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張子柴門


    “薛軍西進,趙國傾國之力,集結五軍數萬之中,朝野一心,同仇敵愾,隻為擊退來犯之敵,此趙之一不敗也!”張宣朗聲說著,打了一個酒嗝,才又說道:“趙地民風強悍,爭勇好鬥,趙卒悍勇,不畏死傷,天下知名!”


    說著,又打了一個酒嗝,張宣才又繼續說道:“且趙國君侯,十五從軍,十八繼位,三十餘年,披堅執銳,從無半點退讓,趙國君侯勇武之名,諸國君王之首,此趙二不敗也!”


    聽了張宣的話,伊華不由得微微睜大了眼睛,沒想到自己這便宜‘老爸’勇武之名,在天下竟然都排的上號,難怪看上去都五六十歲的人了,還能披堅執銳,親上戰場呢!


    微微楞了一下,伊華才又拱手行禮,對張宣說道:“願聞趙國不敗之三!”


    “趙國君侯之子伯黎,年三十有二,勇武之名,更甚其父,號為虎子,為趙國軍中第一悍將!然則前日,趙國君侯三子叔華,孤身闖營,萬軍之中,奪得大纛,以至於薛軍臨陣換將!以吾觀之,此子勇猛謀略,更甚其兄!趙國軍中,有此二子,足可保趙國不敗!”


    聽了張宣的話,伊華不由得又楞了一下,沒想到自己就上了一下戰場,奪旗還是子夜的功勞,自己勇猛的名聲,竟然就這樣傳播開來了?


    微微楞了一下,伊華才又問道:“既是如此,趙國為何隻能堅持旬日不敗呢?”


    “趙國小國寡民,朝野上下,隻知武功,不通文事,趙卒悍勇,然則紀律渙散,私鬥成風,難以約束,僅有強將,卻無精兵,更無良相,以領國政!如此趙國,豈能長久?”張宣雙眼微微縮了一下,冷眼盯著伊華說道。


    伊華被張宣瞧得有些心底發毛,卻依然硬著頭皮請教道:“若趙國以張子為相,張子可有強國之策?”


    “然也!”張宣傲然地說道。


    “請張子教我。”


    “張子謀國之策,隻說與國君細聽,子非國君,豈能與你細說?”張宣冷眼瞧著伊華說道。


    伊華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旋即才又發現,張宣說話條理越來越清晰,之前的醉態,不知在什麽時候竟然全都消失不見了,也不知道之前張宣到底是真醉了還是在裝醉。


    微微楞了一下,伊華才又直身而起,朝張宣拱手一禮,說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張子高論,醍醐灌頂,讓仁茅塞頓開,墨仁受教了!”


    “醉人之語,當不得真,當不得真也!”張宣擺手說道,端起桌上的酒杯,朝伊華舉了舉,伊華急忙也端起酒杯,舉在半空,說道:“為張子醉言,幹杯!”


    又幹了一杯酒後,伊華一邊給張宣倒酒,一邊又說道:“張子剛才曾說,張子嘴利,一言可亡國,一言可存國,敢問張子,若已亡之國,張子可有良策複國?”


    “夏國之初,天下諸侯四百,遍地皆國,傳承至今,天下諸侯僅餘其十,其餘盡皆覆亡,若能複國,張子豈能潦倒於此?無祀無城、無地無民之國,張子不可複也!”


    “若有一地一城呢?”伊華又問道。


    張宣冷眼瞥了伊華一眼,旋即說道:“天子之國,百年不滅!”


    伊華微微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張宣是誤會了,以為自己說的是天子所在的興夏城,急忙搖頭擺手說道:“非是天子之國,非是天子之國。”


    “若非天子之國,天下還有何國,僅存一城一地?”張宣斜眼瞧著伊華說道。


    “張子權當有此一國,權當有此一國。”


    “權當有此一國……”張宣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後才又說道:“若真有此一國,僅一策,便可存國百年!”


    “何策?”


    “敬天!”


    “敬天?”伊華有些不明所以地瞧著張宣,張宣卻長身而起,笑著朝伊華拱手躬身一禮,說道:“今日張子醉人之語,足下不必放在心上,冒犯失禮之處,亦請足下見諒。”


    “張子言重了,言重了。”伊華急忙起身迴禮說道,話音未落,卻聽張宣又說道:“今日叨擾足下已久,張子心中甚是愧疚,贈金之義,款待之情,張子他日再報,告辭了!”


    伊華猛地吃了一驚,急忙說道:“張子何故請辭?可是仁有禮數不周,冒犯之處?”


    “非也非也!”張宣搖頭擺手說道。


    “既是如此,天色尚早,張子留下,與我再飲數杯不行嗎?”


