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崢在議事廳湊合小憩了會,起身時已然夕陽西下。


    侍從來報,說是趙信已然帶著琪琪娜在外等待


    他正了正衣冠,吩咐帶人進來。


    議事廳的門簾被撩開時,他抬眸望去,首先闖入眼的依然是火熱的紅。他擺擺手,趙信退至了一旁站立。


    琪琪娜明明滿身狼狽,可依然驕傲的揚著頭,不願曲折哪怕一分。


    蕭奕崢見她雖憔悴,不複初見是張揚之色,但整個人卻也無蹉跎之色,平靜的開口:“看來公主在我大成待了幾日,倒也過的不錯。”他指了指一旁的圓凳:“坐吧。”


    琪琪娜目光炯炯,微有悲感,直直站立,直截了當道:“恆王爺,我父汗的屍身,我想迎迴。”


    蕭奕崢眼神微眯,略帶笑意:“迎迴?迎至哪?戰俘營嗎?”


    “是!”琪琪娜斬釘截鐵:“與我一起。”


    蕭奕崢挪了挪身子,斜倚在椅背之上,壯似慵懶:“本王為什麽要答應你?”


    琪琪娜似有猶豫。


    蕭奕崢笑意寬和的看著她,溫和道:“你來找我,定是想好條件,不妨直說,坐下慢慢說。”


    他的態度讓琪琪娜意外。他那般驍勇善戰,殺伐果決,確原來也是這般溫柔可親,淡雅如玉,與丹答男子皆不同。丹答的勇士們英雄不假,但大都粗略豪爽,不可能有此一麵。更何況,自己那一劍開始要置他於死地,他盡還能對自己展現如此笑容。轉念一想,此人心思活泛,她迅速迴了神。


    “父汗在離開烏蘭圖時曾對我說,此一戰若他身死,丹答便亂了,西域將徹底是大成的天下。他說若是我要自保便隻能以攻為退。”


    蕭奕崢迴味著她的話,微微點頭,以示她繼續。


    “我想了這兩日,想來大成希望的是丹答六部內亂不止。我父汗畢竟在丹答威望甚高,你扣著他的屍身,對你們毫無用處,相反會激起丹答人的鬥誌。若是……你能讓我帶著父汗的屍身迴去,我丹答正紅部會記住這份情。”


    蕭奕崢爽朗笑出聲:“原來公主想要的還有自己的自由。”忽地,他收了笑聲,冷峻道:“你以為大成會懼怕你們的鬥誌?你以為你們丹答還能掀起什麽風浪?”他能感覺到琪琪娜緊咬著牙齒,眼中露出光十分複雜。“你父汗雖為我大成的敵人,但仍是英雄。他的屍身,我大成會高規格厚葬,你無需擔心。”


    琪琪娜的眼神一頓,變得柔和了幾分。


    “公主若是沒有更好的說服理由,便迴戰俘營吧。”


    “放我迴去,丹答會多一股戰鬥的力量,隻會更亂,這對你們不是更好嗎?”她急急又道。


    蕭奕崢目光一聚:“你為什麽會以為你丹答內亂,我們大成就會樂見其成?又憑什麽會認為本王會為了這麽個可有可無的理由就會放你走?”


    琪琪娜一愣。難道不是嗎?


    “丹答與大成本可和平共處,共同維護西域各國和平。為什麽非要針鋒相對?說句真心話,本王希望丹答內部亦能和平無戰。”


    琪琪娜目瞪口呆,覺得他這番言論不可思議。


    蕭奕崢微微帶笑:“所以,公主是這番心思,本王怎會冒險讓你迴去重整旗鼓?”


    “丹答已無能力與大成再鬥。我隻是想奉迎父汗迴烏蘭圖安葬。父汗一世英豪,我丹答人不可流落在外,必要迴到長生天的懷抱。我需要迴去幫助我留守烏蘭圖的哥哥保住性命,你大可放心,正如你所說,我們自保已是艱難,不會有任何力量撼動大成的利益。你若不信,今日我可和你寫下盟約,我丹答願與大成通商互市,永世為好。”


    “你是以什麽身份與我這番承諾?公主似乎並無此權力?”蕭奕崢的語氣依然不急不慢。


    “你們可派重兵和我一道迴烏蘭圖。我讓哥哥與你們締結國書,他日即便哥哥能


    穩住丹答六部,並不改變此承諾。我們願意向長生天起誓。”


    “派重兵?”蕭奕崢淡淡一笑:“你就不怕我本王趁機平了烏蘭圖?”


    琪琪娜迴答利索:“即便如此,也無妨。我隻要送我父汗迴去。”


    蕭奕崢直直的看著她。他從一個十七歲少女的臉上看到了不屈倔強與孤注一擲。“你倒是很孝順。”他起身,步至她身前,沉聲說:“不知道公主還有什麽籌碼?”


    琪琪娜見他逼近,莫名心跳加快,她攥緊了拳頭,不知還能說什麽。


    還有什麽籌碼嗎?


