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鸞這一夜也睡的並不好。


    她一直在做夢,偶爾是上官冽站在床邊看她流血時露出的詭異笑容,一時是衛婕妤哭喊痛唿她的孩子,一時卻又變成林青鸞小產,鮮血浸透了裙擺和床鋪,血流成河。


    而那血又漸漸漫出去更多,夾雜了更多孩童的哭聲和尖叫,再細聽,竟還有兩個格外熟悉的——


    是她的侄兒。


    林青鸞猛的坐起身來,腦海中滲著血的林府牌匾揮散不去,她驚喘幾下才迴過神來。


    “主子可是醒了?”門外響起木槿的聲音。


    林青鸞並未迴答,她帶著驚恐的看著麵前略有些陌生的環境,捂著胸口想了半天才想起來。


    那些都是夢。


    她重生以來的一切,卻不是夢。


    還好,還好,還好……


    “主子?”木槿有些擔心的又問了一次,林青鸞平複了下,啞聲道:“進。”


    木槿帶著木棉進來伺候林青鸞起床,原本林青鸞還沒覺得哪裏不對,她也想起自己昨晚睡到書房的原因了。


    隻是,“安瀾呢?”


    “安瀾姐姐守了主子一夜,清晨才迴去洗漱換衣。”木槿答道,“原以為主子不會醒的這麽早呢。”


    林青鸞點點頭,現在確實沒到她起床的時間,不過是被噩夢嚇醒罷了。


    “奴婢去叫安瀾姐姐過來?”木槿以為林青鸞有什麽事情找安瀾,便問了一句。


    林青鸞疲憊的搖了搖頭,她昨晚睡的並不好,此時心情也一般,她道:“先不用傳早膳,我再躺一會兒。”


    說著,她原本想躺迴書房的床上,但那枕頭卻有些濕了,林青鸞默默看了片刻,估計是她睡夢中哭過了。


    忽然間,林青鸞很想再見見周楚暮。


    想問問他衛婕妤到底怎麽迴事,為什麽要用一個孩子去嫁禍那琪歌圖,如今衛婕妤再不能生育可怎麽辦。


    若一切都是他這個做主子的錯,那林青鸞……林青鸞也想看看,他會怎麽辦。


    還有,什麽叫衛婕妤求仁得仁?


    好歹過了一夜,林青鸞沒那麽激動了,又被噩夢困擾,她此時精神不濟,感覺再見見周楚暮也不是一個壞主意。


    ……但寢殿裏空無一人,隻有一扇半開著的窗戶,透著微微的涼風。


    已是十月,秋風瑟瑟,林青鸞站在床邊,看著空蕩蕩的床鋪,怔愣片刻後自嘲的笑了一聲。


    也就,這樣吧。


    她也不必人服侍,自顧自躺在了床邊的軟榻上,木槿過來想把窗戶關上卻也被林青鸞攔住:“我想吹吹風。”


    “……那奴婢給主子去拿個薄被。”


    這次林青鸞沒拒絕,她也不想生病。


    後院下人房中,安瀾剛準備換衣服,便聽到似乎有人在喊她。


    安瀾感覺自己是聽錯了,她關好了門窗,而且這裏是後宮,怎麽會有這麽低沉的男人聲音叫她?


    於是安瀾繼續換衣服,直到脫的隻剩裏衣,她的衣領忽然被人抓住。


    安瀾不解一迴頭——


    “采花賊啊!”


    安瀾驚叫一聲,可惜周一眼疾手快,一下子捂住了安瀾的嘴。


    兩人麵對麵,一個驚慌,一個麵無表情中還透著些無措。


    “……我來傳話。”周一快速的吐出這幾個字,不等安瀾有所反應,他卻忽然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三下五除二將安瀾包了個解釋。


    輕咳一聲,周一撇過頭去,將周楚暮交代的那些話全都說了出來,然後道:“我們主子說,若貴妃娘娘不信,可以讓文婕妤和衛婕妤來向她說明。”


    安瀾剛剛還在糾結披風,但很快在周一的話中驚呆了,她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


    “這些都是實話,是衛婕妤親口說的,當時我就在旁邊,是真的。”周一大約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隻反複強調這些不是周楚暮編纂出來的。


    安瀾卻問道:“周世子人呢?他為什麽不自己來解釋?”


    周一頓了一下,也不知道,但:“主子還有事要忙,已經出宮去了。”


    說著,他掏出一封信想遞給安瀾,“這是給貴妃娘娘——”


    話未說完,因為安瀾看到周一遞了東西過來便伸手去接,但是她身上的披風太過寬大了,她甩了片刻才伸出手來,結果力氣一下沒守住,正好握在周一的手背上。


    周一語音一頓,下一瞬麵紅耳赤的把信往安瀾手裏一塞,然後動作迅速的如同一道影子一般,一下子躍出了窗外。


    安瀾:?


    她看了看手裏的信,再看看已經消失的黑色影子,最後才想起自己身上披著的黑色披風……


    她“呀”了一聲,這才想起自己還在換著衣服,頓時安瀾臉上也有了些紅暈,卻不忘再咬牙切齒的罵一句:“采花賊,迴迴來時都這般……”


    等安瀾收拾好出去的時候,林青鸞已經叫了軟轎,準備去坤寧宮給皇後請安了。


    昨天翟含景估計過的也不好,但她還是挺堅強的,至少這日的請安都沒放過,還專門讓人很早來叫林青鸞,有有要事要與她商議。


    還能有什麽要事,無非就是昨晚上官冽派人去坤寧宮傳了話,六宮權柄要交到林青鸞手上了。


    林青鸞躺著也睡不著,時不時還會想起周楚暮,幹脆也起身早早往坤寧宮去了。


    既然已經答應了上官冽,那這掌管後宮的事情,她不想幹,也得幹了。


    不過想想,翟含景鬧這一通,沒將宮權奪迴去不說,還成功讓上官冽懷疑到了她的身上,簡直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林青鸞便又覺得舒爽。


    掌權就掌權吧,麻煩點也不是沒用,至少能看到翟含景氣悶,她便開心了。


    安瀾倒是還記得周一的話,還要那封信,但林青鸞已經坐上了軟轎要往坤寧宮去了,她便也沒辦法將事情說出來,隻能先陪著主子去給皇後請安,想著也耽擱不了太久,迴來再說。


    誰知道這一天的請安竟然這麽久……


    也不知道翟含景是不是故意的,或者是賢妃有心拖延,交代個六宮事宜竟然教交代了一整天,等林青鸞再迴到萬安宮的時候,天邊的夕陽都要落下去了。


    而此時,某人已經在信中所寫的地方,等了林青鸞整整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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