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逃出升天的且渠握


    隨著大酋領阿史那實將要在冬月初九,在達蘭賀埌召開躂牳大會,並且還要在躂牳大會上宣布新的右王人選,舉行右王繼位大典這一謠言的廣為流傳,從各方麵綜合反饋的結果來看,其效果和作用,也是十分的明顯,但是現在,跟隨飛鷹部五萬大軍一起行動的草原邪童王子阿伏邪鐸,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就在這天晚上,深更半夜的時候,阿伏邪鐸甚至都已經睡下了,但他卻又被賬外的護衛給叫醒了起來。跟隨在阿伏邪鐸身邊的四大護衛的最後一個,金烏多也被阿伏邪鐸派出去執行秘密任務——假冒金狼信使,傳播謠言後,阿伏邪鐸身邊的護衛,就變成了他重新從哈吉斡支酋領派給他的一百護衛騎兵中挑選出來的兩個。


    哈吉斡支酋領派給阿伏邪鐸的護衛騎兵,自然不可能全都對阿伏邪鐸忠心耿耿,其中難免不會存在著抱著監視的目的,被哈吉斡支派到阿伏邪鐸身邊的奸細。


    但是就算明知道那一百護衛騎兵,不能盡信,甚至就算已經知道其中一些人,就是哈吉斡支專門派到阿伏邪鐸身邊監視他的奸細,但阿伏邪鐸也不敢對他們采取任何特別的行動,更不能將那些奸細,秘密的處理掉,相反,他還隻能想方設法的對他們進行拉攏分化,進而收買,從而讓他們為其所用,向哈吉斡支傳遞一些他想要讓哈吉斡支知道的消息和情報。


    如今,護衛在阿伏邪鐸帳外,貼身保護阿伏邪鐸的兩個護衛,就是阿伏邪鐸從那一百護衛騎兵中,通過各種威逼利誘的手段,收買過來的。


    雖然阿伏邪鐸也知道,他們既然能夠被自己收買,就同樣也還能夠被別人收買!但是現在,在沒有一個比自己更強更大的勢力出現之前,這些被收買的護衛,短時間內,是不可能被別的人再收買的,而哈吉斡支,在沒有察覺這些護衛背叛之前,也是不可能采取更進一步的過激的手段的。


    因此,在短時間內,這些護衛的‘忠心’,還是可以保證的。


    被營帳外的護衛輕聲喚醒後,阿伏邪鐸很快便披上外袍,將放在床榻枕頭邊的隨身短匕,重新插迴腰帶後,阿伏邪鐸這才沉聲應道:“進來。”


    幕門很快便被掀了起來,一個護衛疾步走了進來,走到阿伏邪鐸跟前,單膝跪地,以手撫胸,低頭行禮說道:“王子,外麵有一人,自稱是王子的奴隸,名叫且渠握,說是有重要情報,需要馬上見到王子。”


    “且渠握?”聽了護衛的話,阿伏邪鐸不由得愣了一下,且渠握是他身邊的四大護衛之一,如今罕可那已經沒了,四大護衛也就隻剩下了三個。


    可是,且渠握不是已經被自己任命為奴隸軍的第一千夫長了麽?而且自己也已經讓信使傳令,讓且渠握率領奴隸軍,前往怯爾格勒草原,看看是不是有機可乘,趁著怯爾格勒草原上的黑狐部元氣大傷之際,是不是能夠趁機收服黑狐部!


    如今,算算時間,奴隸軍應該才進入怯爾格勒草原沒多久呀,怎麽身為奴隸軍千夫長的且渠握,就丟下數千奴隸軍,自個兒先跑迴來了呢?難不成是怯爾格勒草原上出了什麽意外的變故?


    在短短的一瞬間裏,阿伏邪鐸腦子裏就已經轉過了無數個年頭,微微愣了一下,阿伏邪鐸旋即便又說道:“讓他進來!”


    “是。”護衛急忙又低頭應道,起身正要離開帳篷,卻聽阿伏邪鐸又說道:“你就在外麵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明白沒有?”


    那個護衛微微楞了一下,然後才又低頭應道:“是。”等了一下,見阿伏邪鐸沒有別的吩咐後,這才掀開幕門,大步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幕門便又重新被掀了起來,阿伏邪鐸抬眼望去,卻見一個穿著破爛衣衫,蓬頭垢麵的男子,從幕門外鑽了進來,剛鑽進營帳,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放聲痛哭了起來,一邊哭著,一邊跪著挪動著身子,往阿伏邪鐸腳跟前挪了過來。


    阿伏邪鐸見狀,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還沒開口,那個破衣爛衫,蓬頭垢麵的男子卻已經先哭著磕頭說道:“奴才,奴才拜見主人,天可憐見,主人,且渠握總算是活著見到主人了。”


    “你,你抬起頭來。”阿伏邪鐸皺眉瞧著且渠握說道,聽聲音,眼前這人的確是且渠握,可是不應該呀,現在且渠握所什麽也算是一個千夫長了,怎麽可能這麽狼狽,連一點千夫長的形象都不要了?


