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永瞻皺起眉頭,胸口升起一股怒氣,不知是氣迎娣太過見外,還是氣自己過去的漠不關心。「我承認的確是疏忽了,你就算生氣也是應該的,不需要隱忍,盡管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我沒有生氣,隻是有些遺憾,總希望相公當時就在身邊,能在我爹靈前上炷香。」她不疾不徐地迴道。


    他也答應得很幹脆。「好,那麽在咱們迴京城之前,就找一天到嶽父墓前上香,請求他的原諒。」


    迎娣口氣依然是不慍不火,令人為之氣結。「多謝相公,我爹看到你迴來,一定會很高興的。」


    「那麽你高興我迴來嗎?」常永瞻不禁有些懷疑,若是在三年前,隻要誇她一句或對她一笑,她就會兩眼發亮,然後高興個半天,可從昨天到現在,在迎娣身上卻看不到這些。


    她眼底閃過一抹驚訝,然後彎起唇角。「當然高興了,這三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是在盼望著相公迴來。」


    「即便知道玉蓮和小饅頭的事,也不怨我?」他咄咄逼人地問。


    「相公一個人在外頭,身邊有個女人伺候也是應該的,如今人已經不在,我怨相公做什麽?何況孩子無辜,又有什麽錯?」迎娣不喜歡遷怒,因為問題根本不是出在那對母子身上。


    常永瞻頓時有些語塞。


    也許是他想太多了,一個人不可能完全不會變,尤其是經過三年的時光,加上有母親調教,成為一個雍容大度的常家媳婦,也是很自然的事,不過還是有些悵然若失,他有些懷念當年那個單純笨拙的小丫頭。


    「你能這麽想就好,現在隻等圓房之後,咱們就迴京城,我不能把那邊的事丟著不管,必須早點迴去。」他道出自己的計劃。


    這個男人一點都沒變,就跟三年前一樣,迎娣有些悲傷地覷著他,心裏不由得這麽想著,他眼裏隻有自己,看不到別人,也不曾為別人設身處地的著想過,其實這也是常家人的通病。


    可自己卻偏偏喜歡上這樣的他。


    她先是輕手輕腳地將懷中的小饅頭交給小鵑,好讓她抱進內房,躺在床上睡也會比較舒服,如此才能好好地說話。


    「相公真的想跟我圓房嗎?」迎娣兩手交迭在膝上,問得直接。


    常永瞻愣了一下。「這話是什麽意思?」


    「那麽我就再說得清楚一點,相公真的想跟我做一對名正言順的夫妻嗎?」她不想勉強這個男人做不喜歡的事。


    他皴起眉頭。「為何這麽問?」


    「相公是在公爹和婆母的逼迫之下,才答應娶我進門,並未把我當做妻子看待,這個想法始終沒有變過,不管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你一直都是這麽想不是嗎?」迎娣勇敢地麵對這個不堪的事實。


    「你……剛剛我在內廳說的那些話,你都聽見了?」常永瞻說不出是尷尬還是窘迫。「你聽了多少?」


    迎娣揚起唇角,澀澀地笑了笑。「相公說隻把我當做妹妹一樣。」


    「我……」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該如何辯駁。


    她搖了搖頭。「我不會生氣,因為相公隻是說實話罷了。」


    「就算真是如此,咱們已經成了親,就是夫妻,你永遠都是我的正室。」常永瞻從不否認這一點。


    「這麽做真的好嗎?」迎娣卻怎麽也無法接受,想了一個晚上,最後告訴自己,她真的努力過,雖然結果不如人願,但是已經夠了。


    常永瞻還是不懂。「有什麽不好的?」


    「雖然你隻當我是個妹妹,但是我喜歡相公,因為這份喜歡,讓我有辦法熬過這三年的等待,讓我努力學會讀書識字,以及如何勝任常家四房二奶奶的身分。」迎娣決定把心裏的話告訴他。


    聽她親口說喜歡自己,常永瞻並不訝異,因為早在三年前,就多少看得出來,但還是難掩愉悅之情,隻是迎娣下一句話讓他瞬間變了臉色。


    「不過我現在已經決定不再喜歡相公,這麽做對咱們都好。」她小心灌溉了三年的感情已經停止生長,隻能任它枯萎,慢慢地死去,相信過不了多久,便不會像此刻這般難受了。


    他沈下俊挺的臉孔。「什麽叫做決定不再喜歡我?」


    迎娣認真地看著他。「三年前,若不是最小的弟弟鐵蛋生病,而爹娘又籌不出診金和藥錢來,偏偏這時常家又聽聞我的命格能夠旺夫益子,正好派了人前來提親,並幫忙付了銀子解圍,我也不會答應這樁婚事,畢竟一個才十三歲的小丫頭,要說嫁人真的太早了……」


