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在公案後頭坐下,看著被押上公堂的香蘭,想到妻兒差點遭她謀害,不禁用力拍下驚堂木。「你可知罪?」


    兩旁的衙役高喊著「威——武——」,嚇得香蘭臉色發白,跪倒在地。


    「民、民婦不知自己犯、犯了何罪?還請大人明察……」她死都不會承認。


    常永願臉色一沈。「你可有在那碗和子飯中加了什麽?」


    「和子飯?喔,大人原來是在問這個……」香蘭還在裝蒜。「那是老何特地煮給太太吃的,民婦隻是幫忙端過去,莫非出了問題?冤枉啊!大人!那可不關民婦的事,要問就該去問老何!」


    他怒瞪著滿口狡辯的香蘭。「既然如此,你又為何逃走?」


    「民婦想到在大人府上叨擾那麽久,實在過意不去,所以才會決定離開,又擔心說出口,太太會開口挽留,隻好來個不辭而別……」她抽噎一聲。「民婦這麽做到底犯了哪一條罪?」


    這時,一名衙役將「東西」呈給常永禎,低聲說了幾句話。


    「這隻藥瓶是在你的細軟中搜到的,也請大夫看過,裏頭居然是砒霜,這可是劇毒。」他倒要聽聽看香蘭如何圓謊。「說!你隨身帶著它做什麽?」


    香蘭馬上哭哭啼啼地迴道:「那是……那是逼不得已時,用來自盡的,民婦想到一個人無依無靠,萬一遇上危險,為了保住貞節,隻有一死了之……」


    「你真的沒有在那碗和子飯中下毒?」常永禎拍下驚堂木,再問一次。


    她不禁哭得聲淚俱下。「民婦心裏感激太太收留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會下毒害她?大人可要查個清楚……」


    眼看香蘭還是抵死否認,常永禎決定暫時擱置,先審另一件案子。「來人!把王大虎帶上堂來!」


    聽到「王大虎」這個名字,她臉上的血色頓時褪去。


    很快的,王大虎被帶上公堂來了,沒想到會這麽快就抓到人,一見到跪在眼前,就算化成灰也認得的女子,頓時目皆欲裂,失聲大叫。


    「翠香……我終於找到你了!真是老天爺有眼!你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還我娘的命來——」說著便撲上去掐她的脖子。


    香蘭——不!應該是叫翠香才對,她完全沒想到還會有再遇見王大虎的一天,喉頭被使勁掐住,發不出聲音,也喘不過氣來。


    「住手!」常永禎喝斥。


    兩旁的衙役紛紛上前製止王大虎的行為,將兩人拉開。


    王大虎用力磕著頭,直到額頭紅腫。「求大人主持公道!要這個毒婦一命還一命……否則小民的娘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民、民婦什麽都沒做……」翠香咳了咳,顫聲辯道。


    他大聲哭叫。「你欺我沒念過書,大字也不識得幾個,什麽都不懂,以為我永遠不會發現,要不是老天爺有眼,這輩子都不知道我娘是被你毒死的……她待你就像親生女兒一樣,你居然狠得下心來下毒,你的良心何在?」


    翠香一手捂著喉嚨,冷笑地說:「她待我就像親生女兒?嗬,那也隻是在你麵前做做樣子罷了,隻要你不在家,她便老在耳邊說我生得一臉水性楊花的模樣,得要好好地看緊,免得哪一天我給你戴綠帽……」


    「所以你就在我娘吃的東西裏頭下毒?」王大虎怒吼。


    她嗤哼一聲。「反正隻是讓她每天鬧鬧肚子罷了,再說天底下有哪個女人不想過好日子?誰要跟著一個又窮又沒本事的男人?有人對我好,當然要想辦法巴住不放……」


    王大虎恨之入骨地咆哮。「你要走盡管走,為何要下毒?」


    「我原本隻是想教訓她,直到那一天,被她找到別的男人送我的玉鐲子,她懷疑我對你不貞,還說要請村子裏的耆老出麵作主,在眾人麵前審問我。」村子裏對待淫婦,就是活活把人打死,翠香那時簡直嚇壞了。


