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幕沉沉,暗夜裏的京城蕭肅寂靜。


    濃稠的夜色裏,一輛馬車疾馳進了城門。


    不久之後,三皇子府內燈火燃起。


    太醫從府內緊張地進進出出,夜裏明明寒意入骨,太醫們額上卻冒著層層汗珠。


    不敢有一刻懈怠。


    直到天色微亮,太醫們才驚魂未定地相繼出了三皇子府。


    府內燈火盞盞滅寂,整個王府也漸漸恢複平靜。


    王府主院內,三皇子臥在榻上,原本青紅的臉色漸漸平穩下來。


    今日在西郊獵場,他突然覺得四肢癱軟無力,直接暈倒下去。


    隨行的太醫查不出個所以然,無法,聖上隻能讓盛枷立刻送他迴京,找太醫診治。


    夜裏太醫們來來去去,診了半天,卻都沒有查出三皇子究竟是何病症。


    隱約覺得三皇子像是中毒,但究竟是什麽毒,太醫們各持己見,誰也無法下定論。


    繼而也都不敢確定該用什麽藥。


    折騰多半宿,眼看著三皇子臉色越發青紫,太醫們都麵色惶惶,覺得他們今日定是死定了。


    這時,盛枷想起自己身上那枚解毒丹。


    這是夏三給他的,記得夏三當時說,隻要不是絕命毒藥,這枚解毒丸都可以解。


    他沒有多想,直接將那枚藥丸取出,親自給三皇子服下。


    不曾想,這枚藥丸竟真的起了作用。


    不久之後,一直昏迷的三皇子便緩緩轉醒了過來。


    不消半個時辰,太醫院聞院長診斷,三皇子身上的毒,竟然全都解了。


    聞院長很想知道盛枷給三殿下服下的是什麽,奈何盛枷整個晚上仿若陰間的閻王一樣盯著他們,他半個字也沒敢問。


    加上自己診斷不利,盛枷讓他們離開後,他趕緊灰溜溜地帶著眾人離開了。


    簫承淵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竟已經迴到了城內。


    他有些虛弱地問盛枷:“發生了什麽事?”


    盛枷目色沉沉:“殿下,你中毒了。”


    簫承淵迴憶昏迷之前的情形,他從獵場出來,獵了一頭野豬和一隻野兔,還沒有迴到營地,就覺得四肢百骸傳來一陣無力感。


    接著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識,頭重重地朝馬下栽去。


    不想,竟是中毒了。


    簫乘淵疑惑:“我中的,是什麽毒?”


    盛枷道:“太醫們診斷不出具體是什麽毒。”


    “那這毒,怎麽解的?”


    他此時身上除了有些虛脫,並沒有什麽異常的感覺了。


    盛枷沉吟道:“我無意中得到的一枚解毒丹,不想竟真的起了作用。”


    他想起那日夏桉對他說的話。


    “誰都免不了可能會中毒,關鍵時候這枚解毒丹是可以救命的。”


    那時他隻覺得夏桉杞人憂天,不曾想,竟被她一語中的。


    今日這藥,竟真的派上了用場。


    簫承淵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竟是有這樣的機緣。可是,我是怎麽中的毒。下毒人似乎有些奇怪,既然給我下毒,何不下狠一些,讓我當場斃命?”


    盛枷眸子幽沉:“這件事,我會給殿下一個交代。”


    三皇子在天亮之際睡去。


    院中的石桌旁,程鴿眸色複雜地看著盛枷。


    “大人,這件事,你怎麽看?”


    “他們的目標,不是殿下。”


    程鴿也猜到了


    “這些日子,殿下丟扳指,丟古劍,現下又遭人下毒。表麵上看,是有人針對殿下。”


    “可是連翻下來,殿下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可若是昨日夜裏殿下的毒解不了,恐怕,”他神情嚴肅,“事情就是另一番樣子了。”


    盛枷眸中閃過幽冷的光。


    “我會被降罪。”


    他們一開始思路就錯了。


    皇儲之位空懸,他們一直以為,是有人私下在針對簫承淵,才故意針對他。


    可若是真的要針對他,大可以在朝堂上做一些實質性的文章。


    小偷小摸,就算那些東西被發現,大理寺又都有被盜記錄,隻要解釋清楚,聖上英名,根本就對三皇子造成不了實質性的影響。


    但隻要這些東西一日未找到,盛枷就會被扣上辦事不利的帽子,且就要一直不停地查下去。


    原本盛枷沒有想到這一層,直到上次遇見夏桉,他給自己提供了一條消息。


    他迴京後,連夜對那個醉雲樓的錢管事進行審訊。不想那人骨頭還挺硬,咬死都說自己毫不知情。


    但他在臨死之前,說得那句話,給了盛枷一絲線索。


    他說:“盛枷,總有一日,你會死得比誰都要難看!”


    那時他隱隱覺得,拋開這件事,錢管事似對他本就有著極大的敵意。


    直到今日,三皇子在他的保護下中毒,他再次確認了自己內心想法。


    對方針對的人,從來都不是三皇子,而是他。


    程鴿知道盛枷在想什麽。


    “當時殿下暈倒,都以為是他身體出了狀況,沒想到竟是中毒。昨日三皇子獵到野豬,在林子裏跟許多人有過接觸,一時也無法判定是被誰下得毒。現在再去查,恐也沒什麽線索了。”


    “大人,若此人真的是針對你,你往後定要萬事小心,我們在明,他在暗,恐再遭他算計。”


    盛枷搖了搖折扇,陰冷地勾勾唇:“那就想辦法,讓他自己現身。”


    程鴿點點頭。


    “不過大人,你剛剛給殿下吃的藥丸,是從哪裏來的,怎得如此神奇?”


    盛枷搖扇子的動作停住,瞥了程鴿一眼。


    “什麽都想知道,隻會徒增無知。”


    程鴿一噎。


    -


    半上午,蕭淩不知從哪裏聽到的風聲,趕來了三皇子府。


    見盛枷在院中亭子喝茶,他趕忙走過去:“盛枷,殿下如何了?”


    盛枷道:“已經沒有大礙。”


    蕭淩鬆了口氣:“那就好。”


    蕭淩曾經在宮裏住過,跟簫承淵關係很要好。


    聽到消息他著實替他捏了把汗,此時見盛枷還有心情坐在這裏漫不經心地品茶,知道簫承淵肯定已經沒事了。


    這時,一個大理寺侍從來報。


    “大人,外麵有一個女子,想要求見三皇子。”


    程鴿和盛枷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


    程鴿挑眉問道:“何事求見?”


    那侍從道:“說是,要送給三皇子一幅畫。”


    “什麽畫?”


    “說是一幅莫先生的,青山駿馬圖?”


    蕭淩好笑道:“誒,那不是夏府的嫡女頭兩天在金隆典當行拍迴去的嗎?怎的,她要送給三皇子?”


    盛枷眸子驟然冷下來:“讓她滾。”


    程鴿也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叮囑道:“那女子有些難纏,必要時可以動手。”


    原本以為會有什麽線索,不想竟是夏府那個不長眼的嫡女來湊熱鬧。


    侍從頷首應是,退出了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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