    常永瞻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當年還有這麽一段,他原以為對方聽說前來提親的是「萬順昌號」的常家,能夠巴上這麽好的親事,也就沒有拒絕的道理,看來真是他誤會了。


    「加上常家給的聘金三十兩,也可以讓家裏的人度過一個好年,幫弟弟妹妹添件新衣,這是身為大姊的我可以為他們做的。」她真的不後悔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做交換,但為何胸口還是像被什麽堵住似的?


    他愈聽愈胡塗。「阿娣……」


    「我當了三年的常家媳婦,孝敬公婆,做了所有該做的事,沒有讓相公丟臉,應該夠抵那三十兩了,如此一來,誰也不欠誰。」迎娣一口氣把話說完。


    「你從來沒有欠我什麽。」他完全不明白她的話。


    迎娣定定地看著他。「既然兩不相欠,那麽我有一個請求,還望相公答應。」


    「什麽請求?」


    她停頓了下,這才啟唇。「請相公休了我。」


    常永瞻瞠大眼睛瞪著她。「要我休了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不隻是他,就連迎娣身旁的小鵑也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我非常的清楚。」她筆直地望進常永瞻的眼底,讓他看出自己的決心。「相公是因為被爹娘逼迫才娶我,既然如此,我願意主動求去,好讓相公可以迎娶真正喜歡的女子為妻。如今我爹已經不在人世,我娘苦苦撐起一個家,還要照料尚且年幼的弟弟妹妹,他們需要我……」


    他按捺住陡升的怒氣。「所以才要我休了你,好讓你迴娘家?」


    「就算沒有我這個旺夫益子的媳婦,相公也有本事和才能,可以讓生意愈做愈大,如今又有了小饅頭,將來也還會有其它兒子,其實並不需要我。」迎娣心想王半仙錯了,這些根本不是她的功勞。


    「因為咱們還沒圓房,我就先和別的女人生下兒子,說到底你心裏還是氣我、怨我,我也承認應該先告知你一聲……」常永瞻真的沒料到她會主動求去,天底下有幾個女人做得出來?


    迎娣輕歎一聲。「真的跟她無關!」


    「那是為什麽?」他吼道。


    這時,在內房睡覺的小饅頭似乎有被吵醒的跡象,發出嚶嚶的哭聲。


    她朝小鵑瞥了一眼,小鵑立刻會意過來,進去哄小少爺了。


    「相公為何生氣?隻要休了我,便可以迎娶真正想要的女子為妻,難道這樣不好嗎?」迎娣反問。


    常永瞻繃著臉孔看著她。「你並沒有犯錯,我自然沒有理由休妻。」


    「是我主動求去,不需要理由。」她正色地說。


    他大吼一聲。「我說不答應就是不答應!」


    小饅頭的哭聲更響了。


    「相公別這麽大聲……」


    「我讓你苦等了三年,又先跟玉蓮生了兒子,確實是我不對,你心裏不滿也是應該的,但是犯不著這麽做,簡直太荒唐了,一旦被夫家休離,別人又會如何看待你?」常永瞻說什麽都不會同意。「你這是在氣頭上,我就當做沒聽到,以後也不準再提了。」


    說完,他便一臉悻悻然地起身離去。


    直到這時,迎娣才紅了眼眶,也放下所有偽裝的堅強。


    她何嚐願意走到這一步,若不知情也就罷了,但是得知相公心裏的想法,便已經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


    兩人就算真的圓了房,就能做一對相知相許的夫妻嗎?


    迎娣隻覺得好累,待在常家這三年,她總是過得小心謹慎,沒有一天睡好,此時整個人像泄了氣似的,再也硬撐不下去了。


    「嗚哇……」小饅頭的哭聲又傳了出來。


    她匆匆抹去淚水,走進房內,「把他吵醒了?」


    小鵑沒有迴答,而是哭喪著臉問道:「二奶奶真的要二少爺休了你?」


    抱起小饅頭,她一麵拍哄,一麵點頭。


    小鵑不舍地勸道:「二奶奶要三思啊!」


    「我真的倦了。」迎娣隻幽幽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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