    突然,眼中希望乍現。她揚聲道:“我有七殺的解藥。”


    蕭奕崢心中一震,倒是沒想到她會說句這一句。無論是宮中禦醫還是白老爺子亦或精通西北藥材的謝植皆說七殺之毒沒有立竿見影的解藥,隻能慢慢驅散,至今他體內都有餘毒未散,但他麵上不動神色,“這可不是一個好籌碼。我大成也能解此毒。”.


    “我說的是立馬就能解毒的那種。我不相信你的毒就能立刻解了。再說,七殺之毒乃西域特有的劇毒。據我所知,中毒之人皆是立刻斃命。我雖不知,你為何可以挨過毒發,迴到北粟,但不是人人都有此運氣。我將解藥交給你。”


    “雖然本王不認為此刻解藥對我有什麽大用。不過還是好奇一問,你這個解藥的配方是如何得來?”


    “因為我中過七殺!”


    蕭奕崢眉毛一擰,腦子迅速閃過忽而勒說過的話。他說,能挨過七殺之毒的人,自己是第二個。所以,這第一個就是琪琪娜?


    “我曾在野外打獵時遭人暗算,中了七殺毒。父汗當時就把我丟入了千年寒冰中,以鎮壓此毒。你也中過此毒,應知毒發之時有多痛苦,而我的痛苦更多一層,還要抵禦刺骨鑽心的冰冷。”


    一旁的趙信聽聞此言,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這麽個鐵骨錚錚的漢子都覺得雞皮疙瘩乍起,想想都殘忍。


    蕭奕崢亦是麵色一僵。七殺毒發的疼痛,他體會過,而自己還有清凝丸的保護,尚且覺得痛苦不堪。而她一個姑娘家,所承受的更加非人能忍。


    他看著琪琪娜的純色已然發白,卻有些不忍讓她迴憶這般往事。“你怎會有解藥?”他低低問。


    進屋之後琪琪娜一直揚著的頭,此刻卻低了低,輕了聲音道:“以身試毒。我父汗為了救我,不停的試著各種藥物,有些是毒藥,以毒攻毒。我便進進出出寒冰,到最後都習慣了。”她的聲音越說越小,竟有些更咽。


    蕭奕崢亦覺得唿吸有些不暢,憐憫的歎了一聲。


    這一聲歎息落在琪琪娜兒耳邊,讓她心裏彌漫開了一片無法解釋的溫暖。她重新仰起頭道:“反正,這解藥的配方被我試出來了。”


    趙信忍不住開口:“那旁人哪敢服用,說不定也是劇毒啊。”他看琪琪娜的眼神也帶著些怪異,心道你這身體裏難得滿是毒藥?


    琪琪娜斜了他一眼,帶著淩厲。她能捕捉到他眼中的探究。她非常痛恨這種眼神,也正因為不願別人如此看她。這件事,在烏蘭圖知道的人都甚少。忽而勒也曾下令透露此事者殺。可以說,這是她最大的秘密。如今為了讓父汗迴烏蘭圖,她也沒什麽豁不出去的。


    “七殺之毒,毒性甚猛,解毒之藥即便是毒藥,也被它融了,還有什麽傷害?再說了,能保命就不錯了。”她沒好氣的瞪著趙信,而後轉眸看著蕭奕崢。


    她很想知道蕭奕崢會如何看她,是不是也會將其視為怪物。


    而蕭奕崢臉上毫不掩飾的浮現出了同情悲憫之色。


    她有些恍惚,這既是自己所希望見到的神情,也是自己不希望見到的情感。


    被她嗆了一聲,趙信立馬迴了一句:“你自己既然經曆了這些,還要拿這毒害我們殿下,著實可惡。”


    聽聞這一


    句,琪琪娜心中一涼,但梗著脖子說:“當日你我乃敵人,我並不覺得有錯。”


    趙信還想反駁,被蕭奕崢一抬手製止了。


    他的神色未變,至少在琪琪娜看來他似乎並未打算用此事羞辱報複自己。


    “公主今日說了許多話,先迴戰俘營吧。”


    這是什麽意思?琪琪娜摸不準。她可是抱著最後一搏的心態來的,不能不明不白的迴去。她焦急道:“你是不信我說的話嗎?我沒有騙你!”為了證明她今日所說皆無虛言,她想都沒想的上手用力扯開了自己的衣領,露出了右肩一片肌膚,但她的肌膚並非少女雪白之色,而是青中泛紫。“這便是當年我在寒冰之中待久了,渾身顏色皆是如此了。你可信我!”


    蕭奕崢和趙信根本沒有想到她會如此,也沒來得及上手阻止。此刻,能阻止了,卻也不好動手。


    尤其是蕭奕崢離得她甚近,立馬想後退一步。


    可就在此時,議事廳得門簾被撩開了,清溪笑意盈盈得走了進來。


    她剛跨進半步,就看到了如此畫麵。


    蕭奕崢和一衣衫不整的女子站的如此之近。還不止衣衫不整了,這明明就快“袒胸”了。


    她腳步即停,笑容凝固,那跨出的半步迅速退了迴去,門簾又放下了。


    “殿下!”趙信哀怨一喚。


    蕭奕崢兩眼一閉,麵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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