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蕭轍半倚在軟塌上,顯得很疲累。


    不遠處,站著肅靜以待的念妃。


    蕭轍咳嗽了兩聲,郭瑞趕緊遞上了小瓷碗:“陛下,藥還未喝完。”


    蕭轍廣袖一揮,吩咐道:“你先說說事情調查的如何了。”


    郭瑞隻得擱下藥碗,恭敬道:“今晚皇後宮中的膳食皆由禦廚房準備,其中用到紫甘的是清燉牛肉湯,而這湯是念妃娘娘平日裏最喜。”郭瑞適時的住了口。


    蕭轍挪了挪身子斂目,語氣平平道:“念妃有什麽想說的嗎?”


    念妃抬目,依舊清冷,:“陛下讓眾人迴去休息,卻獨獨讓臣妾來養心殿,想必陛下心裏早就認定了臣妾,臣妾無話可說。”


    蕭轍默了會,再開口時語氣裏多了威嚴:“這件事再查下去,將會牽扯很多無辜的人。而最傷害的會是小七。”


    念妃的臉色一滯,嘴角動了動,沒有說話。


    “自你一反常態的攀咬恆王府,朕就知道你脫不了幹係。你許是忘了朕提醒過你安分守己。”


    “陛下就如此信任恆王?因為是那個人的兒子,所以就算證據確鑿,陛下也不會計較!”


    啪的一聲,蕭轍拍案而起,嗬斥道:“閉嘴!”緊接著一連串的咳嗽。


    郭瑞急忙上前又扶著他坐下。


    念妃輕笑道:“可憐我做了這麽多年替身……”她笑聲中漸漸有了哭腔。


    “替身?”皇帝喘著粗氣:“你是連給她做替身的資格都沒有。她一生不曾害過任何人!”


    郭瑞在一旁替他順著氣,開口道:“念妃娘娘,陛下和您說這些就是在給您機會啊。若做實了所有事,您或許不在意自己,但七殿下以後該如何自處啊?他如今才八歲,以後宮中之人該如何看他?”


    “罷了……”蕭轍無力的揮了揮手:“朕給你三天好好想想。你迴去吧!”


    念妃走出養心殿的步履輕浮。


    蕭轍無力的搖了搖頭,又軟軟的倚靠迴了榻上。


    郭瑞安慰道:“陛下莫急莫氣,好在也未釀成大禍,事情並非一發不可收拾。”


    蕭轍閉著眼,痛心的輕說:“但朕卻不能再將她留在宮裏了,小七那孩子便叫人心疼了。”


    “皇後及其餘幾位娘娘都很疼愛七殿下,陛下可安心。”


    蕭轍點了點頭:“三日,也給六郎三天時間好好休息,也好好處理下惹來的紅顏故事。”


    說完,他眉間皺了皺,陷入了更深的憂思。


    而蕭奕崢也真的如皇帝想的那般,在王府內悠閑地吃飯睡覺。


    清溪是半點沒看出他有那股不讓自己與月影白受委屈的勁頭。


    月影睡了一晚後,迅速迴過了神,一早便奔到她跟前,非常詳細仔細的迴想著昨晚一進屋就被替換下的衣服最近幾日究竟經過何人之手。


    “要被人動手腳也隻能是衣服換洗的時候。咱們朝蘭苑所有人包括姑娘你的衣物都是一並交給府裏專門的姑姑清洗的。其他就真沒可能了。”月影耷拉著腦袋認真道。


    清溪點了點頭,“你換下來的衣物在殿下那,他定是也仔細查驗過。你現在去正則苑,他許是有些話要問你。”


    “姑娘不陪我去嗎?”月影還是有些餘悸。


    清溪也想與他深入聊聊為何有人盯上了恆王府,或者聊聊他此次辦差的過程,聊自己在尚都辦的事,聊他的傷,聊西南的見聞……但昨夜他談起李菡的晦澀及讓她忍耐的話語,她還是輕輕搖了搖頭:“沒事,王府內沒人敢欺負你。”


    月影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她走至正則苑門口時碰上了從前院而來的趙信,眼中一亮:“趙大哥!”


    趙信衝著她笑了笑,一步上前問:“怎麽樣?好些了?”


    月影嗯了一聲:“王妃讓我來找殿下說昨晚的事。”


    趙信疑惑的問:“殿下昨夜沒宿在朝蘭苑嗎?”


    月影搖了搖頭。


    “怎會?”趙信不解:“殿下這一路快馬加鞭的不就是為了早日迴來見王妃嘛!府裏不見便又進了宮。你都不知道可累壞追塵了,今早那飯量……”他還在用手比劃著,便聽到蕭奕崢低沉的聲音:“趙信,這一早的,話這麽多?”


    兩人抬頭望去便見蕭奕崢已然背手立在了屋外,於是趕緊上前行禮。


    蕭奕崢撇了一眼趙信,喚月影隨他進屋。


    趙信莫名的覺得後脊背一涼,可這初秋的天氣明明還著夏末的餘熱未消。


    蕭奕崢再聽完月影的敘述後,溫和道:“那件衣服上確實紅絲草香味甚濃,但我相信與你無關。迴去告訴王妃,讓她不要操心這件事。”


    月影拜謝:“謝謝王爺信任月影,信任王妃。”


    蕭奕崢笑道:“她自己被誣陷都未動怒,見你被利用栽贓卻惱怒出言,若你昨夜真被扣留宮中,她怕是也要攪宮中眾人不得安睡。”


    月影聽不出這是褒還是貶自家姑娘,於是急忙出口維護:“王妃待人極好。當日聽到殿下在西南受傷,著急的不得了,一整夜都未睡好。後來自己被襲擊了,昏迷了一整晚,醒了最先問的是李姑娘的安危……”提到李菡,她的聲音低了下去。


    半晌,她聽見蕭奕崢問:“她最近幾月在府中過的還舒心嗎?”