    “張子已醉,不能再飲,他日,他日張子若有飛黃騰達,封侯拜相之日,再與足下痛飲,暢談天下!”張宣擺手說道,說著,又朝伊華躬身一禮,說道:“張子告辭,足下留步。”說著,轉身便要打開雅室大門。


    “張子,張子!~”伊華急忙一把抓住張宣的衣襟,想要挽留住。


    “足下此為何意?”張宣迴頭瞧著伊華說道。


    伊華悻悻然鬆開手,低聲說道:“墨仁失禮了,張子勿怪。”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伊華又說道:“改日墨仁可否登門拜訪?”


    “今日與足下相談甚歡,足下若是不棄,肯光臨張子柴門,張子必定掃榻相迎,溫酒以待!”


    “真的?”伊華眼睛猛地一亮,旋即又朝張宣拱手一禮說道:“那墨仁改日再登門拜訪!”說著,然後才將張宣送出了雅室,又讓一直守候在雅室外麵的子夜,將張宣直接送出了天客居。


    “公子,我看那張宣,不過是個落魄士子,寄居他人籬下,飲酒之後,醉酒狂語,狂妄自大,目中無人,未必便有多少真才實學,公子又何故如此禮下於人?”送走張宣之後,子夜重新迴到雅室,有些不滿地對伊華說道。


    伊華輕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那也未必。”在前一世曆史上的春秋戰國時期,張儀蘇秦,可就是靠耍嘴皮子而留名青史的,他們那嘴,可真的就是一言可存國,一言亦可亡國,連死人都能夠給你說活了!


    或許是受了電視劇《大秦帝國》的影響,伊華意見那張宣,就感覺好像看到了電視裏的張儀一樣,不由自主的便感到了一絲親切。


    迴想了一下之前跟張宣說的那些話,從張宣語氣中表現出來的那點點滴滴來看,張宣肯定已經對自己的身份有所懷疑了,即便猜不出自己就是趙國三公子叔華,也肯定能猜得出自己跟趙國關係匪淺,自己剛才那般矢口否認,在人家眼裏,恐怕隻是掩耳盜鈴之舉罷了!


    暗自感覺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伊華便又對子夜說道:“子夜,你去準備幾件禮物,明日一早,我們便去張子府上拜訪!”


    “明日一早?公子,這會不會太心急了些?表現得太過於急切,張宣豈不是要端架子擺譜了?不如我們先把他晾一下,等到從鄭國迴來,再去登門拜訪也不遲啊。”


    伊華微微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不成,此去鄭國,若有張子在一旁襄助,憑他的嘴舌之利,說動鄭侯的勝算,又添了幾分。”略微停頓了一下,伊華又說道:“時間緊迫,拖得越久,雲台關失守的可能就越大,我們沒有時間再拖下去了。子夜,你先去準備,明日一早,我們便去張子府上拜訪。”


    “喏。”子夜急忙躬身說道,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子夜又低聲說道:“公子,要不我明日再安排幾個人,要是張子不從,我便把他給綁了,綁也綁出大邑城去!”


    聽了子夜的話,伊華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這個子夜還真是彪悍啊,一言不合就綁人,這張宣要是個女子,豈不就成了強搶民女了?


    微微楞了一下,伊華這才又說道:“張子大才,若能為我趙國所用,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我們又豈能強人所難?強扭的瓜不甜,即便我們將張子綁到了趙國,張子一言不發,一策不獻,那豈不是有也等於無?”


    “那也好過他為薛國所用,與我大趙為敵!”子夜恨聲說道。


    聽了子夜的話,伊華不由得又微微的楞了一下,子夜這句話倒是說得在理,張宣這樣的人才,如果不能為趙國所用,那也一定不能為敵國所用,否則就是趙國的生死大敵!


    沉吟了片刻,伊華這才微微歎息了一聲,說道:“你去準備吧,非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可用強。”


    “喏。”子夜急忙躬身應道,轉身走出了雅室。


    在天客居四樓要了一間上房,歇息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子夜便趕著馬車,載著伊華,趕到了北城廓外張宣的‘府上’。


    張宣沒有騙他,所謂的張子柴門,還真的就是個柴門:兩間茅草搭成的矮屋,再加上方圓不到十步的半人多高的柴火棍子圍成的柵欄,以及一個柴火棍子搭成的門廓,上麵還掛著一塊破木板,上麵寫著‘張子柴門’四個字,落款還是‘醉酒張子手書’!


    如此張府,就連子夜見了,也暗自搖頭:這樣落魄之家,如何能出棟梁之才?


    子夜的家世現在雖然也沒落了,但府邸依然比張子柴門豪華氣派上千倍不止,別說子夜這樣的沒落世家了,就連趙國普通平民之家,也極少有像張子柴門這般寒酸落魄的!


    “公子,這……張宣生長於如此落魄之家,豈能有棟梁之能?我看他也就一口舌勢利之徒而已!”子夜有些憤懣地說道,看到這樣的張子柴門,他心中自然而然的便升起了一股上當受騙的感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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