    且渠握哭著抬起頭來,阿伏邪鐸皺眉一瞧,我去,還真是且渠握那小子!一見之下,阿伏邪鐸的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了,皺眉說道:“且渠握,你,你怎麽搞成這個樣子了?其他人呢?”


    “主,主人,奴才能夠再活著見到主人您,都已經是托了長盛天天神的庇佑了。”且渠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著說道。


    聽了且渠握的話,阿伏邪鐸不由得又皺眉說道:“怎麽迴事,且渠握,你好好說話,別再哭了,一個大男人,動不動的就流眼淚,成何體統,好歹你也是個千夫長,還要不要點形象臉麵了?”


    “主人,奴才,奴才實在是沒臉再見主人您啊!”聽了阿伏邪鐸的話,且渠握反而哭得更兇了,一邊哭著一邊說道:“主人,奴才對,對不起您,奴才該死,若不是奴才還想著要把真實的情況告訴主人,免得主人再中了奸人的詭計,奴才,奴才在怯爾格勒草原,就隨著鐵勒軍的其他兄弟一起,一起去了。”


    聽了且渠握的話,阿伏邪鐸不由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瞪著且渠握,厲聲說道:“且渠握,你說什麽?你說清楚點,鐵勒軍怎麽了?”


    鐵勒軍,就是阿伏邪鐸好不容易收攏起來的那支奴隸雜牌軍,隻不過在其他人眼中(主要是跟鐵勒軍正麵遭遇的鄭軍眼中),那隻不過是一直奴隸雜牌軍,勤雜軍,根本連正規軍,包括草原獲人的部落軍都算不上,但那畢竟是阿伏邪鐸所擁有的第一支成規模的騎兵,故而被阿伏邪鐸起了一個響亮的名字,叫著鐵勒軍,並且希望這支軍隊,能夠像鋼鐵一樣,無堅不摧,讓敵人聞風喪膽!


    “主,主人,奴才對,對不起您,奴才領著鐵勒軍,踏進怯爾格勒草原的當天晚上,就遭遇,遭遇到了七八萬部落軍的偷襲圍攻,奴才,奴才率領鐵勒軍拚死抵抗,可是,可是鐵勒軍隻有兩千多人啊,就算鐵勒軍真的是鐵打的,也擋不住七八萬精銳部落軍的偷襲圍攻啊。”


    且渠握跪伏在地上,以頭觸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痛哭著,向阿伏邪鐸陳述著‘戰鬥’的經過。隻不過,為了表現出自己的英勇無畏,也更是為了為自己的無能而辯解,在戰鬥中,原本一些發生在圍攻他們的‘部落軍’身上的事情,就被添油加醋的,轉嫁到了他和鐵勒軍的身上,斬殺敵軍萬夫長、千夫長之類的事情,也就脫口而出了!


    而實際上,那天晚上發生在怯爾格勒草原無名小丘上的戰鬥,且渠握甚至連敵軍到底有多少人,都根本沒看清楚,至於敵人的真實身份,且渠握也隻是看到對方穿著跟他們同樣的服飾,戴著皮氈帽,穿著獸皮襖子,一眼望去,可不就是個獲人麽?


    而為了替自己辯解,且渠握雖然不知道參與圍攻自己的敵軍到底有多少人,但一張嘴,在他口中,圍攻偷襲他們的敵軍,就變成了七八萬!


    本來,且渠握還想要報得更多些的,可轉念一想,如果一下子報上個十多萬,放眼整個草原,能夠一下子拿出十幾萬大軍的部落,可並不多,總不可能為了對付自己手下那區區兩千多人,草原右部右王直領的銀狼部和右相的犀兕部都出動了吧?


    怯爾格勒草原不過是黑狐部的駐地,黑狐部隻不過是一個比飛鷹部還要小上一些的隻有幾千帳族人的部落,怎麽可能湊得出十幾萬人?傾其所有,能夠拿得出兩三萬人,就已經頂天了。


    不過,如果隻是說被兩三萬黑狐部的部族軍給擊敗了,那對於且渠握來說,對於阿伏邪鐸王子寄予厚望的鐵勒軍來說,豈不是很沒麵子?


    黑狐部在此之前就被流竄在草原上的一支南人部隊給洗劫了一次,元氣大傷,到現在還沒恢複元氣呢,若是自己和鐵勒軍,就被這樣一支元氣大傷的部族軍給滅了,說出去那也太丟自己鐵勒軍第一千夫長的麵子了吧?


