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安蓉從娘家帶人過來,卻不能反對,因為別莊裏的下人確實不多,有時連打個水都得自己來,總不能要她負責燒飯洗衣吧,那麽他這個當丈夫的可就太不懂得憐惜,嶽父、嶽母更加不會諒解。


    「好。」常永禎也不在乎會招來外人的嘲笑,說他養不起出身嬌貴的小妻子,還得依靠嶽家,隻希望她能住得慣,不會嫌住處太過簡陋,不夠舒適。


    聞言,安蓉不禁燦笑如花。「謝謝相公。」


    常永禎又被妻子的明豔笑臉閃了下神。難怪她會被曹家親人捧在手心上寵愛,個性嬌蠻中帶著可愛,大概也沒人會不喜歡她,要愛上更是容易,可是……他還是不由得卻步了。


    自小到大,他已經習慣和外界劃出一道線,即便麵對至親的親人也一樣,那全是為了保護自己,若真的交出自己的心,對方會珍惜嗎?會不會把它扔在地上踐踏一番?常永禎真的承受不起任何一種可能的後果。


    「若沒事,我去書房。」他恢複理性地說。


    安蓉有些失落,還以為他們聊得很開心。「喔。」


    待他走後,如意才端著茶水進來,卻隻見到主子一個。「姑爺呢?」


    「去書房了,難道書比我好看?」安蓉不滿地問。


    如意噴笑道,「奴婢倒是認為姑爺愛看書,總比愛看別的女人好,姑娘就不要吃醋了。」


    「誰吃醋了?」她嗔罵地說。「不準笑!」


    「是,奴婢不笑就是了。」如意趕忙將茶水遞上,讓主子消氣。


    一個下午,安蓉就坐在鏡奩前,把玩著收藏在漆器盒裏的昂貴飾物,這些都是家裏的長輩或是堂兄們所送的,要是在娘家,準會拿出來輪流配戴,讓送禮的人見了也會開心。


    「這支簪子姑娘似乎很少用。」如意看著主子手上的銀簪,隨口說道。


    她頷了下首,「以前覺得它太過單調,也不好看,不過這會兒再看卻覺得順眼多了,還真是奇怪。」


    「多半是因為嫁作人婦,眼光自然不同了。」如意不禁這麽猜想。「隻是姑娘不管怎麽打扮,都能顯得出貴氣,不過這麽一來……」


    安蓉疑惑地抬起頭。「如何?」


    「奴婢不清楚別人如何看待的,隻是覺得站在姑娘身邊,姑爺穿著打扮上就顯得太過樸素,尤其是身上那件坎肩的繡線都洗到褪色,還舍不得換新的,難免硬生生被比了下去……」


    貼身丫鬟這席話,讓安蓉著實愣住了,她居然沒注意到這些細節,還以為盛裝打扮是給相公掙些麵子,其實……全是為了自己。


    這麽一想,她悶悶地拔下頭上的翡翠花朵步搖,這可是安蓉的寶貝之一,也是最常戴的,見過的人都誇說跟她很相配,她細心地收進漆器盒之後,旋即在發髻插上那支不大顯眼的銀簪。


    見狀,如意有些不解。「姑娘怎麽突然……」


    「沒什麽,隻是戴得有些膩了,想換這支用用看。」她又多此一舉地說:「這可不是為了相公,就算他是庶子,我也沒必要跟著委屈自己。」


    如意總算摸清主子的心思,差點笑出聲來。「是、是。」


    「他若是被人取笑,就是我被人取笑,我是為了自己才這麽做。」娘說過夫妻是連理枝,分不開的,如果相公丟臉,她也好不到哪裏去,安蓉才會改變自己的習慣,否則依她的性子,可是萬萬辦不到。


    「是。」如意可不敢反駁。


    安蓉瞋她一眼,然後蓋上漆器盒。「他大可跟我說,要我別太精心打扮,讓人家在背後看笑話。」


    如意想了一想。「依奴婢看,姑爺也怕說了會惹姑娘生氣。」


    「我是那麽容易生氣的人嗎?」安蓉不禁著惱,好像自己有多不明事理。「隻要他肯好好跟我解釋,我一定可以聽得進去。」


    「那是他還不了解姑娘的為人,相處久了自然就會懂。」如意安撫地說。


    「算了!」安蓉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收起來吧。」


    如意接過漆器盒,放進立在牆邊的那座鑲嵌彩繪花鳥推光漆器櫥櫃中,這也是主子的嫁妝之一。


    「姑娘能跟姑爺和好,真是太好了,難道是姑爺先來跟姑娘道歉?」她順勢打探,心想依主子的個性,應該不可能先低頭。


    聞言,安蓉一臉窘迫。「誰先跟誰道歉有關係嗎?」


    見主子這副死不承認的態度,如意不禁張大嘴,連下巴都快掉到胸口。


    安蓉羞憤地嚷道:「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姑娘會在意姑爺,這可是好事。」這一點她樂見其成。


