳放聲大笑,異常開懷。


    伺候完長輩,剩下的就簡單多了。


    李智將自己二人手中的杯子倒滿喜酒,然後,在鐵拳的目瞪口呆下,他用小刀刺破手指,分別在兩隻杯中滴下血珠。接下來,在李智的輔助下,金晨亦進行了相同的行為。


    如此,在一眾義子們不知所謂的眼神下,在鐵拳搖頭晃腦的苦笑中,李智的左臂與金晨的右臂環繞相扣,兩人不分先後地將杯中血酒一飲而盡。


    禮成。


    兄弟姐妹們拍手叫好,鐵拳則已經快要笑岔了氣。


    鐵拳是知道結婚儀式的正經流程的,畢竟他的年齡擺在這裏。而無論是所謂的中式還是西式,在舊時代的時候,他都參加過規模盛大的那種。


    總的來說,這是一次場景異常簡陋,人員不分主次,儀式亂七八糟,一切的一切都不倫不類的婚禮。但,這卻是鐵拳參加的數次婚禮中,最讓他開心的一次。開心程度甚至超過了屬於他自身的那場婚禮。


    。。。


    婚禮確實辦得一般,還好,晚宴還算豐盛。


    牛肉、羊肉、豬肉,白菜、蘑菇、土豆,各種各樣的菜式配合米飯和麵食擺了滿滿一大桌子。


    大家開心地大快朵頤著。


    中間還有鄭謀生專門挪到李智身邊討嫌問道:“妹夫~妹夫~結了婚是什麽感覺?”


    李智幅度輕微地翻了下白眼,但他的迴答卻很認真。


    “不太好形容,大概就像你有一把刀,有一件衣服。而我,擁有一個人。感覺還不錯。”


    鄭謀生小眼瞪著李智的大眼,嘴唇翕動半天,終於憋出了一句話。


    “你,真該死啊~”


    李智迴以迷人的微笑。


    至於他身旁的金晨,一張臉早就紅到了耳朵根部。


    晚宴結束後,當李智正打算扶著金晨上樓之時。


    在二哥和三姐頗有深意的眼神注視下,鐵拳麵色複雜地叫住了李智。


    “小夥~那,那個,小五她才十四,你,”


    說著說著,鐵拳居然自己停住了,他麵色陰沉地思考片刻後,發出了歎息。


    “唉~沒事了。你,你們,去吧~”


    就這樣,李智一臉莫名其妙地帶著金晨上了樓。


    等到他摟著緊張無比到忘了脫衣服睡覺的金晨躺在床上之時,李智才驟然明白了鐵拳是什麽意思。


    “嗬~”


    李智下意識地發出了嘲諷十足的冷笑,嚇得金晨一機靈。


    也不能怪鐵拳多嘴,畢竟除了鄭謀生,他們誰也不知道李智在某些事情上的特殊情況。


    在頭腦中不起欲念的情況下,李智在這類事情上是沒有能力的,而金晨渾身上下也沒幾兩肉,實在是讓李智提不起胃口,他害怕對方一眼看過去清晰分明的肋骨輪廓硌到他的牙齒。


    李智感受到懷中妻子的身軀抖動,隨手輕揉了兩下她的頭頂。


    然後,他將嘴唇貼近到金晨耳邊。


    “乖,睡覺。我明天要跟大叔,呃~跟嶽父出去一趟,大概幾天時間。等我迴來,就帶走你。”


    金晨的耳朵被氣息弄得有點癢,下意識抖動了幾下。不過,她的身體倒是不再顫抖了。


    清早,‘正義時間’六點不到,鐵拳就闖進了金晨的房間薅出了李智。


    在他抽空看到金晨衣裙尚整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乖~等我迴來。”於鐵拳不由分說地拉扯下,李智匆匆對同樣驚醒的金晨留下話語後,就離開了房間。


    。。。


    等李智與鐵拳二人離開自由聯盟數十公裏之時,不知不覺已經晌午了。


    金晨靠著對溫暖的感知,於大廳內孤獨地麵對陽光而坐。


    稍遠處,老七八九十四個圍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商量著什麽。


    片刻後,稚嫩的童音故意在金晨耳邊響起:


    兩個新人,兩個新人,


    跑得快!跑得快!


    一共一隻眼睛,


    一共三隻腿腳,


    真奇怪!真奇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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