    所以,思前想後,好不容易通過裝死,再加上鄭軍打掃戰場時的一時疏忽(主要是鄭軍前軍得到整軍備戰的命令,以為又要打仗了,這才匆匆忙忙間結束了對戰場的打掃工作),才好不容易撿迴來一條性命的第一千夫長且渠握,就張口報了一個七八萬的數字。


    且渠握的願意,是想要將這事跟右相金母長林和犀兕部扯上關係,從而替自己的無能辯解,可沒想到這次卻是歪打正著,隨口一報的人數,竟然剛好跟鄭軍的真實人數對得上號!


    跪伏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完戰鬥的經過,且渠握這才又說道:“主,主人,這,這是有人故意要跟主人您作對啊。奴才領著的鐵勒軍,在進入怯爾格勒草原的時候,可謂是小心又小心了,沒有走漏任何的風聲,怎麽可能那麽巧,奴才率領的鐵勒軍剛剛踏進怯爾格勒草原,就遭遇到了幾萬部族軍的圍攻呢!主人,這,這裏麵可是有什麽陰謀詭計,故意針對主人您呀?奴才要不是為了給主人您示警,奴才在怯爾格勒草原,就該隨鐵勒軍的兄弟們一起去了!”


    聽了且渠握的話,阿伏邪鐸不由得抬眼瞧了且渠握一眼,旋即說道:“你確定偷襲鐵勒軍的,是草原上的部族軍?”


    且渠握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才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主人,奴才確定,那些偷襲圍攻奴才的人,都戴著皮氈帽,穿著獸皮襖子,一看就是草原上的漢子,不可能是別的人。奴才可以肯定,那些人,肯定是咱們草原上的人!”


    聽了且渠握的話,阿伏邪鐸又說道:“你確定有七八萬人之眾?”


    且渠握愣了一下,然後才又說道:“主人,當時天已經黑了,敵人趁夜偷襲,奴才借著營中篝火望去,隻見著營帳內外,整個草原上,黑壓壓的一片,全都是攢動的敵人,少說也有好幾萬人,就算沒有七八萬,五六萬,六七萬,也總是有的。”


    聽了且渠握的話,阿伏邪鐸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沉吟著說道:“這麽說來,怯爾格勒草原,已經被右相的犀兕部給占領了?”


    且渠握沒敢接阿伏邪鐸的話,但聽了阿伏邪鐸的話,且渠握心裏卻不由得暗暗的鬆了一口氣,他說了這麽多,就是想要讓阿伏邪鐸往右相麾下的犀兕部去聯想,從而好為自己脫罪。鐵勒軍敗在怯爾格勒草原黑狐部的手裏和敗在右相金母長林的犀兕部手裏,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微微皺了皺眉,阿伏邪鐸接著卻又說道:“那也不一定,草原右部,除了金母長林的犀兕部以外,還有銀狼部,銀狼部也完全可以輕而易舉的就拿出五六萬部族軍來,甚至於還有可能是大酋領,還有南人。”


    自言自語似的說到這裏,阿伏邪鐸卻猛地愣了一下,旋即瞪大眼睛,吃驚地說道:“沒錯,就是南人的部隊,整個草原右部,現在除了大酋領的十萬精騎外,就隻有千方百計想要返迴中原的那支南人部隊,擁有這麽大規模的一支精銳部隊!”


    說著,阿伏邪鐸又斜眼瞧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且渠握一眼,說道:“且渠握,你起來吧,這一仗,不怪你,就算是外麵這支飛鷹部的五萬大軍,遇上了這支南人的部隊,也不見得能夠討得到什麽好去,你能夠活著迴來,就已經是天神庇佑了。改日得空,你真的得好好去神帳拜謝拜謝天神了。”


    聽了阿伏邪鐸的話,且渠握一直緊懸著的心,總算是徹底的放了下來,抬頭飛快地瞥了阿伏邪鐸一眼,然後才又說道:“主人,奴,奴才也是這麽覺得的。隻是,奴才,奴才身份低微,進不了神帳,奴才,奴才……”


    且渠握話還沒說完,阿伏邪鐸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厲聲說道:“你現在是本王子的鐵勒軍第一千夫長,要進神帳拜祭天神,誰敢阻撓?”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阿伏邪鐸又說道:“就你這樣子,以後還怎麽統領鐵勒軍,做鐵勒軍的千夫長,甚至是更高一級的萬夫長?”


    聽了阿伏邪鐸的話,且渠握不由得又愣了一下,心想:現在鐵勒軍已經全軍覆沒了,我這個千夫長,別說是千夫長了,就算是萬夫長、骨都侯,職位再高,那又怎樣,還不是一個光杆司令麽?


    不過這話,且渠握可不敢說出來,聽了阿伏邪鐸的話後,且渠握反而還不得不表現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眼角紅潤地對阿伏邪鐸說道:“奴才,奴才謝主人恩典,請主人方向,奴才一定竭盡所能,為主人帶好鐵勒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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