    月影猶豫了會還是點了點頭。也還算舒心吧,因為清溪似乎是真的不在意夕英苑住著李姑娘。


    “可為何我覺得她清瘦了些,是因為前些日子的收到了襲擊嗎?”


    月影日日伴著清溪,倒真沒覺著她輕減,轉了圈眼珠,迴道:“許是由於牽掛殿下。”


    蕭奕崢低笑出聲:“你倒是會說。”他剛想再問些什麽,趙信在外稟報:“殿下,李姑娘來了。”


    “請她進來吧。”


    月影見狀便要退出屋去,卻被蕭奕崢出言阻止了:“你待在這!”她雖覺得奇怪,但也不好違命。


    李菡進來時看見月影倒也不驚訝,還非常友好的先衝她點了點頭,而後才向蕭奕崢行禮:“許久未見,還未祝六爺凱旋。”


    蕭奕崢看著她笑了笑,點了點頭:“坐吧。在府中住的可好?”


    李菡坐下後迴道:“不錯。我與王妃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站在一旁的月影太陽穴突突的跳了兩下,這話是好話,可她怎麽就這麽不願意聽到她如此說呢。


    “是嗎?”蕭奕崢不鹹不淡的搭話,而後斂起笑容,認真道:“我也還未謝謝你當時指認了賊人,保護了她。多謝了。”


    李菡笑笑:“以長豐與六爺的情誼不言謝。”


    蕭奕崢輕皺了眉又道:“隻是能不能不敲暈人?”


    李菡頓了下,微挑了眉,問:“六爺心疼了?”


    月影聽到這一句,抬眼望向了蕭奕崢,隻見他笑而不語。


    李菡倒也不等他迴答,繼續道:“六爺,昨夜便聽說,您下了令,王府之人最近不得出王府了?”


    蕭奕崢頷首。


    “我可不算王府之人,不必遵守此令吧!”


    蕭奕崢搖了搖頭:“你也必須在府內。”


    李菡麵露不悅:“六爺您這規矩比王妃都大。您不在時,我這自由進出的。您一迴來,我倒不自由了。”


    蕭奕崢聞言,總覺得這話有某個地方不對。他的規矩比清溪的大?李菡在質疑這件事。王府的規矩本來不就應該聽自己的嗎?


    李菡擺了擺手繼續道:“那這王府我可住不下去了。您讓我現在出府吧。我迴長豐。”


    蕭奕崢眸間清淡:“怎麽?丁銘走了?你不用躲在我恆王府了?”


    月影心中一驚,這什麽意思?自己好像聽到了重點吧?


    李菡容色平靜,倒也不驚訝蕭奕崢有此一問,畢竟此事她也告訴過清溪。就算她不說,反正蕭奕崢也能查到。


    “走倒是沒走,不過我能讓他走。”她說。


    “他若未走,改天約著一見吧,我也謝謝他。”


    “那可不行。他不願見你。”


    月影吸了一氣,這是什麽人?不願見王爺?這李姑娘還大咧咧的說出來。


    蕭奕崢爽朗一笑:“那你還覺著他膽小?我這個擋箭盾牌你準備使多久?”


    擋箭盾牌?這又是何意?月影覺著自己腦子有些不夠用。


    李菡嘴角微翹:“六爺,我怎敢拿您當盾牌使,您說笑了。”


    蕭奕崢也不反駁。


    “所以您能不能讓我現在出府啊?”李菡又問。


    “不能。”蕭奕崢斬釘截鐵:“也就一兩日吧。”旋即,他補充問:“你若是想出府,自己也是有辦法吧?雖然拳腳功夫不怎麽行,但總是有的。”


    李菡臉色一暗:“難道學淩探花那樣,穿個夜行衣招搖過市嗎?”


    蕭奕崢倒是一愣。淩探花,說的是淩清鬆?


    “再說了,王妃待我好,我也不能壞了王府規矩。”


    這話又讓蕭奕崢聽著別扭,怎麽著,這王府是王妃的了?是因為清溪,她才願意守規矩?


    李菡說著便起身要告退:“我也不好問六爺為何不能出府。不過六爺既然說了一兩日,那我便等一兩日後再行離府。說起來,離開前,也要去見見王妃。”走至月影身前時,她難得的聲音溫和:“月影姑娘,我也看的順眼。不像王爺身邊的聽夢。”


    蕭奕崢與月影聽到聽夢的名字,具有些愕然。


    月影首先想到的是聽夢提過李菡不待見她。


    而蕭奕崢則皺眉問:“聽夢怎麽了?”


    李菡淡然道:“也沒什麽,她那雙眼好似總盯著我的吃穿用度,讓人煩。”


    “她在意吃穿用度?”蕭奕崢沉聲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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