    「我下跪求她不要說出去,就在這時,她突然腹痛嘔吐,倒在地上全身抽搐,最後不醒人事,然後就這麽死了……」她至今還心有餘悸,沒想到會把人毒死。


    「幸好村子裏沒有大夫,查不出死因,便當做是生了急病。」


    常永禎搖了搖頭。「你以為這件事可以神不知鬼不覺?豈料過了一年,所犯的罪行還是敗露了。」


    「我……」翠香癱坐在地。


    他重重一哼。「再不從實招來,本官隻好開棺驗屍,讓你親自麵對死者,看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翠香整個人頓時癱軟。


    原以為跟了「那個男人」之後,就算是當個妾,總比跟著王大虎好,沒想到如今兩頭空,還要賠上自己一條命。


    「民、民婦全都招了……」她氣若遊絲地說。「是民婦下的毒……」


    王大虎聽到母親的冤情昭雪,嗪啕大哭。「娘……孩兒不孝……娶到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才會害死娘……」


    「那麽這瓶砒霜又是做何用途?」常永禎口氣更為嚴厲。「若再不從實招來,本官就不客氣了……來人!掌嘴!」


    她心想反正都要死了,也要把「那個男人」拖下水。「民婦確實在那碗和子飯中下毒,可卻是被逼的。」


    「被誰逼的?」他訝然地問。


    翠香一臉豁出去的表情。「他叫做常永成,祁縣常家三房三少爺,大人應該認識此人才對,那瓶砒霜也是他給民婦的。」


    這個答案令常永禎臉色丕變,可以說完全呆住了。就算三房堂弟再怎麽恨他,也不應該到想置人於死的地步,尤其還是從安蓉的身上下手……想來是自己太過天真,萬萬沒料到對方會使出如此惡毒的手段。


    「這話要說得有憑有據,要是本官查出你是蓄意誣賴,可是罪加一等。」他繃著聲警告。


    她一臉想哭又想笑。「當初為了那個男人,不顧名節,跟著他跑了,以為可以進得了常家大門,就算當妾也好……誰知常永成隻把民婦安置在外頭,還用盡各種理由,一拖再拖,拖到他陽事不舉,接著又迎娶正室,想不到剛進門的正室竟然懸梁,害得他去坐了半年的牢,好不容易放出來,原本英俊的樣貌全都變了,男人那話兒又不管用,民婦可不想守活寡,便打算離開他。


    「誰知……常永成居然威脅民婦,要是不照他的話去做,就要揭發民婦毒死婆母的事,這一切都是他唆使的……民婦真是後悔認識他,被他引誘……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常永禎按捺住滿腔怒火,才沒有馬上去找常永成拚命。「難道你就不怕他矢口否認,將罪名全推到你身上?」


    「民婦可以當麵跟他對質。」要死大家一起死,誰都別想活命。「常永成此刻就在平遙縣的別莊內,事成之後,民婦馬上去找他,也與他說好,從此一刀兩斷、互不相幹,誰知離開沒多久,就在半路上被抓了。」


    他抽緊下顎。「讓她在口供上簽字畫押!」


    待翠香畫押之後,常永禎就叫人將她押進大牢,等待常永成到案,與她進行對質,並且令王大虎先迴長壽村,等所有案情厘清之後,再傳他到衙門來。


    接下來,常永禎又命快班衙役前往常家別莊抓人,卻是晚了一步,原來常永成在得知翠香已經下手,為了不引起懷疑,馬上離開平遙縣,正在返迴祁縣常家莊圜的途中,於是立即下令展開追捕。


    常永禎在戌時左右,先行返家休息,等待常永成被追捕到案。


    「居然是他在幕後指使!」安蓉得知整個案情發展,簡直不敢置信。原來翠香之所以會化名香蘭,是受到常永成的指使,好伺機混進府裏,意圖謀害她……不禁氣得大罵。「你讓他坐了半年的牢,他非但不知反省,還一直記恨在心,真是太可惡了!簡直不是人!」


    他也坐在土炕上,把手掌覆在安蓉平坦的腹部上,慶幸母子都平安無事,有驚無險。「別動怒,小心傷了孩子。」


    「幸好我沒有吃下那碗和子飯,否則連咱們的孩子都有可能被他害死。」她憤慨地嬌斥。


    「嗯。」常永禎同樣驚出一身冷汗。


    安蓉氣唿唿地看著夫婿。「這迴就算常家的人跪下來求你,你也不能饒了他,否則難保不會有下一次。」


    「我絕不會原諒他的!」任何人求情都一樣。


    她氣也氣過了,決定換一個輕鬆的話題。「我打算明天一早就讓如意迴曹家稟明爹娘,讓他們知道我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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