    「誰在意他?我隻是不想因為夫妻沒有同房,讓人家在背後說閑話,才不得不先開口。」依然嘴硬的安蓉索性開門出去,眼角卻又不聽使喚地瞄向書房的方向,就盼屋裏的人走出來,再陪自己說說話。


    她不懂這份心情代表什麽意義,也沒人教過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嫁人真是麻煩。


    直到酉時快過了一半,婢女才把老何準備好的晚膳端進來,有羊雜割和花卷、泡泡糕,不隻香氣撲鼻,也十分可口。


    「還有再跟廚房的人吵架嗎?」安蓉隨口關切。


    如意搖了下頭。「老何偷偷塞了銀子之後,就答應讓咱們使用廚房了,隻要時間跟他們錯開就好,姑娘不必操這個心。」


    「還有相公那兒也送過去了嗎?」她想到這兩天並未同桌而食,也不知夫婿吃不吃得慣老何做的菜,居然直到這時才想到,真是太疏忽了。「你讓人多注意些,如果不夠吃,分量就要多點。」


    「可姑爺說他吃常家的廚子做的就好,讓奴婢別送了。」如意說。


    安蓉一臉困惑。「為什麽?」


    「姑爺沒說。」她也想知道。


    聞言,安蓉把手上的花卷放迴去,起身往外走,心想要那個男人多說幾句話,像會要他的命似的,該不會不滿意老何做的菜,又不便啟齒吧?隻好親自去問個清楚。而如意也趕緊跟在後頭,就怕夫妻倆又吵架了。


    待安蓉來到書房外頭,燭火已經點上。


    叩叩——


    「進來。」屋裏傳來迴應。


    她馬上推門進去,就見夫婿坐在書案後頭看書,而旁邊的幾上則擺著一盤要溫不溫、要冷不冷的蓧麵繩繩。


    常永禎微訝地擱下書。「你怎麽來了?」


    「這是什麽?」安蓉指著那一盤問。


    他有些不明就裏,心想安蓉不可能沒見過。「……自然是蓧麵繩繩。」


    「何時送來的?」她原本還想會不會是下午吃剩的,因為分量不多,一個大男人根本吃不飽。


    「方才。」常永禎不懂他這個小妻子究竟想問什麽?


    安蓉頓時覺得有一股火氣往頭頂上冒,音量也跟著拔高。「常家的廚子就給你吃這個東西?」雖說是個庶子,好歹也算是主子,若在曹家,可沒人膽敢這麽做。


    「這就夠了。」他口氣淡然。


    她真不知該罵這個男人是個笨蛋還是傻子,反正兩者意思都一樣,心底還有些泛疼,心想夫婿好歹也是常家的子孫,吃的東西竟比那些奴才還不如,簡直欺人太甚,不可原諒!


    「以後就跟我一起吃,老何煮了什麽,你就吃什麽。」她曹安蓉的丈夫怎能任由他人欺負。


    「他是你從娘家帶來的廚子,是專門伺候你的。」常永禎從書案後頭繞了出來,婉拒她的好意,不想占一絲便宜。


    「是我從娘家帶來的又如何?就連如意他們也吃老何做的菜,可並不隻有我一個……」安蓉氣得眼圈泛紅。「其實你心裏還是介意我帶廚子嫁過來,是存心要給你難堪,所以你才故意不吃對不對?既然這樣,你就直說好了,何必故作大方,假裝不在意?」


    他試圖解釋。「我沒有這個意思……」


    「不然為何還要跟我分彼此?咱們不是夫妻嗎?難道你以為我是那種隻顧著自己吃好的,不管相公會不會挨餓的惡妻?難道我看起來就那麽沒良心?」她說到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我並沒有挨餓……」常永禎沒料到她會發這麽大的脾氣,有些慌亂,更不明白安蓉為何生氣。


    安蓉大為惱火地打斷他。「但也吃不飽不是嗎?而且這盤蓧麵繩繩都冷掉了,這種東西怎麽吃?人家擺明就是故意整你,根本像是在施舍!你為何不生氣?就連自家的廚子都敢這麽對你,更別說其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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