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殿門口,目送皇上與黎妃相攜而去的背影,林青鸞不由冷笑了一聲。


    這許多年,他倒是一點兒沒變了性子。


    唯一不同的大約是,上輩子他厭惡的是她,而這輩子,厭惡的大約是翟含景吧。


    迴頭再看看抱著上官承極力在笑的翟含景,林青鸞不由對她的恨意都少了幾分。


    說起來,林青鸞也曾去了解過翟含景的過去,知道她是在未出閣的時候便與上官冽相識相知,之後才有了賜婚。


    而據說,翟相當日是不同意的,他位份如此,自不可能站隊任何皇子,但翟含景一意孤行,連翟相也未能攔住。


    或許,上官冽也曾在翟府中,如同哄騙林青鸞當年一般,小意的哄著翟含景開心吧。


    可經年如許,上官冽最厭棄的,不是她,便是她。


    或許她們都見過他最潦倒困難的時候,所以才得了這麽個結局。


    有些人,大約就是能共苦,不能同甘。


    林青鸞輕輕眨了下眼睛,她曾以為她恨急了翟含景,與對方定是不死不休的結局,可走到這一步,翟含景幾乎已經是潰不成軍,可林青鸞心中竟沒有任何得勝的感覺。


    她隻覺得悲涼。


    哪個女子,不是從青蔥豆蔻,成長到如今的呢?


    那個時候你誇她好顏色,好性情,好可愛,如今顏色褪去,性情沉穩,可愛不在,你便覺得她厭煩至極。


    可這褪去的顏色,改變的性情,消失的可愛,難道不是因為陪了你這許多年嗎?


    重生之後,林青鸞步步小心,隻盼著自己不會重來上一世的那般結局,隻盼著能維護住聖恩保住林家,到如今,她卻有些迷茫了。


    第二天,很久沒生病的林青鸞卻莫名起了燒,溫度不高,但人卻燒的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隻說胡說。


    安瀾伺候在一旁,急的不行,涼帕子換了一遍又一遍,但那溫度就是退不下去,偏林青鸞的夢囈還很是嚇人,一會兒說大皇子落水沒了,一會兒說皇上無後,聽的安瀾膽戰心驚,都不敢請太醫長久留著。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安瀾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盼來了周楚暮。


    她簡直很不在跪下給他磕頭,卻被周楚暮攔住:“你們主子怎麽了?”


    “奴婢也不知道啊,劉院判說是無事,但無事怎麽會一直昏睡不醒,又起燒呢?”安瀾急的不行。


    她頓了一下,又小聲道:“而且主子一直在說胡話……奴婢不敢讓人聽到。”


    周楚暮皺緊眉頭,湊過去,一邊小心的給她把脈,一邊聽她在說什麽。


    她卻是在喊哥哥,在喊嫂嫂,喊的仿佛要聲嘶力竭,那聲音卻小的不湊近都聽不清。


    但她卻難受的厲害,一直讓他們快跑,快跑,又哭著說跑不掉,跑不掉……


    周楚暮心髒像是被人重重一捏,酸澀難受的厲害,他不由柔聲道:“阿鸞,跑得掉的,你的家人都會無事的。”


    “周楚暮……”林青鸞像是聽到了他的聲音一般,眼淚流的沒那麽兇了,隻喃喃喊著他的名字,“周楚暮,周楚暮……”


    周楚暮握緊她的手:“我在,我在這兒。”


    “周世子,我們主子她,她這是怎麽了呀!”安瀾看起來比病了一日的林青鸞還要憔悴,周楚暮知她衷心,也不瞞她:“你主子心緒難解,不知因何這般鬱結。”


    “這……”安瀾也不知道,她隻小心猜測著,“難道是因為昨日大皇子的周歲宴?主子……主子想起……”


    她話沒說完,隻眼淚又唰唰而下。


    周楚暮亦是一愣,他迴頭去看躺在床上的林青鸞,不由問道:“竟是如此嗎?”


    想一想,她在昏迷中喊的也是兄長嫂嫂,想來,確實是珍惜血脈親人的。


    那便……


    周楚暮有些糾結,此時實在不是舉事的好時機,但若林青鸞實在想要一個孩子,也不是沒有法子……


    隻是他不願意用那種法子……


    這時,外麵忽然響起通報聲,竟是皇上過來了。


    安瀾嚇一跳:“都這個時間了,皇上怎麽還來了……”


    她說著,已經起身出去迎,一邊還在說著:“主子還在發燒,還是莫要讓皇上進來了,別過了病氣便麻煩了。”


    周楚暮也是一動未動,依舊坐在床前拉著林青鸞的手,輕輕為她按摩著穴道,期盼她心緒能好一些。


    殿外,安瀾已經成功攔住了上官冽:“皇上,主子還一直發著燒……皇上還是別進去了,莫要過了病氣,龍體要緊啊皇上!”


    餘保也跟著勸道:“皇上憂心皇貴妃娘娘,便在門口站一站看一看也就罷了,這,皇上龍體為重啊。”


    “無礙,朕就在這裏。”上官冽站在寢殿門口,因著床帳擋著,也並不能看清床上如何。


    但滿殿的藥味,還有安瀾那哭腫的眼睛,卻清晰昭示著林青鸞情況的不好。


    上官冽不再猶豫,迴頭喊道:“輕川,樂君,快去看看皇貴妃。”


    車輪聲響起,竟是李樂君推著餘輕川進來了,兩人對著皇上行了一禮,沒多猶豫,便進了寢殿。


    安瀾一驚,連宮中不許快跑都忘記了,直接急匆匆的跑進了寢殿裏。


    好在周楚暮已經不見了。


    安瀾微微穩下心神,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餘輕川,到底還是行了一禮,又拿出一條帕子蓋在林青鸞手腕上,這才小心的退到一邊。


    門口有輕微響動,安瀾迴首,卻見竟是餘保走了進來。


    不知皇上是要防範還是著急,命餘保進來等著,竟已經算是給了皇貴妃極大的榮光。


    餘輕川先把脈,然後是李樂君,隻是兩人都沒多說什麽,看過後便離開了寢殿,出去給皇上迴稟去了。


    餘保自然也走了,安瀾給林青鸞掖好被子,急匆匆也要跟出去,卻被一隻手輕輕戳了一下。


    她嚇的險些叫出聲來,迴頭才發現是剛剛不知躲哪裏去了的周楚暮。


    周楚暮示意她讓開,然後擼起林青鸞的袖子,在她手臂內側竟赫然紮著一根銀針!


    安瀾捂住嘴,沒讓自己叫出聲,周楚暮一邊飛速拔針一邊低聲道:“我稍微改了一下她的脈象,如今你再出去,便說是風寒發熱罷了。”


    “是,是,奴婢明白了。”安瀾雖不知周楚暮為何要這樣做,卻也相信他不會害了林青鸞,她急忙忙調整好表情,又出了寢殿。


    恰好便聽到餘輕川在和上官冽迴稟:“從脈象上看,皇貴妃娘娘是積勞成疾,加上又吹了冷風,有風寒入體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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